午后,玉璧去書院找蕭慶之吃午飯,書院的午飯是大鍋菜,在書院讀書的子弟基本上都在書院用飯。冰火中文先生們跟學生們當然不同,先生們有小灶,玉璧拎了菜到書院,隨便抄了幾個青菜,把去年就做好了的腐乳貢獻出來,一干先生們吃腐乳吃得無比喜歡。
用上好的菜籽油和高度數白酒整整放了五個月,到現在已經是抿到嘴里便有凝脂一般細嫩可口,用來下飯,比什么都更可口。腐乳采用的是湘贛一帶的做法,立冬了天冷下來之后,豆腐切大塊放到稻草上長出毛來,只用辣椒面和鹽拌成蘸料,一塊塊碼進壇子里,灌八分滿白酒,剩下兩分灌油。
一般有兩個月就能吃,但是留得越久,味道越醇厚柔和,要是煮碗白粥,抖上一塊,那滋味就別提了。還可以拿白切饅頭蘸,和白煮白飯是一樣的好。
“唔,有些像江南東道的南乳,不過比南乳滋味更豐富一些。”果然有吃遍大江南北的先生啊!
答應了給各位先生一人裝一罐后,先生們吃完抹嘴滿意而去,把空間留給小夫妻倆說私房話。玉璧吧,是個藏不住事的,也不想藏著掖著,她覺得有事當時說清楚,比事后從別的地方知道要更安全。
更重要的是,有人上趕著追求,不顯擺一下自己有市場,多虧得慌。她就是這么個不得瑟會死星人,怎么能忍得住,她倒是說得眉飛色舞,蕭慶之臉一陣黑過一陣:“崔愈?”
“嗯,他說他叫崔愈!”說完捧著臉,玉璧現在就稀罕看蕭慶之滿臉醋意的樣子,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危險。主要是早就想好了怎么滅火,她可不干沒退路的傻事。
蕭慶之表面上不好說,心里卻直想學玉璧平時那樣,畫個圈圈把崔愈詛咒死,居然惦記起自家小玉璧來了。而且。有玉璧這么沒心沒肝沒肺的丫頭嗎?居然還歡快無比。落井下石無比,得意無比地蹦到跟前來說明白:“丫頭。你最近是不是太得意了點?”
哇哈哈,果然吃醋了,玉璧擠眉弄眼地說:“沒有啊。剛好七分。一點也不過分。”
他就知道,小玉璧要是沒事兒干了,就得整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事出來。她這分明是要看自己臉黑的樣子,然后她好在心里暗爽。要是到現在他都還不知道玉璧心里轉的什么彎。那這幾年夫妻就算是白做了:“我看,八成是個美妙的誤會。幾年前在京城,我和殿下與崔愈鄭子期常來往,崔愈愛美人是出了名的!”
瞪大眼睛,玉璧的小宇宙瞬間就爆發了,她撐著桌子,湊到蕭慶之面前,陰惻惻地說:“你的意思是,我跟美人完全搭不上邊?”
果然多說多錯,蕭慶之思量片刻說:“嗯,也就我不嫌棄。”
結果,原來是來氣人的,玉璧自個兒被氣著了。當即就把菜一撤,怒視蕭慶之:“吃什么吃,不許吃了。”
見狀,蕭慶之把碗里的飯扒干凈,大笑而去,留下玉璧在原地咬牙切齒。她怎么就能忘記從前的教訓,她是玩不過蕭慶之的呀,好好的想來看蕭慶之吃醋,結果把自己氣個足夠,這叫什么事兒。
“蕭慶之,你是個壞人。”玉璧的控訴里是滿滿的悲情的眼淚呀。
蕭慶之一邊去洗手,一邊吩咐仆婦去把碗收來洗,免得小玉璧一時不忿把碗全砸了。在嘩啦啦的水池邊洗手,蕭慶之一邊拿皂粉打著泡沫,一邊在心里琢磨,敢打小玉璧的主意,崔愈這小子膽兒夠大,不行,怎么也得收拾一回。
幾年不出江湖,這些人就忘了他也是個護食的!
“張嫂,儉書在哪里?”
“在后院喝茶,正和幾位先生們聊著天呢。”
找來儉書,讓儉書去約見一下崔愈,蕭慶之決定今晚擺下鴻門宴,好好執行一下年幼時的“好朋友”。
等到書院放課,蕭慶之找到正蹲樹下畫一堆圈圈的玉璧,一邊畫一邊罵“蕭慶之是個壞人”。蕭慶之忍不住笑出聲,上前跟她蹲一塊,也揀了根樹枝在那兒畫:“還生氣呢?”
“哼!”玉璧才不打算這么快就給蕭慶之臺階下。
“有這么生氣。”
“哼!”
看著玉璧這別扭勁,蕭慶之一點頭說:“噢,這就對了。”
玉璧瞪他,其實她也沒那么氣了,不過,不能就這么算了,否則他成天氣自己玩怎么辦。要知道,蕭慶之有前科,從前他就一直這么氣自己逗自己,可不能讓他欺負出手感來。
“所以說你沒心肝,說就說吧,你還說得眉飛色舞,你就不想想我也會生氣啊!”蕭慶之說罷繼續畫圈圈,不過他真沒體會到畫圈圈能解恨,怪不得小玉璧畫了半下午了還生他的氣。
“我就想看你生氣,你不如我意我意就算了,居然還氣我。是誰曾經發過誓,說以后再也不逗我了,再也不欺負我了,還說要事事如我的意,這才多久,你就把說過的話全忘了。”玉璧滿懷嗟嘆。
蕭慶之不答她,繼續畫圈,玉璧在旁邊看半天,氣早消了,剛才就是見蕭慶之來了才特意蹲著裝模作樣。結果現在蕭慶之那么認真,那么用力地畫圈,她又忍不住好奇:“你畫圈,是在詛咒我嗎?”
輕哼一聲,這回換蕭慶之滿臉不愉了:“捧著都怕你摔著,詛咒你干嘛。”
一聽這話,玉璧立馬被這淺薄的不得了的甜言蜜語逗得笑開顏,她一笑就覺得自己真是沒出息,就這么一句話,用得著樂得跟開花一樣:“那你詛咒誰?”
“你說呢?”蕭慶之反問。
“崔愈。”玉璧覺得自己找到正確答案了。
然后,蕭慶之點頭,用力地咬牙切齒地畫了幾個圈,再抬頭,玉璧這丫頭居然又給他笑得滿臉桃花開:“有這么得意。”
“你生氣就代表你在乎嘛。”
什么邏輯!蕭慶之放開樹枝,重重地拍了玉璧一把,說:“今兒晚上請你吃好吃的,天天吃你做的,今天我請你吃明江府地道老字號的云菜席面。”
這么好?平時蕭慶之最多說一句,今天回去他做菜給她吃,今天居然請她下館子。玉璧狐疑地看著他,總覺得今天這事有點不太對勁:“你有什么陰謀?”
攬著她往外走,蕭慶之道:“請你吃傳統云菜你還覺得我有陰謀,要不回家吃。”
有這樣的好事,就算不對勁也要去,沒有拼死吃河豚的心,也有拼著小命吃美味的決心:“去,為什么不去,我記得這個時節,云州家家鋪子都有月季花餅,你今天請我去的館子有沒有。有的話,讓他們多做幾匣子,晚上捎帶回家留明天就茶喝。”
“好,走吧。”
明江府最地道的老館子在西城街面上,座落于明江府衙敘對面的巷子里,穿過彎彎繞繞的花墻,有種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進去了,清清凈凈的門臉,處處顯得幽靜異常,來往的青衣小廝腳步一點兒聲都沒有,見了人含笑行禮,那規矩簡直趕上宮里頭了。
“翠云峰,二位樓上請。”
樓上的雅間正對著夕陽,漫天金橙的夕陽把雅間染得一片暖意融融,小二呈上茶來,是云州當地產的綠茶。滋味很清淡鮮爽,竟是今春新采的芽葉:“這可是個好地方。”
“從前來過一次,只有些印象,要是早知道方向,早就帶你來了。最近書院里幾位先生一道來這里吃過,這才記起地方來。”蕭慶之說著讓小二拿來了菜單,問玉璧吃什么。
玉璧讓他自己點菜,她對云菜一點也不熟,按方位上來說,就是云南菜。她對云南菜真沒什么太大印象,就記得有花有蟲,酸辣口,愛用各種野生的香料和野菜,其他的就沒了。
菜點到一半,儉書就在外邊喊了一聲:“爺,兩位公子已經到巷口了。”
聞言,蕭慶之朝窗外看了一眼,巷道上有兩人騎著馬緩緩行來,在黃昏的微風里說不出的愜意。蕭慶之和崔愈鄭子期正好打個照面,三人同時點頭致意,待兩人走近了,蕭慶之才下樓去相迎。
不為各自身份地位,而是為年少相知,其實就算沒玉璧這出,他也會和崔愈鄭子期見見面喝喝酒,聊一聊各自這些年經歷的風風雨雨。
“子云,子云吶……咱們可得有五六年不見了吧!”鄭子期走上前來,人還沒到聲已到,近前時扇子一合落在蕭慶之肩頭。
“五年有余了,自安、希和,樓上請。”
崔愈抹眼看向樓上,笑道:“聞說子云成婚了,可是嫂夫人也一同來了。”
嗯,就等著你問這句。
雖然有點不懷好意的味道,但年少的情誼也分毫不假:“來了,設宴請你們,怎么能不帶她來,快快樓上請。”
儉書站在門外,雖然不太明白自家爺到底抽的什么風,但是他能肯定,聚一聚敘舊情是真的,自家爺有其他目的也絕對是真的。
儉書是怎么想也想不到,崔公子居然瞧上了自家夫人,儉書一直覺得玉璧很不靠譜來著。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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