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三在巡城盤旋了十余日,仍未尋得一處合適的地,有幾處賣地的,都零零散散的極不中意,一時間在巡城耽擱下來。
渾水縣谷家,文氏已經收到汪三送回去的信,說尋香在巡城了三萬兩置辦田地,以及尋香在古玩街賣東西的事。
盛夏酷熱,文氏又煩又氣,穿身白的綢衣,坐在屋里生了幾天氣,“老東西和小東西是怎么轉移的那么多錢呢?就是小東西拿銀票出去,三萬兩呀,可百厚厚的幾沓。”
秦媽媽穿身黑的舊綢衣,拿著扇子不斷地給她打扇,“依奴婢看,那日尋香他們出谷園時,沒有搜到別的東西,老太爺一直護著沛林,恐怕是早就給沛林作了準備,在巡城藏了房產和錢財。不然怎么可能尋香突然拿得出三萬兩來置辦產業?幸好太太英明,早分了家,不然等老太爺暗地里把家財都轉移出去,全給了那野種,才是大麻煩。”
“可是我家老爺哪知道我這番用心?”
文氏心疼得直揉口,冬瓜臉上愁眉不展。谷柏華在官場上要臉面,得知家中分家的事,很生氣,說他爹谷庭儀曾是五品官仕,在兒子們的心中是有份量的,若是傳開來,對他必有不好的影響。送了信回來,問起家中分家的事,到底為何,不明白文氏怎么會犯這樣的糊涂鬧分家。
另一方面,兒華姿在威遠侯似乎極不順,不然怎么會突然想在外面置辦私房?
而谷庭儀將手上一半的財產又分給了偏房的兩個兒子,她跟兩個老東西客氣了半個月。天天去請安,兩個老西盡然不給她面子,回回給她冷臉。
雪梅端著冰鎮西瓜進來,文氏吃了兩口。便扔回瓦盆里,實在沒有味口。
二媳婦安氏穿著身淺綠的圓領綢衣匆匆跑進來,手上的扇子著急地直點。“母親。我剛帶著寶鳳要去西面園里的秋千處乘涼,卻聽到周媽媽和月鵑在小廚房里說好象祖父要準備出趟。”
秦媽媽臉上閃過驚亂,“不好,老太爺怕是要去巡城。”
文氏臉上的橫扯了幾下,“大熱的天,老太爺和老太婆年紀這么大了,出去有個什么事怎么辦?讓人好好看著他們。不許出北院。”
安氏擔憂道。“若是父親知道,會不會生氣?”
“老爺那不許透信!回信的事,等我再想想,再讓老二動筆。”文氏被汪三送回來的信已經氣了個半死,此時哪管在外的老爺?那可是白的銀兩。一萬一萬的,天!她按按心口,真是受不了。
秦媽媽皺著眉道,“汪三那邊幫買地的事,一直落實不好,會不會壞了大小姐的事?”
“若不是老東西想往外跑,我真想親自上巡城一趟。那汪三也是的,拿錢買地買房,價錢高好幾千兩。都辦不好。也不知倉家中了尋香的邪。”文氏說著就冒火,“等大媳婦回來,得讓她好好教訓一下汪三,都二十歲的男人了,高價買地都辦不成。”
安氏頭上金燦的珠釵直搖晃,到文氏身邊。小聲道:“會不會祖父在巡城的朋友給尋香鋪了路,人家礙于祖父的面子,所以……”
雪梅又端了冰鎮紅豆茶進來。文氏接過茶,喝兩口,仍然蓋不住心中的火氣,聲音沖沖的帶著火氣很重的沙啞,“我們出的價比尋香的整整多五千兩,三萬兩買倉家那點地和房子,本來就是天價了。我們還多出五千兩銀子的價啊!五千兩都可以再買幢好宅子了。若不是現在巡城成片的好地沒人肯賣,所以才這么俏。換成渾水縣,誰給我三萬兩,我賣他三百畝。”
“尋香真是邪。”安氏見母親又熱又煩,連忙拿自己的小絹扇,幫她扇涼。
文氏奪過她的扇子,自己呼啦呼啦地直搖,“秦媽媽,去給張媽媽說,好好生派人把兩個老東西看管起來,不許出北院半步。若是他們老實點,我還讓他們在谷園里活動的,既然他們一心要胳膊往外拐,就怪不得我心狠了。”
秦媽媽把扇子插到旁邊一只半人高的大瓶里,低著頭出去,自上次那事之后,她學乖了許多,對尋香的事,再不敢象以前那樣事事處處積極出主意,她覺得尋香的命太更,甚至太邪,有關她的事沾多了會倒霉。
谷庭儀了十多天處理家務,在家又安閑了幾日以避文氏耳目。心里十分擔憂尋香和沛林人生地不熟地在巡城。和莫氏商量好,決定明天出上巡城。
誰想到傍晚時,天兒退涼了,老兩口從屋里出來,想去西面的園一,屋外兩個粗壯的黑衣院丁攔在口,一個道:“老太爺,老夫人,屋外熱,大太太吩咐了,怕你們在屋外中暑,所以請你們呆在屋里吧。”
谷庭儀和莫氏天天早上吃水參子,這些天神越來越好,只覺牙齒更利,眼睛更亮,一看是院丁趙二、趙三兩兄弟,他兩人有些身手,是谷園力氣最大的院丁,一直在大處當差,以應付急事,此時卻守在北院上房外,谷庭儀聲音宏亮地喝道,“你們造反了?”
趙二把他們往屋里一推,趙三把上房一關,兩位老人差點摔倒在地上,谷庭儀氣得在屋里大叫,“你們想殺了我們嗎?”
趙二在外高聲道,“小的只是負責在這里守護二位老主子。”
反了!谷庭儀氣得一跺腳,莫氏大叫,“月鵑,周媽媽。”
月鵑下在廚房做湯,周媽媽趁主子睡覺時,不知去了哪里。有個小丫頭正往上房來送水,見狀嚇得跑回廚房叫月鵑,“不好了。趙二趙三兩兄弟把北院上房的給關起來了。”
“你給我看著南瓜湯,我去看看。”
月鵑雙手在衣襟上裹了裹,飛快跑到上房,果然見趙二趙三兩兄弟站在口,先前他倆個在北院里來逛去,月鵑問他們怎么到這來了,趙二說他們這個月起負責巡邏,她沒在意,原來卻是來干壞事的。
月鵑跑上去,指著他們喝問,“你們這是干什么?”說著雙手去推,趙二一只手鉗著她的手腕,帶到一邊,低聲道:“請你不要進去打攪二位老主人的休息。”
“你們這是監禁?這不是犯法嗎?”月鵑臉一白,文氏膽子好大!
趙三看一眼月鵑,揚揚眉,不出聲,他兩兄弟早是文氏那邊的人。反正他們只是不讓兩個老東西出來,別的又不做什么的。
趙二輕咳一聲,“若是廚房飯好了,你就送進去吧。你要進去伺候他們也可以,總之二位老主子只能在屋里靜養。外面實在太熱,出來容易中暑。”
月鵑吸口冷氣,“我要進去給老太爺和老夫人換茶。”
趙二打開一道縫,放了月鵑進去,然后又關上。
事情一發,莫氏想要罵趙二趙三兩兄弟,谷庭儀拉著莫氏進了屋里,勸她蓄著神再打主意。
谷庭儀再冷靜,再隱忍家丑,坐在里屋,再忍不住落下兩行凄涼的淚水,“我這是作了什么孽?一身受人尊敬,老了卻落得如此田地。兒媳婦要分家,我依了,要趕沛林出去,我也依了,如今竟然囚禁起我們來了。”
莫氏眉間皺出幾道深壑,人遇事是驚慌的,但某些時候又是比男人更冷靜的。她拍幾下心口,又揉幾下,嘆道:“不知華兒知不知道家里的事。原來聽你講早年辦的案子,光怪陸離的,只要是涉及錢財,什么怪事的都有,原來我還覺得人家不可思議,現在落到自身上,這才真是覺得不可思議。我養兒養孫,都養了些什么人?千怪萬怪,怪我把家里丟下得太早。”
“老太爺,老夫人。”月鵑哭著跑進來,“他們怎么可以這樣對你們?”
“乖乖,你還能進來?”莫氏看到月鵑,喜出望外。
“他們說我可以進來送茶送水送飯,就是你們得養在屋里。”月鵑氣憤地拉著莫氏的手。
谷庭儀抹抹眼角的淚,深吸一口氣,聲音啞啞地道,“恐怕你都出不了谷園的。周媽媽呢?”
“半下午她洗衣房洗衣服去了,后來我去廚房了,就一直沒看到她。”月鵑背上一麻,“周媽媽會不會有事?”
“你等會出去找找她看。另外,我和你說……”莫氏拉過月鵑把嘴附在她耳邊小聲吩咐。
月鵑眼角濕濕地,抽泣著直點頭。
倉家搬五日后,尋香和沛林帶著下人搬進了倉家,這邊的屋子不用修繕,而且幾乎每間屋里都有現成的家俱。
莊上高高地掛了塊一新扁,“尋莊”。
重生以來,不過一個多月,尋香經歷得太多,尤其賣珠子的事,令她成熟許多。她不只要治好沛林,還想再興尋家,所以便特地做了一塊黑底綠字的扁額掛上,以銘示自己,任重道遠,絕不枉活今生。
兩處宅子都起了名字,原來的宅子也掛了扁額“西居”,意指尋家產業靠西的屋子。倉家的前堂掛“慶善堂”,膳房掛上“黍香”,外院的一溜客房前面兩角種有云松,稱為“云客居”,下房頭上的廊柱上掛著“和貴”。內院的四座屋子,東北角主人宅稱為“逸安”,西北角書房命名“墨遠”,東南角的次主宅稱為“怡和”,西南角的大庫房掛著“開源節流”。這些名字的來由大多出自尋家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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