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白
高強同志終于銷假了。
不過說起來高強連個正式報到的地方都沒有，副鎮長早就被擼了，現在他身上只有一個振華投資協調工作領導小組組員的名頭，而這個所謂的領導小組也沒有一個具體的辦公地點，組長是喬佳琴區長，組員很雜，主要是招商局方面，另外還有城市規劃局、土地局、工商局等等亂七八糟的局辦單位，人家平時都在的單位，有事兒的時候由招商局出面協調一下就行了，可憐原來代表東柳鎮的高強高副鎮長如今成了孤家寡人，想工作卻不上哪兒干活兒，只能找領導了。
“嘿嘿，喬區長，那啥，我來報到了。”高強腆著臉干笑道。
喬區長坐在辦公桌后沒起身，瞪著眼睛上下打量了高強一圈，不禁皺了皺眉頭——話說這小子身上竟然沒傷？回事兒？按道理以舒志陽那脾氣性子，昨天咱那一番演出，絕對能引得他暴跳如雷的揍高強一頓的啊……
呃，對了，昨天咱是突然看到高強，臨時起意的使出這一招來，卻忘了了一點，高強的身手好像很不，上次舒志陽就和他打過一次的，后來好像還是舒志陽吃了點小虧，這小子一點事兒都沒有。
得，八成是昨天舒志陽沒打過高強，或者干脆就是高強不好打，就沒動手！
這叫個事兒？咱白白深情演出了一場。還被這小子抱了一回？
“咳咳。喬區長……”高強再次咳嗽一聲，叫道。
“呃，嗯，那啥，你先坐下來，等會兒再說。”喬佳琴驚醒，慌忙說道，“小楊，給小高倒杯水。”
秘書楊蕓一雙大眼瞥了瞥喬區長，再瞥了瞥小高同志。暗自尋思喬區長今天是了？可從來沒見過喬區長失態過啊，今兒竟然看這位小高同志看得都失神了……
小楊磨磨蹭蹭的給高強倒了杯茶，還尋思著再磨嘰一下，看看這倆人究竟是回事兒。等會兒會不會有更好看的戲呢，卻被喬區長一個眼神瞪得心里一慌，這才意識到領導的可不是隨便打探的，匆忙逃出去外間了。
房間里就剩下兩個人了，喬佳琴正襟危坐的咳嗽一聲，再瞥了瞥高強，開口說道小高，事情都忙完了？可以正式了吧？無不少字”
高強的回答卻有點出乎喬區長所料沒呢，那啥，昨天不是給你說過了嘛？現在我可是急等著一個億的救命錢呢。佳琴，啥時候錢能到賬啊？”
“你叫我是啥？再說一遍！”喬佳琴頓時寒了臉。
“呃，那啥，喬區長，喬大區長啊，我真的急等著用錢呢，你到底給的工行的田行長打過招呼了嗎？”無錯不跳字。高強卻一點都不怕喬大區長的臉色。
“你……”喬佳琴咬了咬牙根，對這小子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不過喬佳琴心里卻尋思著，舒志陽雖然昨天沒有當場打這家伙。不過以舒志陽的脾氣，又豈會輕易放手？他八成是認為打不過高強，想著回頭找人揍他出氣的吧？無不少字
哼，反正咱昨天的那點小手段早晚會見效的，讓舒志陽這個討厭鬼狠狠的揍一頓高強這個更加討厭的討厭鬼——誰讓你給舒志陽當狗頭軍師。給他出謀劃策的追求咱？該打！
不過……舒志陽可別真氣壞了腦子，把這家伙打殘廢了啊。只要打得他鼻青臉腫就可以了……
喬大區長想象著眼前的高強鼻青臉腫的狼狽模樣，氣兒就順了不少，也不計較他的不恭了，轉口問道，“你真的要貸款一個億？干用的，說清楚。”
“那個啥，昨天不是給你說過了嗎？我家那個小超市快被人擠兌倒閉了……”高強說道。
“一家超市能用得了一個億？”喬佳琴道。
“一個億不一定能用完，有個七八千萬也湊合，再少就不行了。”高強一本正經的道。
“你別以為我不識數，七八千萬？就算十家超市也不見得值這么多錢吧？無不少字”喬佳琴不悅的道，“把你的小算盤給我說清楚，不然我可不會幫你貸款的。”
高強吧咂吧咂嘴，尋思了一下，道喬區長，你應該市里面最近所有的超市都在瘋狂的搞促銷吧？無不少字其實原因是因為……”
高強把宏興超市的陰謀伎倆說了一遍——這事兒其實也不是秘密，就算那些超市老板們再遲鈍，照這樣的情況再繼續不了三幾天，他們就都會反應的，更別說那些比被利益蒙住了眼的商人們更精明的大領導們了。不過出于對喬大美女的“信任”，或者干脆說高某人故意顯擺，連他的截胡計劃，包括空手套白狼的貸款方案都了出來。
“喬區長，我就尋思著到時候得想辦法幫幫那些咱們裕南的超市老板們啊，咱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外地商人榨干了血，賠個傾家蕩產不是？”高強一本正經的道，“所以我決定不惜舉債貸款，也得把裕南這些本土超市全部接收，保持本土經濟的成果不會毀于一旦啊……”
喬佳琴盯著高強半晌沒言語。關于市里面的超市促銷風暴，喬佳琴也略有耳聞，不過卻并沒有深想其中的原因，現在聽高強這么一說，原來竟然是這么回事兒？
說出來這件商業陰謀其實很簡單，可身為當事者的那些超市老板們，面對著價值數百萬甚至上千萬的利益誘惑，又有幾個人還能保持冷靜的去分析其中的問題？可高強這個超市老板的，卻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陰謀不說，還有膽量去貸款。企圖從中撈點好處出來。這可就不簡單了。
這家伙究竟是頭腦，是膽量？
喬佳琴思忖了一下，終于開口了小高，你現在的工作還沒落實下來，不過開發區那邊打了招呼，想把你調，在開發區招商辦公室工作，咱們區里面，唐副書記比較支持這個提議，區里的領導也大多都表示好贊同……”
高強眨巴眨巴眼。啥意思？正說著貸款的“私事兒”呢，喬區長突然轉口又說起咱的工作的“公事”了？
話說關于開發區那邊的麻煩，咱在請假前就了，那是薛文濤想給咱下絆子。讓開發區的賈主任“多關注”咱，天天給咱找小鞋穿呢。咱本以為這次請了這么長的假，這事兒早就黃了呢，卻不想竟然還在哪兒掛著呢？
這也難怪，話說咱臨走前雖然下了套，讓舒志陽去找賈主任的麻煩了，舒志陽倒是把賈主任折騰了一頓，不過畢賈主任可是堂堂的正處級干部，舒志陽再折騰也不可能把人家個折騰得掉了官帽子——至少在裕南，舒志陽是這個能耐的。
關鍵是賈主任可不舒志陽為啥折騰他。當然不會放手薛書記交代的任務了。再加上咱在紅灣區這些領導心目中都定性了——太折騰人了，所以大伙兒都盼著咱被調到開發區去折騰別人呢，雙方意向一致，當然這事兒就黃不了，就等著咱銷假走手續，趕咱離開紅灣區去開發區上任了……
“不過我現在倒是有個想法，”喬佳琴繼續說道，“把你安排到區政府辦公室，當個副主任好了。”
高強眨巴眨巴眼，腦子一時有點轉不彎兒。
喬佳琴瞥了高強一眼。繼續說道你的辦事能力不，關鍵是很有經濟眼光。下一步咱們紅灣區的經濟工作是重中之重，我身邊剛好缺少能勝任經濟方面具體工作的人才……”
高強這才恍然了，那啥，話說喬區長可不是讓咱當區政府辦公室副主任。這是想讓咱給她當秘書呢！
女區長當然不適合用一個男秘書了——整天出雙入對的算個啥？要是喬佳琴年紀大點，和高強的年齡差距比較大的話還好說。關鍵是倆人不過相差五六歲而已，沒得惹人閑話啊。
所以喬大美女區長同志就想出了這么個辦法，讓高強當個辦公室副主任，反正是在區政府，有事兒叫使喚一下很方便，至于日常的端茶倒水拎包引路的活兒，還讓小楊秘書干就成了。
“那啥，我沒干過辦公室工作……”高強趕緊想辦法推辭啊，話說咱不是嫌棄區政府辦公室副主任這個官小，雖然區政府辦公室的地位比起區委辦公室差了一截子，區政府辦公室主任是正科，遠不如區委辦公室主任掛著區委常委的名頭呢，可好歹這也是區一級的領導啊，副科級的區政府辦公室副主任，絕對比一個副鎮長風光，就算是鎮長鎮委書記，平時也得巴結著領導的身邊人不是？
可問題是咱要是喬區長的“第二秘書”，以后雖然可以天天看美女了，卻沒法兒在美女面前挺直腰桿了啊——雖然現在喬區長也是咱的領導，可畢竟不用天天活在她的“淫威”之下，還不用太過講究的，真要到了她眼底子底下，那還有咱囂張的份兒嗎？
“要你的能力！”喬佳琴道。
高強郁悶了，話說我不是不我干不好這個勞什子副主任，是我不愿意干啊，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好了，你先好好考慮一下吧。”喬佳琴又道。
“那啥，我那貸款？”高強急了，正事兒沒說完呢，你就要趕我走啊？
“我再考慮一下。”喬佳琴淡淡的說道。
高強眨巴眨巴眼，得，明白了，這是“交易”啊，意思是咱同意當這個辦公室副主任，也就是給喬大區長當第二秘書的話，她就幫咱搞定貸款！
郁悶啊，這事兒鬧的，為了區區一個億的貸款，咱總不能把咱給賣了吧？無不少字雖然說賣身給喬大美女也不是壞事兒，指不定有多少人巴不得這個機會呢——升官，還能和美女區長近距離接觸。多好的事兒啊。可咱咋就感覺這么別扭呢？
得了，還是別考慮了，咱這筆錢可急著用呢。
“我領導的眼光，我肯定能勝任區政府辦公室副主任的工作！”高強一咬牙，拍著胸脯說道。罷了，咱就給喬大美女當牛做馬一陣子吧，大不了等貸款到手，超市的事兒搞定之后，咱再想辦法換個工作好了……
喬佳琴就笑了，笑得很含蓄。也很得意，看得高強一又不后悔了，要是天天能看著喬區長這么笑上一回，就算當牛做馬的當當這個副主任也值得啊。
“好了。你的工作我來安排，你先吧。”喬佳琴笑瞇瞇的說道。
“那錢……”高強念念不忘，不聽到喬佳琴答應下來，咱可實在不放心啊。
“我會安排的，你等我就行了。”喬佳琴也對高強的小性子有點失笑。
“呃，好，好，不過我這等著用錢呢，比較急啊……”高強搓著手道。
喬佳琴兩眼一瞪，高強不由得一個機靈。立馬閉嘴，扭頭就走。
——話說不是吧？無不少字咱這么快就進入角色了？
高強無奈的出了辦公室，立馬就引來楊蕓一雙大眼珠滴溜溜的在高強臉上轉來轉去，似乎想看出點端倪來。
“別看了，眼珠子掉出來。”高強沒好氣的道，話說這小丫頭長得倒還算標志，不過看著太嫩了點，這架勢可實在不適合在區政府這個深水區晃蕩。
“呃……”小楊秘書不禁又愣了，這人啊？話說自從咱當上了喬區長的秘書，在區委區政府里。誰見了咱不是客客氣氣的？可這位竟然連咱這位喬區長的秘書都敢調戲？
“嘻嘻，小楊秘書，那啥，我跟你打聽點事兒成不？”高強又換了一副笑臉，道。
楊蕓眨巴眨巴大眼。更加搞不明白眼前這位究竟是人了，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肯定了。他絕對不是啥好鳥！
“成不成你說句話嘛。”高強無力的道。話說碰到這種有點憨的小丫頭，真是讓咱沒辦法啊。
“你想問？”小楊終于反應了，道。
高強趕緊說道嗯，我就是問一下，咱們區政府這邊的情況，那主任、副主任的都是誰啊，還有主要的工作人員有幾位……”
小楊又對著高強眨巴眨巴那雙大眼，道我不能輕易泄露政府機密的。”
這下輪到高強有點傻眼了，那啥，這小丫頭看著憨笨，誰想到她竟然相當狡猾啊。不能“輕易”泄露機密？分明就是說如果有足夠的好處，“機密”還是可以泄露的！
可問題是咱就問問誰是主任，誰是副主任，這也叫機密嗎？隨便找個區政府的人問問都能問出來！關鍵還是這些主任副主任都是誰的人，之間有派系之類的貓膩沒有，可那也最多算是個半公開的隱秘罷了，也算不上政府機密啊！
“我請你吃飯？”高強只得委屈的說道，雖然這事兒隨便找個政府這邊的工作人員問問就能，可問題是咱在區委區政府這邊的人緣實在很一般，除了幾個大領導，下面的具體辦事人員可不認識幾個，能聊這種話題的更沒有一個啊。
楊蕓皺了下眉頭尋思了一下，道一般的飯我可吃不慣。”
“你想吃我請！”高強趕緊說道。
“你說的啊，我可是要吃大餐，到時候你可別舍不得掏錢！”楊蕓指著高強道。
嘖，看不起哥們不是？話說咱現在好歹也算得上是個億萬富翁了，請客吃飯能花幾個錢？
高強還真的了，他可實在沒想到這小丫頭這么能造騰啊，菜還沒點完呢，高強就開始肉痛了。
當天晚上，傳說中裕南市最貴的酒店，金運大酒店豪華包間里，高強聽著楊蕓點一個菜，就慌忙翻翻菜單，看看價格，就肉痛一下。
不肉痛不行啊，這菜的價格太離譜了！
一盤菜三百塊，高強也是能夠接受的，可他接受不了的是一盤涼調蘿卜絲就要三百塊——這是宰人啊，花這錢能買多大一堆蘿卜？被宰得肉痛啊！
可問題是楊大秘書還樂此不疲，離譜點，一桌子下來好幾千塊，可菜一上來，高強就更肉痛了，那啥，一桌子素的，沒有一盤是肉，更可憐的是那盤子，還沒醋水碟大呢！
“高科長，你看這菜樣？精致吧？無不少字”楊蕓舀著筷子嚷道，“上次我同學請我在這兒吃過一次，我一直想著再來一回呢，可咱是窮人，實在吃不起，今天終于有機會，有人請客了，哈哈。”
高強苦瓜著臉，欲哭無淚啊，這一桌子菜精致倒是精致，雕得都跟花一樣，可問題是這是讓人吃的嗎？蘿卜雕得再好看，吃進肚子里它還不是個蘿卜罷了？更別說哥們是肉食動物啊，這一桌子連點兒肉味兒都沒有，你讓咱吃啊？
罷了，今兒這幾千塊只當是大風吹走了，可問題是大風吹走了，咱也不至于這么難受——被人宰了的滋味絕對比丟的滋味難受得多。
“高科長，趕快吃啊，嘗嘗這個，味道很好吃的。”楊秘書很殷勤的給高強夾了一筷子菜，眼里卻滿是促狹的笑意。
高強一咬牙，一跺腳，掏出一百塊錢，扭頭朝服務員嚷道那誰，給我買只燒雞去，就你們酒店門口拐角哪兒鹵肉攤，剩下的錢算你的跑腿費！”
服務員傻眼了，楊大秘書更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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