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擊南宋第四百二十九章 重 生 (續)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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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重 生 (續)


更新時間:2014年01月30日  作者:寇十五郎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寇十五郎 | 狙擊南宋 
(哈!終于堅持到年末,兩位大盟與書友們也將支持的力量傳遞到了年末,很開心!在此十五郎以無比感激之心,道一聲"除夕快樂"!)

清晨,浣衣院又開始了忙碌的一天.

接到玉牒遴選,應召入宮侍奉的南北院宮人,早早起來,梳妝敷粉,著意裝扮.未得選召的宮人,除病休年幼者外,余人則隨女真粗使老婦,至各宮殿觀閣,灑掃除塵,應卯差使.

應召入宮的宮人,修飾一新后,齊聚前院內庭,排成兩列.故遼宗女為一列,故宋宗姬為一列,接受嬤嬤檢查.

檢查分"常檢"與"安檢"兩種:

常檢就是常規檢查,檢視宮人裝扮是否得體,身體是否有意外狀況(疾病或月信)等等;安檢自不待言,這些宮人除了首飾之外,那是半點金屬都不能帶的,一旦搜出違禁物事,那懲罰可就不是一般的重了.

今日當值的,又是那個肥壯兇狠的女真老婦,她瞪著一雙金魚泡眼,眼鼓鼓地一個個看過去,基本上不用動手搜身,就能將心下發虛之人嚇尿.

女真老婦巡視宋宗姬那一列隊尾時,卻發現一女子正與兩名女娃小聲說著什么.女子一臉關愛地正對兩名女娃細細敘說,竟沒注意到女真老婦出現.倒是那兩名女娃看到了女真老婦,滿面驚恐,喋喋不休地小嘴一下緊閉不言.

那女子剛扭頭,就被一只肥鉗似地手指夾捏住手臂一小塊肉.盡管時已入秋,身上衣物較厚,但那一夾的穿透力,仍令這女子花容失色,姣好的面容一下扭曲起來:"嬤嬤,秉懿知錯……請,啊!請放手……"

兩名小女娃看著母親受難.眼淚一下涌出來.兩只白嫩的小手捂住嘴巴,不斷抽噎,卻絕不敢發出半點聲音.顯然平日里沒少經歷這樣的場面,知道哭號非但無用.反而會招來更大折磨.

女真老婦臉上明明白白寫著"嬤嬤很生氣.后果很嚴重".肥指使勁擰著,全然不顧女子疼得直哆嗦,嘩掉淚.扁著一張寬而凸的鯰魚嘴.聲音從粘著一線的嘴里擠壓出來:"邢秉懿,莫以為你頭上頂著個撈什子皇后頭銜,就想擺什么破架子.蘇力嬤嬤告訴你,沒用!你這個宋國的皇后,在這里,就是個娼婦!就是個賤婢!若不是你今日領了玉牒,要入宮侍奉,嬤嬤非擰花你這張狐媚臉不可!"

蘇力嬤嬤桀桀怪笑,很為自己能虐待一國之后而快意無比.

這個女人,正是建炎天子趙構的原配,嘉國夫人邢秉懿.隨著趙構登基,邢秉懿也被遙尊為皇后.只不過,這個尊榮無比的名頭,絲毫不能給邢秉懿帶來什么樣的好處,反而招至更多的凌辱與虐待是人都有這樣的陰暗心理,把一國皇后壓在身下,恣意褻狎;或肆意凌虐打罵一國之后,那種快感,絕非凌虐其他女人所能比擬.

這蘇力嬤嬤,此刻就在享受著這一刻的爽感以一執賤役的宮中下人,竟能找碴折磨一個皇后,那感覺,只能用爽歪歪來形容了.

只可惜,她才爽了那么幾分鐘,突然殺豬般叫起來她正向邢秉懿施暴的那只粗手,被一物重重砸了一下,清清楚楚地聽到一聲喀嚓脆響.

"天殺的!我的手……嗚啊!"蘇力嬤嬤一條粗短如柱的手臂,扭曲成一個正常狀態下不可能有的角度,滿地打滾,眼淚鼻涕糊滿面,模樣要多惡心有多惡心.

眾宗姬眼見這惡婆子的慘狀,既痛快又害怕,目光齊聚到一人身上五步之外,一名中年女真男子,正氣定神閑地將一柄小骨朵收入袖中,然后上前對邢秉懿恭敬致禮:"烏陵思謀拜見皇后娘娘,請皇后移玉趾隨烏陵思謀至國使館,與一位大人相見."

邢秉懿正被這意外情況弄得手足無措,連手臂疼痛都忘了事實上,她的手臂被擰處,早就不痛了,而是麻木了.

驀地一個鬼哭狼嚎的聲音傳來:"又是你!又是你這殺千刀的!你,你弄斷我的手哇……"正是蘇力嬤嬤的咒罵聲.

烏陵思謀一扭頭,恭敬的神情立刻變得冰冷如鐵:"你這老虔婆,再不閉嘴,斷的就不止是手了!"

蘇力嬤嬤又是驚懼,又不甘心,叫囂道:"這邢秉懿可是接了玉牒的,你好大膽……"

"你才大膽!"烏陵思謀斷喝一聲,不光蘇力嬤嬤,連在場諸女也都被嚇得花容失色.如果不是這老婦低賤得令人殺之都嫌掉身價,烏陵思謀真想當場槌死她.

烏陵思謀將一塊銀牌扔到一旁畏畏縮縮的執役女真老婦懷中,冷冷道:"國主有令,自即日起,取消所有召見.又有口諭,凡宋人女子,無論是宗姬還是尋常婦人,一率遣出浣衣院,發還南朝!"

烏陵思謀的話語雖短,卻像霹靂一樣轟擊在宋,遼兩國女子頭頂上.宋女們簡直不敢置信,待再三求證之后,無不又哭又笑,狀若瘋癲;而遼女們則急忙求告,自家命運如何.得到的回答是"此乃宋人的福利,與契丹人無關".這一下心理落差之大,令遼女們怎也難以接受,一個個面如死灰,絕望悲.[,!]泣,以至于暈厥者……

國家的力量對個人的影響,在宋,遼兩國女人們截然不同的命運面前,展現得如此淋漓盡致.

當邢秉懿如做夢一般,攜著一雙女兒,走出浣衣院大門時,那種感覺與往日進出此間已是截然不同這一去,將遠離狼窩.重獲新生,重返故國.

邢秉懿眼淚大滴大滴滾落,模糊了視線,模糊了周遭景物.她只將雙手緊緊抓住兩個女兒的小手,望定前方那模糊的人影,緊緊跟隨,腳步越走越快,再未回首……

"此處便是國使館,請皇后與兩位小帝姬下車."烏陵思謀掀開馬車簾子,神情恭謹地肅手而立.

邢秉懿看了一眼這女真官員.一肚子的話.卻不知從何開口.

烏陵思謀也似知其所慮,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皇后心中疑慮,入國使館后.自有人釋之."

邢秉懿咬著嘴唇.按捺忐忑.緊擁著兩個女兒從馬車下來,跟隨烏陵思謀進入國使館.

穿過館內廣場,經過儀門與角門.從正堂旁邊的側門,來到二堂右邊廂的會客堂.

烏陵思謀示意邢秉懿自行進去,望著這飽受摧殘的年輕皇后纖弱的背影,烏陵思謀臉色陰沉,不知在想些什么.待邢秉懿與兩位小帝姬的身影消失于門內,烏陵思謀轉身離開,還沒走出二堂側門,就聽到會客堂傳來肝腸寸斷的哭聲.

烏陵思謀搖搖頭,腳步加快,急急離開.

邢秉懿在哭泣,兩個女兒也跟著哭,只是這哭聲,卻是喜極而泣.與她們一起抱頭痛哭的,便是她的母后建炎朝的宣和皇后韋氏.

這位韋太后的銜頭,自然也是她那遠在萬里之遙,只懂得玩虛頭巴腦的兒子封的.韋太后北遷之后,一直為蓋天大王賽里所占.直到兩年前賽里失蹤,之后又為完顏蒲家奴所占.說來也怪,大宋趙官家一個個水靈靈的女兒,金人硬將之塞入浣衣院,倒是這年近四旬的婆娘,卻搶手得很.究其原因,若非這女人狐媚功極好,那就是人性的惡趣味所至將南朝天子的生母壓在身下,令其呻吟求饒,這感覺,真心爽啊!

韋太后也有多年沒見過這位兒媳了,更未想到,兩個當日咿呀學語的孫女,竟已長成七八歲.

"佛佑!神佑!"韋太后叫著孫女的名字,一把摟住,悲喜交加.祖孫三代,哭成一團.

也不知哭號了多久,才聽到一個渾厚的聲音道:"能得生還中原,此乃天大之喜.太后,皇后,應當高興才是."

韋太后與邢秉懿吃了一嚇,驚慌回首但見會客堂外,一名身著厚襖,年約五旬,兩鬢斑白的男子,正雙目蘊淚,沖二后輕輕頷首.

邢秉懿本能地護住兩個女兒,仔細看著,只覺眼熟,卻一時認不出來.倒是韋太后在皇宮日久,識人頗多,記憶深刻,看了好一陣,失聲叫道:"莫不是……肅王殿下"

那老年男子噙淚拱手:"正是趙五."

"肅王啊"

又是一番悲喜交集的痛哭.問起別后境況,這位老肅王老淚縱橫.亡國之人,還能有何好待遇宗室女子既然為娼,宗室男子自然為奴了.多數發賣給商人軍戶,終日干些割草擠奶,喂馬牧羊之類的粗活.吃的是粗食,穿的是破襖,更兼難捱的北國嚴寒,加上活干得不利索,難免受鞭撻……不到五年,十不存一.

與這些悲摧宗室比起來,老肅王還算不錯,畢竟是趙官家之兄,好歹得封一個低級爵位,還配了個仆役.日子雖清苦,倒也能活.

徽宗趙佶之死,他們也是聽說了,在這女真人的國都里,誰也不敢多說半句,只借相聚之情,以哭聲寄托哀思.

良久之后,才問及淵圣如何.肅王對此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這位趙大郎至少還活著,而且金人似乎沒有斬草除根之意.二后聽罷,心下稍安.

直到這時,邢秉懿才顫聲道出心頭的疑問:"金人所言當真我們當真可還故國"

韋太后肯首道:"我被遣出之時,府上那位金國副元帥曾親口證實,的確如此."

邢秉懿歡喜得聲音發顫:"這么說,是曹勛成功逃回南朝,官家向金人討還我等……"

邢秉懿說這話,是有緣故的.昔靖康之難時,徽宗趙與邢秉懿同一路被完顏宗翰押解,取道云中返金.途中曾遣武義大夫曹勛尋機南歸.徽宗交付曹勛一件背心,里面密寫:"要想盡一切辦法,快快來救你的父母."

徽宗還哭著囑托曹勛,并轉告趙構:"千萬不要忘記我這次被俘后,往北走的路上所受的苦."并把擦淚的白紗手絹交給曹勛,"你見到康王后,表達我的思念,我的痛苦.今生今世父子恐怕是相見無期,只有早日厘清中原,收復河山.才能救他的父母."

邢秉懿則摘下一只平時經常戴的金耳環托付給曹勛道:"到時傳語大王.愿早如此環,才會得以相見.如果見到我的父親,告訴他我還好."環者,"早還"也!

未曾想.這一等.就是整整五年."早還"幾乎成為"不還".

縱然.[,!]遲到了如此之久,受了這么多磨難,但得知貴為天子的夫君并未忘記自己母子.邢秉懿依舊感到極大的安慰與歡喜,忍不住又落下淚來.

但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一個聲音,兜頭潑了她們一盆涼水:"此次向金國施壓,令金人放還太后,淵圣及皇后者,非是建炎天子,而是華王殿下是也!"

太后,皇后,肅王一驚回首,但見堂下卓立一人,身著南朝衣冠,故宋官服,向三人長長一揖:"天樞出使金國副使洪皓,見過太后,皇后,肅王."

二后一王急忙還禮,隨后面面相覷,異口同聲問道:"華王是官家那一位兄弟"

洪皓微微一笑:"二位圣人,王爺或許未曾聽說過華王,但一定聽過‘兇靈’之名吧"

三人不約而同點頭,這兇靈的名號,早就在當年被擄北上的十余萬故宋遺民中傳開,其事跡有如神跡,無人不知.

洪皓一振大袖,望南而拜,聲音激昂:"兇靈即為華王,亦是天誅軍之主,北伐金國之統帥!"

"北伐了北伐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肅王激動得渾身顫抖,涕淚沾須.

韋后與邢秉懿攜二女亦向南而拜,熱淚盈眶,多少回魂夢望北伐,今朝終于實現,怎不涕淚沾巾無論這位華王是誰,他在故宋擄人的心目中,都將是萬家生佛.

洪皓此時才道出請三人至國使館的用意:"金人將于近日歸還所有故宋擄人,并賠償巨款.二位圣人及王爺身份最尊,請出面安撫之."

三人歡喜得迷糊了,只知一個勁點頭,不知說什么才好,迷迷登登隨洪皓走出二堂,經過正堂,穿過儀門,角門,入目所見,方才還是空蕩蕩的館前廣場上,如今已是熙熙攘攘,車馬如流.

在一叢叢相擁痛哭的人群中,她們看到了許多以為早已不在人世的熟面孔:有被完顏宗磐所占的嘉德帝姬趙玉盤,有被完顏宗翰所占的順德帝姬趙纓絡,有被完顏斜保所占的惠福帝姬趙珠珠,有同在浣衣院含垢忍辱,茍且偷生的康王側妃姜醉媚,鄆王妃朱鳳英,以及眾多叫不出名字的嬪妃,宮女,貢女,歌伎……

突然,邢秉懿好似發現了什么,一步步走到一排撂滿一個個黑色大箱的車輛前,眼睛直勾勾看著那黑色箱匣上的封條"靖康二年,開封府簽押".邢秉懿伸出顫抖的手,猛地撕去封條.

一旁看護的金兵欲阻止,卻為洪皓怒目喝住.

箱匣打開,金光流泄,滿眼生輝竟是一錠錠大小如拳,二十兩至五十兩不等的金錠!

邢秉懿抓過一錠金錠,上面清清楚楚烙印著大宋官藏內帑的印記這竟是當年宋國君臣,以無數宗姬,嬪妃,宮女,貢女抵價出賣給金人,所換得之賠款金銀……可悲復可笑的是,最終,女人也好,金銀也好,國家也好,祖宗基業也好,一樣沒跑,盡數落入金人彀中……

這哪里是金錠,全是大宋女人們的血肉啊!

邢秉懿撲在一錠錠金錠上,哭得肝腸寸斷.

吃下去的吐出來了,失去的拿回來了,但是北遷路上那一縷縷芳魂,早已散落于千里故國的云水間……(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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