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宣穆返回星野的車隊擴大了許多,不僅多了數十輛滿載大軒特色的貨物馬車,更是多了一大隊徐國公府送嫁的隊伍,還有長樂王側妃的裹紅喜車夾雜其中緩緩而行,這一次的行程也注定要比來之時緩慢許多。
在城門口與軒轅定彥和云后相別后,齊宣穆便一直躲在自個的皇輦上不下來,連云妃軒轅霞也被撇在后頭的馬車上,仿佛同來時一般;長樂王因是從徐府接了側妃的送嫁隊伍,所以一直在隊伍中騎馬前行;雖此次納的只是側妃,但牽扯到大軒與星野兩朝的面子,一應事物也不比納正妃差多少,齊宣逸也是著一身紅袍迎親;此時秋日高照,被汗水與喜意襯得膚白如玉、貌似潘安的長樂王,再一次讓大軒朝的百姓見識到了什么叫做俊美如斯。
若不是彥皇有先見之明,責令寒池將軍與裴小將軍一路護送穆皇回星野,怕是在玉京便會被瘋狂的少女們沖散隊伍,長樂王怕也會被激動的姑娘搶回家去吧?
當晚,齊宣逸換了常服去找齊宣穆,才剛說幾句,便聽齊宣穆笑道:“阿逸,你今天可真是為我們星野長臉了呢!從前父皇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揚名天下,我承繼皇位以來一直也以此為目標,這好不容易才剛剛取得了一點小小的成就,沒想到今天就看到阿逸輕而易舉的就辦到了這一點,我可真是汗顏啊!”
“皇兄,你什么意思啊?難道是說這樁婚事,你和云貴妃也是兩國之聯姻,那場面應該也不會比今天小。”齊宣逸這會還沒想到皇兄的意思,只惦記著呆會要去關照一下自己的側妃,免得徐氏有什么要求會照顧不到。
“聯姻又能算什么?我說的是今天玉京百姓大哄動的事情呢!以阿逸的一幅驚天動地泣鬼神的容貌,竟然讓玉京的所有女子都意亂情迷。還有許多人竟然想沖散咱們星野的隊伍,與阿逸你來一次親密接觸呢!早知道阿逸有這樣的厲害,當初就該讓阿逸接了這皇位才對;咱們每個國家都去一趟,以阿逸的能力,我是真的不懷疑,哪個地方的少女都逃不了阿逸的一個眼神,你說對不對?”
齊宣逸嘆了一聲,倒也沒覺得皇兄把皇位的事情拿出來說事,他們兄弟倆算是相依為命過來的,他對皇位也從沒有過不該有的想法。這些皇兄都是清楚的;不過自己一個男子,容貌還被皇兄拿來取笑,想想似乎有些沮喪;“皇兄。你還是別說這些了,這話我們倆聽聽也就算了,若教外人聽去,你這個星野英明的少年國君形象,怕是要就此毀了呢!我來找皇兄。是想問皇兄借個廚子,不知道皇兄肯不肯?”
齊宣穆笑瞇瞇的,微微一想便道:“你是想借那個給云妃做菜的廚子?心疼剛過門的側妃就直說嘛,干嘛還一幅很正經的樣子,嗯?”齊宣逸從不是紈绔風流的王爺,突然要借廚子。想想也該是為了那側妃才是。
齊宣逸也不驚訝皇兄的敏銳,點點頭道:“是啊,徐氏從未用過咱們星野的膳食。這是趕路的時候,要是折騰病了也不好,便讓那廚子多做些膳食就行了。”
“可以,你叫徐氏自己去跟云妃一塊用膳就是,正好她們從前就是相識的。一路上也能解了不少悶;對了,你不說我倒忘了。叫那廚子每日也給大軒的兩位將軍送上膳食,人家好心來送我們,也不能虧待了他們不是;阿逸,那其中的裴將軍,跟未央郡主一樣,也是你從前的學生吧?”齊宣穆語氣一變,有股心驚的冷漠。
齊宣穆的注視,看起來好像同平常一樣,但齊宣逸知道,一直不曾提起那晚事情的皇兄,這是要開始算帳了;他有些微微的擔心,但是并不害怕,畢竟眼前的是他的親哥哥,他也是仗著這一點,才會在那晚敲暈了皇兄將他帶回殿的,當然后來皇兄怎么會和云貴妃同榻而眠,他卻是絕對不知情的。
“是的,皇兄。前兩年我四處游歷,曾在杭州一個書院當過幾年的琴師,江府的孩子,裴將軍、三皇子、夏家世子,他們都曾是我的學生;說來幾年不見了,他們也都長大了許多,稍不注意我也認不出他們來。”齊宣逸說著,從懷里拿出一本琴譜是,漫不經心的翻了起來。
齊宣穆一肚子的火,看到那本紫色封面的琴譜被翻動,那火氣卻又莫名其妙的熄了一大半,“唔,就因為他們是你的學生,所以在著急的時候,你就不惜背叛我這個親兄長,就為了保護他們?”
“皇兄,我覺得那不是背叛!我只是在阻止皇兄一不小心要犯的錯!皇兄,蕙雅只是個小女孩,在雁幽島上那時候,如果皇兄一直不打算放過她,被人發現了她真的會聲敗名裂的。”齊宣逸感懷于自己又躲過了一劫,母妃留下的琴譜果真讓皇兄平靜了些,他還擔心不靈呢,畢竟自己是偷襲皇兄。
“哦,阿逸你這是有意跟我裝糊涂嗎?你明明知道我為什么會找上她!”齊宣穆有些氣急敗壞,卻并不是因為弟弟之前的行為,而是為阿逸明明知道那件事,還總是裝作不知情的樣子。
齊宣逸有些沉默,他當然知道皇兄是什么意思,當然知道皇兄為什么找蕙雅,那天他離開后不久覺得有些不對勁,于是便又折了回來,因此皇兄和蕙雅的對話他都聽到了;皇兄是因為妖瞳才找上的蕙雅,也正是因為他知道妖瞳的事情有多重要,才不惜打暈皇兄,也不想讓蕙雅被卷進來呢!
“皇兄,能不能放過蕙雅?她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小女孩,跟我們星野沒有任何關系,也不可能會是圣主要找的人!”許是齊宣穆的眼光太過執著,齊宣逸想了想,還是開口解釋道。
齊宣穆卻是不領情,臉色突然間染上了一層明顯的怒氣,手上的杯子也氣得擲到了地上,“阿逸,你可知道圣主是誰?你明知道圣教的勢力無孔不入,用盡了手段就為了找妖瞳,如果圣主知道這小姑娘的存在,必定會親自派教中精英來擄她回星野,那樣的結果難道會比我帶她去星野要好嗎?”至少,跟他去星野還是一朝之妃的身份,總要比突然其來的擄劫要好很多吧?
“可是蕙雅并不是我們星野的臣民百姓,圣主,圣教,又憑什么將人家擄去?皇兄,就算圣教暗中勢力龐大,就算圣主無所不能,可是這般邪性的教派,皇兄為何還要助紂為虐?難道這些年來星野失蹤的這么多孩子,都不足以喚醒皇兄你的仁慈之心嗎?”齊宣逸神色激動,一雙眸子里盡是痛心疾首和隱隱的厭惡。
齊宣穆還是頭一回見識弟弟的發怒,尤其是齊宣逸的眼神與指責,更讓他臉色蒼白無言以對,良久才嘆了一聲,“阿逸!你也覺得皇兄已經墮落了嗎?皇兄又何嘗不明白,這些年咱們星野失蹤的那些孩子其實是被圣教擄去了!阿逸,父皇和母妃都知道的,他們早就知道了,可是,我們現在不能反抗圣主,否則星野將沒有未來。”
“對不起,皇兄!”齊宣逸后悔了,他一說完就已經后悔,他明明知道皇兄的無奈,那些曾經被皇兄隱藏的背后故事,他早已經知道了,也更加清楚的知道皇兄在位的艱難,又怎么可以還這樣殘忍的責怪呢?
圣教,是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存在星野的教派,如今的齊氏是由圣主一手扶上星野皇室的,也正因為如此,齊氏皇朝的皇后,永遠都只能是圣教中的圣女;星野朝廷上的官員,大半是圣教徒,軍隊里四分之三的士兵信奉圣教,一切敢公然反抗圣教的人,都已經在各種意外里消逝,如今的星野表面是齊姓天下,其實不過是圣教的允許之下而已;如若不是圣教并無稱帝之心,要拉下齊氏一脈簡直就是輕而易舉之事。
在強大的實力面前,齊氏選擇用配合、臣服的態度面對圣教;而圣教一直以來都在尋找妖瞳的事情,也成了齊氏放在心里的大事;而如今,皇兄竟然真的打聽到妖瞳的蹤跡,又怎么可能一直無動于衷呢?不論是想將妖瞳獻與圣教,還是別有他謀,皇兄也是為了齊氏著想,為了星想朝著想啊!
齊宣穆眼神有些感傷,為星野而感傷,他堂堂星野國君,誰會知道他其實有多無可奈何?江蕙雅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但是為了星野,他也不能因為這個去放過任何機會;“阿逸,其實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放心,未央郡主有妖瞳的事情,暫時沒有圣教的人知道,我可以為你幫她保守這個秘密,直到圣教的人自己發現她!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但是如果她真有被發現的那一天,我希望阿逸你不會太沖動。”
“真的嗎?皇兄真的可以做到這些?皇兄是怎么懷疑蕙雅的,那些人……”齊宣逸都有些不相信,皇兄能知道的事情圣教會不知道嗎?
“當然是真的!”齊宣穆眼中幽光一閃而過,“圣教的確是無孔不入,但它對星野的多年掌控下仍沒有發現,圣主已經開始松懈了,這時候正適合我來悄悄的發展一些實力呢!”星野國內雖然看起來有些前途不明,但是齊宣穆卻一直是個精明的君主,當然知道在什么情況下準備反擊的力量,即便那希望很渺小。
“希望,圣主永遠不要注意到吧!”齊宣逸暗暗嘆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