餞行宴多少有點難過的氣氛，就算當事人江老爺一直笑呵呵的仿佛并不怎么在意，但太太眼神的不舍，幾個姨娘臉上明顯的難過總是不能難免。大概敢是近一兩年江老爺不如從前出去的多，大家都已經習慣了江老爺這個主心骨坐鎮家中的生活，因此此刻都有些難以接受。
倒是老太爺和老夫人此時是滿臉的笑容，并沒有跟著大家一般難過，相反的還勸著說道：“你們莫要做這副哭喪臉的模樣，遠道不過是去京城打點一下事務，從前年年都是如此，怎么今年你們顯得格外脆弱些？好好的一頓飯非得弄個哭相出來才吃得下不成？”
老夫人發了話，太太立馬清醒過來，之前只想著老爺要出遠門，府里的事情往后得由她一人來挑，總覺得有些淡淡的孤單，只是不知道自己惹了婆婆的不喜；太太努力壓下心里的情緒，換了笑臉也道：“母親教訓的是，都是我們這些小輩疏忽了！不過老爺您盡管放心去，府里的一切事情，我都會打理好的。”
江老爺這才有點笑臉的模樣道：“夫人管了府中事務后，我一向都放心得很！眼下欣雅的親事定了，有許多的事情要準備，少不得要讓夫人你累些！還有幾個姨娘的身子不好，你也要多費些心思才行！”
“老爺放心！老爺帶著三娘子上京，身邊也沒個得力的人照顧，這可讓我們如何放得下心嗎？”大姨娘要跟著去的消息太太如何不知，江老爺歷來也不會瞞她這些小事。因此她此時仍忍不住問道。
太太這話一說，席上無聊的三娘子頓時支了小耳朵，也忍不住朝大姨娘望過去；不同往時大姨娘的平淡無爭，今天的大姨娘仿佛有刻意的打扮過。一聽太太這話竟然露出個羞澀的面容來，仿佛是在害羞什么。
江老爺瞟了一眼大姨娘這模樣，眉頭微皺。頓了頓才像是宣布似的說道：“又累夫人操勞我的事情了！原本田氏提了要同我一塊上京城，以便來照顧我與蕙雅在京城的生活，不過這次卻是不需如此；京里宅子我已吩咐了妥當的人打理，又有舅兄從旁照料，想必不需要費多少心思；我與蕙雅去了也有足夠的人侍候，我身邊的管家也是用慣的老人，田氏便不用跟著一塊去折騰了！”
田氏！田氏？江老爺稱大姨娘為田氏。卻不是往日里的敏敏，這話一出頓時讓大姨娘白了臉色，原本準備滿肚子羞澀的話語生生噎在了喉間沒用武之地，一雙眼睛卻是瞪得老大。
太太眼神隱有喜意，卻也忍不住猶疑道：“老爺。大姨娘也是一片好意，如今這府里也只有她能走得開身陪在老爺身邊侍候，這樣我和幾位妹妹也能夠放心得下；況且蕙雅年紀小也沒有出過遠門，若是沒個人照應，又如何能行？想必就是三姨娘也是極放心將蕙雅交給大姨娘照顧的。”
三姨娘被扯進來，但她此時卻沒有眾人想像的應和神色，而是淡淡道：“蕙雅自小就照顧自己，想來這次老爺是要趁著時候考校一下蕙雅的能力了？還好有靖媽媽在啊！”
江老爺有些高興的點點頭，應和三姨娘：“婉瑤說得對。蕙雅自小懂事，如今還有靖媽媽和幾個丫頭在身邊，自然不會有什么不妥；況且欣雅成親前我便要趕回來才行，田氏何必跟著來往奔走，平白也將身子帶累了。”這時候，江老爺才拿著憐惜的眼神望著大姨娘。仿佛是在安撫著她。
大姨娘此刻起身做了福才脆聲道：“妾多謝老爺的愛憐，原來只想著舍了這賤軀跟隨老爺侍候老爺，沒想到老爺這般心疼于妾，妾真是惶恐又竊喜；只是如今妾無力伴老爺身邊，還望老爺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才是！”也不知這大姨娘有多能耐，三兩分鐘便將情緒調整好，再說的話便不見之前失望的情緒，反倒是讓人覺著江老爺真是多擔心她的身體似的，頗有些招人恨的模樣。
二姨娘咬了牙不痛快，見太太穩坐正中不說話，三姨娘木然，四姨娘只低著頭撫著漸大的肚皮，不由得內火更盛，“老爺正值壯年，身邊的人也妥帖，大姨娘也不用多費心思了！若真是有心人，大姨娘不如在家多誦誦經抄抄經書，為老爺祈福啊！”
“那自然是要的！我也沒什么別的長處，只能平時多念經抄書祝禱，總好多呆在府里閑著無事要好很多了！對了二姨娘，如今二娘子四娘子天天的要學禮儀，你在院里想必也是無事，不如我們一塊抄寫經書，好為府里平安、老爺康健出自己一份力，二姨娘可愿意啊？”大姨娘目光灼灼，仿佛真是下了決心一般。
那眼神二姨娘可駭了，她從來不是一個坐得住的性子，如今大姨娘要誆了她抄經書？那樣的苦差事她如何做得？可如今大姨娘當著大家的面說著，讓她都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如果她說不，豈不會被認為是不愿意府里平安了？
“府里有我這個老婆子誦經念佛原本就夠了，大姨娘你何必再拉著二姨娘下水，莫非想到時候我們江府的后院都是些愛敲木魚的老太婆嗎？”老夫人仿佛是玩笑一般說了一句，將二姨娘給拉了下來，又道：“我們欣雅親事定了，接著便是琪雅、雯雅的親事了，二姨娘平日里不要空度了，也要為兩個女兒的嫁妝動動手了！即便今年不會馬上訂下親事，明年到了京城，可是要速速訂下的，她們的年紀可耽誤不起。”
聽說要去京城給女兒定親事，二姨娘眸子一下被點亮了，恨不得此時拉著老夫人詢問一番，還是太太擺擺手安撫道：“母親說得正是，二姨娘可不能輕忽了。還有大姨娘。平時里也要多愛惜自個的身子，不要總悶在院子里，多出來走動些對身子才好。”
“謝太太的關懷。”大姨娘被老夫人一頓搶白，終于不吱聲了；只是三娘子有些奇怪。為何祖母會出來給二姨娘臺階下呢？仔細想想，難道祖母是因為二姨娘膝下有二個女兒，因此這時候是在給二姨娘面子嗎？
太太溫和敦厚。此時又望向三娘子道：“蕙雅，這可是你第一次出遠門，雖然是跟在爹爹身邊，可也要自己照顧自己才行！還好這次你是帶著院里的丫頭一塊去，不過先前母親也沒問你，院里的丫頭用得可還順手嗎？”
順手的意思是順意，看來太太此時才來關心自己。問那些丫頭聽不聽話？三娘子暗暗一想，這回跟著上京的除了靖媽媽和紅櫻，就是夏雨冬雪以及四個二等丫頭，因此對于她來說都是很順手的。
三娘子沒開口，二姨娘一旁卻是突然道：“我記得三娘子屋里那個紅櫻。似乎已經到了放出府的年紀了吧！那丫頭三娘子莫非還要帶著她？不如早些指個人家放出去，也好過這一去要耽擱兩年。”
紅櫻碧柳這一個年紀的丫頭，如今都是嫁了人，升了小管事媽媽了，紅櫻這還沒嫁確實有些遲，不過三娘子不清楚二姨娘的目的，難道只單純要讓自己不痛快？
“說來紅字輩的丫頭確實都指了人家，都怪我平時疏忽，也沒早些為蕙雅的丫頭做個好安排。”太太見江老爺似乎有些在意了。于是只能立馬說道。
“母親不必自責，都是女兒任性，只想著多留紅櫻女兒身邊幾年；從前女兒眼睛看不見，紅櫻一直陪在我身邊，因此我也有些不習慣她離開呢！”況且紅櫻年紀才十八啊，風華正茂。哪像她們說的像是嫁不出去的老女人一般？可惜三娘子不能自己做主，不然也要拖到十八再來嫁人。
“也難怪三娘子這般！”沉默了一會的大姨娘突然道：“就是我這樣喜歡靜心禮佛的人也割不下身邊人的照顧。太太別怪妾插嘴，妾身邊的丫頭淡墨也是碧柳這般年紀，自小便是在我那寧心居里長大的，如今到了能放出去的年紀，我也跟三娘子一般，遲遲不舍得將她放出去呢！”
“府里丫頭們到了年紀便放出去吧，不要耽誤了人家姑娘的后半輩子，若是個親厚的丫頭，便給指個正經的婚事，也算是我們江府不虧待她們了！”江老爺見該放不放的不止一兩個，忍不住對江太太吩咐道。
“是我近來忙昏了，這些事沒來得及做好，老爺放心，我會為她們做主的。”太太眉頭一跳，心里有些發怒，便朝大姨娘道：“大姨娘那個叫淡墨的丫頭如今年歲幾何，改日大姨娘將她帶了來給我看一看，我好為她指個踏實的人嫁了；若是要放出府去，便讓她來取當年簽下的契書，就當是我們江府給的恩典了。”
大姨娘臉上大喜，“太太大恩，不過我這丫頭跟我時間長了，我也舍不得就放她出府，因此想在府內給她指個忠厚的小廝就行；不過此事還需老爺格外給個恩典呢！”
在江老爺還在疑惑的時候，大姨娘便起了身道：“我那丫頭自小便與老爺身邊的守生熟識，如今我見守生也是個本份的好孩子，所以想跟老爺求個恩典，讓我那丫頭能跟守生給個白首盟約？”
“大姨娘，這親事可不是隨便能答應的，守生也是江府的家生子，他的親事怎么也得自愿才行！”太太下意識就覺得有些不妥，自然不會輕易讓江老爺答應。
江老爺也點著頭，慎重道：“守生這孩子跟著我也有許多年了，是個好孩子，此次上京也預備帶他一塊前去打理事務，因此他的親事自然是要自己愿意的，我們江府也不能做強迫別人的事情。”
“老爺，敏敏哪是強迫丫頭的人？不過是見著兩回他們見面，丫頭和小子都是有情意的樣子，妾才敢提這些啊！妾也是看著兩個孩子長大的，自不會拿他們的未來開玩笑，何況守生年紀不小了，老爺是得讓人成親了！”大姨娘三言兩語，無不是讓人信服的理由，江老爺自不會再多想。
想到守生年紀已有二十，換做其它長隨都已經有了家庭，是他平時多有疏忽了，如今既然是守生有鐘意的丫頭，他自然不會再耽誤守生了。
“如此，只要兩個孩子愿意，這事就這么決定吧！守生是要跟著我去京城的，你叫那丫頭也收拾收拾，跟著一塊去京城去吧！”好心的江老爺此刻竟然還能想到不讓小兩口分隔異地，想來是真的兩個孩子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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