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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沉默了一下,忽然又再次開了口:“那,爸爸給你買只小狗狗?”
“……什么樣的小狗狗?”女孩被轉移了注意力,徹底的興奮了起來。
“婳婳喜歡什么樣的?”
“婳婳要白色的,大大的要有長長的毛”
女孩的聲音漸行漸遠,江昊瑜忽然感覺到一陣深深的悲哀。
“婳婳最近沒有再進來搗亂了呢”一個女聲說道。
“嗯,成天忙著跟狗玩呢,孩子就是孩子。”男人答的心不在焉。
“呵呵她高興就好”女人說道:“過了這個冬天,就十一歲了吧?真是的,就像長不大一樣個字也是,總是那么小點有時候我甚至以為她才五六歲。”
“這樣不是很好嗎?”男人笑道:“長得慢點還不好反正她小的時候也沒怎么親近過我們慢慢的長是好事”
“……過兩天再給她檢查一遍身體吧,發育的這么慢。”女人說道。
“你們女人就是喜歡瞎操心,她挺健康的,不過……”
男人沉吟了一下,可是剛準備再說什么,一陣哭音就忽然傳了進來,他愕然回頭,聲音頓時有些慌亂:“怎么了?怎么了?婳婳,怎么哭成這樣?發生什么了?”
“爸爸嗚嗚”女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狗狗嗚嗚”
“狗狗怎么了?”男人顯得有些慌亂:“是不是咬你了?”
“嗚嗚狗狗死了”悲戚的哭音在空間之中繚繞:“哥哥也死了嗚嗚我要狗狗我要哥哥到處都是血嗚嗚”
上氣不接下氣的哭音,男人怎么哄也沒法止住她這種山崩海嘯一樣的哭泣,不管是他說再買一條狗,還是再買一只貓,都不能讓女孩收回眼淚,只是哭了個天昏地暗沒完沒了。
“狗狗死了哥哥死了”她一遍遍重復這句話。
一天又一天,女孩幾乎是每天都來哭鬧一遍,直到某天,男人終于受不了了,只能哀嘆一聲:“行。好好,給你哥哥給你哥哥”
“真的?”女孩瞬間停止了哭號。看到男人的沉默,她頓時又嚎嚎大哭起來:“爸爸說我要玩什么都買給我的”
“……你哥哥不是玩具。”男人無奈了。
“我不管我要哥哥我要哥哥嘛”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給你哥哥,給你哥哥。”
“那。爸爸說話算話?”
“嗯,嗯,說話算話。”
女童的聲音漸漸遠去,良久。女人忽然開了口:“可是昊瑜他那個性格?”
“別讓他長太大就行了,”男人嘆道:“保持到四五歲,就讓他給婳婳當個玩伴就好!現在還有現成的胚胎嗎?”
“只有29號大小還合適。”女人回道。
聽到這話。男人頓了一下:“那不是上次的試驗品嗎?結果怎么樣?”
“具體的數據現在還沒出來,但是胚胎骨骼無法發育,要不再等等?”
“算了,不等了!”男人有些煩躁:“沒結果就沒結果吧,大不了死了再重做一遍。”
“那骨骼怎么辦?現在都沒有發育的跡象。”女人又問。
“……灌注金屬吧!”
“那不也是半成品嗎?”女人說道。
“沒事。先楜弄過去,反正最多死了重來。”男人斬釘截鐵的說:“準備移植吧。”
幾天之后,江昊瑜看到了自己,那是泡在綠色液體之中的一個人類胚胎,紅彤彤的胚胎被浸泡在綠色的液體之中。透出一種詭異的紫色,里面還帶著污穢的鉛灰。
“這樣就可以變成哥哥了嗎?”她說:“真漂亮……”
記憶不斷流轉。月婳只感覺到一股子徹骨的寒意,她看著江昊瑜再次重生,看著他眼中的陰郁詭黠。
她看著女孩天真的笑容和悲傷的哭泣,那伴隨著他在實驗室中一遍遍死亡一遍遍重生。
如果說生與死是最大的痛苦,那他把這痛苦經受了百遍千遍……
而終,一切都成了扭曲的幻象。
謊言說的太多,沒有人能再找得到真實……
生與死都變得沒有意義,剩下的只是……
欺騙,傷害,復仇……
飛機失事,最后的結束。
所有的記憶都成了最深沉的黑色,只余下那些褪色的記憶偶爾閃現,就仿佛泡在福爾馬林中的尸體,再也回不到從前。
冰冷的寒意充滿了整個意識空間。
這股子寒意浸透了靈魂,就仿佛是一個巨大的石磨一點點擠壓出她的恐懼、悲哀、怨恨直至完全絕望。
不敢再看,不敢再看。
最終,腦海中只有她的面容不斷放大,原本童稚的容顏徹底扭曲,那是莫大的哀傷和恐懼。
也伴隨著江昊瑜的崩壞,那是整個世界和人生,所有的堅持和情感。
徹頭徹尾的崩壞……
月婳腦中也有莫名其妙的感情跟著復蘇,那是那個孩子所有的情感和記憶,她不知道這種痛苦到底是誰的錯,只是無法抑制的恐懼和悲傷。
再也無法控制自己,這一刻她好像和當年那個孩子合為了一體,她記起了她的恐懼和悲傷,還有那種無法傾覆的絕望。
她猛地收回手,瞪大了眼睛看著江昊瑜,神情有些扭曲。
“這是你逼我的。”
他說,聲音很冷,冷的如同她在他記憶中看到的,那些冰冷的儀器和液體。
月婳低頭,她看到,他指尖的指甲,那是銀灰色的金屬。
恐懼。
她不由自主的顫抖,不由自主的后退,她一口氣跑出了房間,連滾帶爬的跑向了一樓,直到整個人撲進裴羅的懷里,仍舊還因為恐懼而感受不到一絲暖意。
“你……”他一把抱住了她,抬起了她的頭:“發生什么了?”
恍惚中,她忽然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人,她忽然把他當成了當年的江昊瑜。
“月兒?”
他叫她,然后她漸漸的回了神。
是了,她不是那個孩子,她怕什么……
努力定了定神,她伸手擦干了臉上冰冷的液體,聲音冷漠的毫無起伏:“沒什么,因為他的記憶受了點影響,所以說,心靈感應還真是坑爹的技能啊……”
“嘛這樣啊……”異色的眸子里帶著探尋。
她扶著裴羅的胳膊站直了仍舊發軟的身體,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沖他露出了一個笑容:“嗯,已經找到了,在去圣安醫院之前,他們一直在城南的一棟別墅里,他沒有動過那些東西,只是派人守著。”
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不要再沉湎,也不要再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