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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的,我恨恪純公主。”玄燁并不正面回答赫舍里的問題。赫舍里卻明白了他的意思。“臣妾自作聰明,揣測圣意,請皇上恕罪。”赫舍里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盈盈下拜。
玄燁居高臨下俯視了幾秒才蹲下身雙手托住她的手臂扶住她:“我從來不指望你能明白我。我們千年難得才能想到一起去……起來吧……”
赫舍里聞言心里嘆了一口氣,順勢起身:“謝皇上恩典。”玄燁見她的表情不復剛才淺笑的摸樣,知道自己的哀兵政策又起效了,暗自得意,老婆越來越好騙了,可喜可賀。
就在玄燁在暢春園里偷著樂的時候,紫禁城里,仁憲太后已經把過了初選的秀女名單擬好了。反復翻看了一下,長嘆了一聲,對身邊的嬤嬤嘀咕了一聲:“咱們蒙古八旗的閨女,這次一個都沒能入選,不知道老祖宗那邊,會不會生氣。”
嬤嬤知道主子難做,故而彎身安慰道:“太后娘娘且寬心,眼下皇上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太皇太后心里定也是這么想的。”
“那正宮又有喜了,你說,這個時候皇帝會有心思花在這上面么?”太后嗤笑:“太皇太后可以不管不顧,我可以么?”
太后心灰意冷,玄燁卻很是高興,皇后在身邊讓他覺得諸事順利。北邊來了戰報,是顯親王和恭親王聯名的報喜折子,顯親王率領子弟兵帶著糧草武器開進納克薩,極大地鼓舞了士氣,讓那些原本以為朝廷的重點在南方,不會增援北方的人大跌眼鏡。
沙俄那邊眼看著小小一座城池仿佛一根釘子,怎么也拔不下來,也對這次南侵略產生了懷疑。本來嘛,中俄兩國邊境線那么長,有個把地方存在爭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彼得大帝雄心勃勃看見誰以為是軟柿子想要捏一下。卻沒想到這回碰上個硬點子。久攻不下損兵折將的結果讓彼得大帝忍不住算起帳來,在這樣下去,就算最終拿下了這座城,那也是筆虧本的買賣。
俄羅斯地廣人稀,人口本來就是極其寶貴的戰略資源。浪費在這里太可惜了。于是。那邊做出了休戰的決定,主動停火示好了。
這么一來,玄燁和主和派期待的和談的窗口打開了。這個消息傳回京城。裕親王自是不敢怠慢,快馬加鞭給玄燁送來,某人立刻召集軍機處和理藩院商議,這和要怎么議。
心情好了,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人也變得好說話了。赫舍里見他笑容滿面也能猜到是戰事上得了便宜,撫著還不明顯的肚子笑道:“皇上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玄燁聞言笑容更勝:“是啊,北方停戰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是么?臣妾恭喜皇上賀喜皇上,了了一樁心事。這要是真的與沙俄修了好,祖母的壽宴上就多添了一樁喜事。”赫舍里笑瞇瞇地說。
“我就是這么想的,這不,正在與軍機處商議前去議和的人選。”玄燁一把扶起赫舍里,扶她到榻上坐了:“我想,若是。在孩子出生之前就能使天下恢復太平就好。”
“皇上心急了。這孩子還有大半年才會出生呢!”赫舍里笑笑:“眼下皇上勝券在握,哪兒需要這么多的時間。不過……”說到這里,赫舍里眉毛一皺,話音停頓了。
“不過什么?”玄燁見她面色有變,忍不住追問道。“皇上當真覺得。此時是議和的最好時機么?”“難道不是么?”玄燁的臉色沉了下來:“你想說什么?”
赫舍里最了解玄燁,對方眉頭一挑,她就知道他是在和軍機處商議議和的時候聽到反對意見了。斟酌了一下,她決定換一種說法:“皇上明鑒,臣妾不懂兵事,只是覺得將士們浴血奮戰才換來了這短暫的休戰,皇上一定要再三斟酌,莫要寒了將士們的心啊!”
“這個我知道,五弟和顯親王都在那邊,他們也會審時度勢的。”玄燁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你就別瞎操心了,外面的事情交給我,你安心養胎便是。”
“臣妾明白。”赫舍里低頭,心里盤算著《尼布楚條約》的事情莫不是要按照既定軌跡發展下去了?若是那樣,這次議和的文官只首非二叔莫屬了。
想到這里,赫舍里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自己的二叔是個孔雀體質,時不常地就把爭功勞三個字寫在腦門上,這要是讓他去和沙俄談判,不會出什么事吧?
細心的玄燁發現了妻子的異樣,有些后悔跟她提國家大事了:“外面的事你都別管,我會處理好的,你只需留在這里,看著就好。”
“臣妾心里有些擔心,不知皇上會派誰去議和?”這個問題是必須問清楚的,不然她會一直心神不寧疑神疑鬼的。“我還沒想好,不過,想必你也已經猜到了,索額圖主動請纓要求前往。”玄燁坳不過她,話題還是停留在國家大事上。
“皇上不會同意的,對不對?二叔……二叔不合適!”赫舍里心里一急,脫口而出。“赫舍里……”玄燁長嘆了一聲,伸手把她從榻上拉起來,讓她貼近自己:“你怎么滿腦子想的都是毀你二叔的前途呢?”
“二叔的秉性,皇上是最清楚的,他實在是難當此重任,請皇上三思。”赫舍里語氣急促,明顯是擔心玄燁主意已定。
看見她這么著急,玄燁有些不明白。他不明白妻子為什么一直都不讓索額圖有機會出人頭地。按理說,她就算和別的女人不一樣,不是一心為家族謀福利,也不能老想著拆了娘家啊。
“赫舍里,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明知道索額圖需要一份功勛來撐住索家的門庭,為什么再三再四地請求我免了他的差事?我不相信你是怕索家多做多錯,他們已經為朝廷犧牲了太多,朝廷送一份功勞是應該的。”
“皇上,索家蒙天恩浩蕩,顯貴無比,但始終牢記自己的本份。既然皇上今日定要問出個答案,那么臣妾就告訴皇上,臣妾之所以這么做,都是因為爺爺的臨終遺言交代,索家人做官不受缺,入伍不敗將。請皇上明察!”
“嗯?為官不受缺?入伍不拜將?這算什么?老索尼可真會推卸責任!”玄燁這么想著,也就這么說了。
“皇上,爺爺的意思是,無論索家會為朝廷付出什么,都是應該的,是做奴才的本份。索家不求恩封,尤其是推恩的恩封,這是爺爺的原話。”赫舍里說到此處,再次拜了下去:“請皇上成全!”
玄燁好半天都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不知道自己改說什么好。索尼這做人奴才的,可謂是做到登峰造極了。居然命令起主子來了。
這要求看似卑微,實則無情,我可以為你做事,半分不要好處意味著半點不受束縛,想做就做,想撒手隨時撒手了。也就是說,他這個皇帝完全指揮不動索家人了,這叫什么事兒!
玄燁的臉色變了數變,最后只能嘆氣,扶起赫舍里:“怎么又跪了,我像是不通情理的人么?既然你爺爺把事情就交代得這么齊整了,我還能說什么?我這個做皇帝的,當年指揮不動你爺爺,現在指揮不動你和索額圖了,意料之中的事情……”
“皇上……”赫舍里聽不得他說這樣的話,爺爺這么做有爺爺的苦衷。她一直不提這事兒就是因為知道玄燁會往另一條路上去想。帝王心寬的地方可以容下天下蒼生,窄的地方卻容不下半點不受自己掌控的事情。
“皇上,臣妾知道,皇上是想讓二叔攬下這份議和的差事,知道您是白送了索家一份功勞。可是,爺爺也有爺爺的苦衷,借爺爺一百個膽子,他老人家也不敢做那安步當車的虛士。爺爺的苦衷,其實您是最清楚的,不是么?”赫舍里始終低著頭,不看玄燁的臉,說起爺爺,她的語氣中充滿了傷感。
耳邊傳來玄燁的長嘆,眼前他的靴子從靴尖變成了腳后跟,一步步離開。赫舍里吸了吸鼻子,不再開口。眼前的人是一國之君,他有他的考量,興之所至,也許是好意,也許只是順水推舟,無論怎么說,二叔去了,回來便是風光無限。
奈何她心里一點都不想讓他出這種風頭,甚至根本就想不到玄燁會想要議和。一味熱血的她總覺得議和是示弱的行為,而《尼布楚條約》在她的眼里和晚清簽訂的那些喪權辱國的條約如出一轍,她不希望自己的二叔背上千古罵名。
然而,無論是軍事還是政治,都不是她能夠婉轉的。許多玄燁這個層面考慮到的問題,都是她想不到的。她雖然貴為皇后,雖然曾經攝政,卻從沒有過長遠的規劃。
有邊界就有邊界摩擦,何況中俄接壤的邊界線這么長,紛爭從古到今一直沒斷過,一本條約有簽沒簽最大的不同就是國定了停火方式,其他都是空文,參照蘇德互不侵犯條約,簽的時候大家心知肚明,不過就是拖延交火時間,順便各自擴張,積極備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