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歸是要在甬州住上幾年的,我們幾房都要娶媳婦,是要請大嫂幫我們琢磨琢磨,三嫂、五弟妹,我們回頭一道打聽相看?”
背后突然傳來了聲音,把之前袁氏和苗氏的話又接了過去。
一愣,回頭看了一眼。
羅氏已經轉過了身,笑瞇瞇地對著她們道。
羅氏瞧見看過來,笑容更是親切了幾分,扶著她的肩,道:“像頤卿媳婦這樣的好兒媳,當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我啊,可是羨慕大嫂了。我們雁卿沒他幾個哥哥本事,就尋個懂事體貼的,蘇卿媳婦那樣的也是討人喜歡。”
羅氏有自己的小九九,她趁著離三老太爺與四老爺那桌遠,這才與各房妯娌套近乎。
唐老太太其實也是和熱絡性子,只要羅氏不出格,她是不會去三老太爺跟前多嘴的。
羅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和其他幾房,尤其是長房拉好關系,三老太爺已經是庶出了,還對隔了房的親戚這般疏遠,不肯借宗族一點力量,難道幾個孩子真要隨意婚配了不成?
她嫡出了一兒一女,又帶著個庶出的兒子,這要是不好好打算,以后可怎么辦?
要是夏雁卿能娶個甬州好人家的姑娘,即便是將來幾房全分了家,也能有機會和甬州這邊的多來往。
帶著媳婦省親什么的,來了甬州自然要回祖宅請安,一來一去,不就越發熟悉了嗎?
苗氏看穿了羅氏那些心思,笑了笑沒說話。
袁氏也知道,但總歸目標一致,便應和了幾句。
鄭氏沒有和鄭老太太一樣把話說得直接,含糊著應了:“等景卿定了,再一道相看。”
聽著她們你來我往,心里想著的卻是屋里幾個丫鬟的將來。
不管心思如何純正。拖得年紀越大,心思越容易被左右。采翮當初妒忌杜越娘,梨合被挑撥,湘翮對老祖宗亦有不滿。
現在的幾個大丫鬟她都信得過。但是幾個小的心思多,雖然這回被執棋和高媽媽收拾了一番,換了幾個人手,但怕人多嘴碎,一來添了風言風語壞了丫鬟們名聲,二來萬一被設了圈套亂了想法,反倒是損了這些年情誼。
是該一個個放出去了。
只盼著能尋個好的,日子平順些。
等年夜飯散了,夫妻兩人帶著孩子回聽風苑守夜。
鄭老太太精神尚可,見昀哥兒睡了。便讓吳媽媽帶去碧紗櫥里。
曦姐兒抱著嘰里呱啦說了一通話,眾人都只聽懂了一半,剩下的誰都不明白。曦姐兒也沒想讓別人弄清楚,說得累了就歪在母親懷里睡了。
等守足了時辰,鄭老太太回寢房休息。看了一眼睡著的孩子,她道:“曦姐兒和昀哥兒今夜就睡我這兒,夜里風涼,一來一去的吹了風可不好。”
這話說得在理,便笑著應了,與夏頤卿回了天一院。
外頭時不時有鞭炮想起,倒也不困。吹燈落賬之后就靠著夏頤卿說話。
“二爺從前說過云在沒有婚配?”抬眸看著夏頤卿,問道。
夏頤卿聽她的口氣就知道了她的意思,想了一想,才道:“云在倒是夸過挽墨,一手好廚藝。”
這個完全出乎的預料,幾個丫鬟里。云在和執棋打的交道最多,模樣好的執畫挽琴他也算熟悉,沒料到竟然是一直喜歡躲在廚房里的挽墨讓云在惦記了。
不想亂點鴛鴦譜,若云在有心,倒是可以提一提這事。
夏頤卿不見回答。低頭看她,見她一雙眸子晶亮,似有期待一般,他不由抿唇笑了:“我會問問云在。”
畢竟是夏頤卿的小廝,他去問最是合適。
云在要是真的愿意,再由他自個兒來和要人,也不算委屈了姑娘。
剩下的幾個大丫鬟,挽琴肯定要留在身邊做管事娘子的;執棋的性子也喜歡,只是不清楚她的意思;執畫心直口快,不好隨意配人,回頭少不得也要問一問她的心思。
約是在想這些事體,突然之間想起了吳媽媽說過的程家人。
“二爺曉得回事處一個姓程的主筆嗎?一家子都賣了進來。”想到了,便直接問了。
夏頤卿一怔,他是曉得程昔知的,有一回見了他寫的字,當真是漂亮,便讓云在去問了一次。云在打聽事情周全,自然把他一家老小的情況都摸了一個透。
但讓夏頤卿疑惑的事,為何會問起程昔知來,他家的情況在夏府一眾奴仆之中算是下乘,又是死過一個妻子留下了個女兒的,這樣的男人實在算不得良配。
若要把身邊丫鬟嫁過去,這日子只怕也清苦。
“識字懂禮是最要緊的,他在回事處也不是什么好位置,他的娘又是浣衣處的……”
夏頤卿一聽這話便明白了,是想給管事娘子尋個丈夫。
要留在屋里做娘子,夫家絕不能有人在前院居要職,在這一點上,程家是符合的。
夏頤卿微微挑眉,眸子沉沉:“你舍得?”
沉默了。
執棋爹娘在府中太體面了,要把她指給程家,恐怕會讓她家里有些想法,而挽琴呢,她舍得讓她去吃這個苦頭嗎?
若要符合條件,比程家好一些的人家也是有的,但想來想去,就是念著程昔知是個真的“讀書人”。
和一般認過字的男仆不一樣,程昔知能斷文寫狀書,顯然是有水平的。
他的原配重病,明曉得是無底洞,程媽媽和程昔知還是借著銀子給她醫病,可見是個有情誼的。
在困難時能夠放下讀書人的所謂傲氣,賣身為奴,在成為奴籍之后并沒有自暴自棄,而是認真做事,想來不是心胸狹小之輩,便是娶個能干的、月俸賞銀比他還多的媳婦,也不會計較落差。
替管事娘子選人的要點就是這一點,決不能是個看不得媳婦比自己好,又或是看媳婦有本事就拿著媳婦的銀子游手好閑的,從目前了解到的情況看,程昔知不會是那種人。
況且,她要為挽琴的將來考慮。
做娘子,做嬤嬤,可再老一些呢?
程昔知自己是念書的,得了兒子自然不會讓他做個睜眼瞎,要真的是個能讀書的料子,脫了奴籍得功名亦不是不行。裴家有這種例子,夏家也有。
兒子有出息了,挽琴也有個奔頭。
琢磨著這些事情,到天亮時才迷迷糊糊睡過去,沒睡上一會就要起來梳洗打扮,往各處去拜年。
又依著日子,等臻衡來迎,回了一趟娘家。
夏頤卿不拖沓,問了云在的意思,云在漲紅了臉,尷尬著傻笑了許久,冒出一句“全憑爺的吩咐。”
知道了也是樂了,這就是愿意的意思了。
打發了人守在中屋,單獨與挽墨提了提。
挽墨哪里想過這一層,當時就有些發愣,半響回了一句:“為什么是奴婢?”
失笑,道:“怎么就不能是你?要是愿意就點了頭,不愿意也與我說,我回了他,免得讓他惦記著。”
挽墨皺了皺鼻子,一時沒個答案。
這種事情也不是馬上就有答案的,不催她,讓她自個回屋里去想。
又叫了挽琴來,耐心與她說了程家的事情。
挽琴臉上看不出悲喜,從頭到腳就安靜聽說,待說完,才接了一句:“奴婢只要能留在奶奶身邊,配給誰都行。”
這么耿直又擰的性子,不由嘆了一口氣,撫著她的背,道:“你是個認死理的,我旁的不跟你多說,你得了空去浣衣處,先和程媽媽跟她的小孫女打個照面,看著順眼,再尋個機會讓你見見程昔知,要是不順眼,這事就當我沒提過。”
說完這話,抬眼見挽琴若有所思,心里一緊,就怕挽琴覺得嫁誰都是嫁,早嫁早了,她又補了一句:“挽琴,反正你是丫鬟也好娘子也好,都在我身邊,一日脫不開身的。我不急,你也不急,看過再議。”
挽琴點點頭,應了一聲,從東次間里退出來。
執畫守在中屋里,聽見動靜抬眸看了過來:“怎么?奶奶與你說親事?我剛好像聽見奶奶也和挽墨說過,似乎是云在。”
對挽墨的安排,挽琴并不清楚。在她看來,若真和執畫所說,那也是樁好事,云在跟著夏頤卿,也是府里格外體面的人。
沖執畫微微頷首,挽琴剛要開口,外頭傳來曦姐兒的笑聲,張媽媽帶著她過來,兩人也就不再多言了。
夜深人靜時,挽墨和挽琴說起了親事。
挽琴枕著手臂看向挽墨的方向,淡淡道:“你并不是討厭云在,只是一時之間覺得意外而已。要我說,奶奶這般考量是有道理的,云在是個不錯的選擇。”
挽墨幽幽嘆了一聲:“我就是不明白而已。”
挽琴笑了,又想著給她的安排,緩緩道:“明日得空陪我去趟浣衣處。”
挽墨不知何意,但她一向聽挽琴的,便點頭應了。
挽墨考慮了幾天,又讓挽琴勸了幾次,這才到了屋里,點頭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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