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林一早就醒了,讓吳媽媽叫人把他從屋里挪到了外間的躺椅上。尋香今天要進城解決珠子的事,他擔心著這事會否順利。
尋香扮成個小公子,從里間出來。沛林有些緊張,“香兒。只要那伙計出現了,若見事不對,你先取回珠子就是。”
“我已經這么想了。”
吳媽媽把早餐給她擺好在外間的桌上,忐忑不安地,“少奶奶,既是倉夫有有心幫你,她和倉老爺怎么不親自出面幫你出這口氣呀?”
老實的人只求安穩,吳媽媽覺得倉家夫婦年紀大,經的事多,如是他們出面解決這事,肯定水到渠成。倉家夫婦既然有心幫尋香,卻不親自出面呢,她有些想不通。
尋香一邊吃水參子紅棗粥,一邊笑道,“吳媽媽,受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倉夫人這教我經事,自己不經事,怎么學得聰明?她將來離開巡城了,未來的問題不可預計,還是得我自己面對。”
“香兒說得極是。都是我不中用,不然今天這事由我去。我是男子,周旋起來總要方便些。”沛林嘆道。
尋香昨晚上睡得不錯,今晨精神抖擻,心情反而沒有前兩天復雜,“沒什么呢。至少可以把珠子拿回來的。”
“少奶奶,倉夫人派倉俊送話來了。”程媽媽從外面進來。在尋家只兩天,她精神安穩下來,有吃有住的。氣色好了許多。
“說什么?”
“倉夫人說,少奶奶這次一定要把珠子脫手,如是成功脫手,便學會賺錢的本事了。往后做什么,主意自然會上來。倉俊又說他那邊安排好了,他的人會伺機行事。”
“倉夫人真是有心。”吳媽媽剝好一個雞蛋,放到尋香面前的盤子里。
尋香抬起頭看著屋外。今天一定又熱。被倉夫人這么和鼓勵,尋香充滿了力量和自信,笑容絢爛,“倉夫人真是用心。我們真不該事事就打退堂鼓。人家都把路給鋪好了,我一定要盡力把珠子賣出去!”
沛林受到鼓舞,笑道,“還真是這樣。”
尋香吃罷早餐,蹲在沛林面前看著他,“你在家別擔心,我辦好事就回來。”
“我的香兒土匪頭都敢打。為夫相信你,順利拿回自己的東西。沒有問題。”沛林改變態度,笑著鼓勵她。
“嗯。”尋香握著他的手,沖他甜甜一笑。
風伯今晨起得最早,早準備好進城。這時在外邊催促,“少奶奶,出門了!”
“少奶奶,一帆風順。”
吳媽媽平常不太會說這種話,此時說出句祝福的話討吉利。
程媽媽的心意跟她一樣。因不太會說話,冒出一句,“恭喜發財。”
把大家逗得哈哈直笑。
尋香笑著出去。跟風伯、老王和白勝又進城了。
進城后,他們沒有先去如意行,先去了城南的大當鋪,尋香裝作去核實當價,然后才慢吞吞地往古玩街西頭走去。
剛走到如意行門口,背后傳來氣勢洶洶的叫聲,“讓開讓開。”
尋香他們轉頭一看,只見四個轎廝抬著頂紅頂黑木大雕花轎,快步往西頭而去,汪才經過他們身邊時,瞟了他們一眼。
老王一看是汪三的轎子,正要發作,風伯拉著他,秀長的眼睛瞪得極大,與他意會著,你給我老實些,少惹事,今兒個得討個好彩頭的。
老王愣了愣,看著那轎子出了西頭場口,忍口氣,終于沒向人家吐口水。大清早的和和人嘔氣,易招晦氣。
尋香看一眼老王,笑了笑,沒出聲。老王的脾氣有時象個小孩。
誰知汪才小聲給汪三說了,尋香他們又進如意行了,汪三把頭從轎窗處伸出來,拿著扇子指著他們,作個怪相,呸地一下,往街邊吐口水。
老王眉頭動動,風伯瞪著他。老王咬咬嘴,算了,我忍!
鋪里的伙計朱富見他們站在門口,走出來點頭哈腰地,“幾位爺,早上發財。”
“早上發財。”風伯向他拱拱手,探頭往里看了看,邱執事端坐在柜臺里,不見郭執事。
邱執事依然是那幅冷淡的樣子,眼皮抬都不抬,只看著眼前的帳本。
“邱執事,昨上午郭執事約我們今天一早來鋪里等他。”風伯小心地向他拱手說話,柜臺一角有個盤子,里面還放著兩個桃子。
邱執事抬下眼皮,哦了一聲。
這情形給人的感覺很捉摸不透。朱富也不招呼他們到里面坐,只是拿著塊布抹東西。
尋香幾個對視一眼,老王看著風伯,雖未說話,卻心有擔憂。風伯暗罵,狗日的這些賊兒子才是精喲,硬是生怕腳一邁就會鉆索套一樣。
尋香走到鋪外,看著來往的人,圍著地攤上買東西的人多,都是你情我愿的生意,不敢強搶強賣的。
風伯出來道,“小少爺,要不你去茶樓里喝會茶,若是郭執事來了,我來叫你?”
尋香公子脾氣發作,“這郭執事怎么回事呀?不來也留個話吧?他該不是借口找客人,還在家睡懶覺吧?”
風伯道:“公子莫生氣,要不然我在這等,你和老王先回去,他要來了,我把他領家里去?”
“算了。我去當鋪,兌了錢好去辦別的事。”尋香頭也不回地往大橋上走去。
“少爺,當鋪少當許多銀子,現在家里緊,多一二百兩可是大數目哦。”風伯跟著追上來著急不已。
“我作主還是你作主?要是如意行一直幫我的東西賣不出去,不是我就在家等死?”尋香峨眉一揚,不悅地道,說話時氣呼呼地快步直走。
“唉。你是少爺,當然你當家。”
不一會便到了南城橋頭的大當鋪,四個窗口都排有好幾個人。
“風伯你去排隊。”尋香在當鋪大廳側邊的一張長凳上坐下。老王挨她坐下,小聲道,“你東西帶出來沒有?”
“怎么會忘呢?”尋香從衣袖里拿出一方包好的白絹,輕輕解開來,露出大粉珠。有幾個當東西的往這邊看了看。窗戶里的伙計也瞟了瞟他們,這幾個人早上已經來過,恐是手上緊,沒辦法了,五百兩便來當賣了。
尋香拿著珠子翻來覆去看了一遍,又吹口氣,用絹布擦了擦,嘆道,“唉,可惜現在一個都留不住了。”
“以后你好好賺錢,賺到錢來贖回去就是。”老王安慰她。
尋香輕嘆一聲,小心地包好珠子。
一個中年婦人和個男人,從外面走進來,往當窗里面瞅了瞅,與里面有個伙計對視一眼,那伙計看看尋香他們,這二人向尋香走來,“小公子,你當東西?”
尋香上下打量他們幾眼,不過是兩個衣著講究的鄉下土財主,轉過頭不理他們。
那中年婦人急切道,“小公子,若是你這粉珠要當,可否賣與我?”
尋香抬眼看著他們,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老王卻欣喜道,“你們出多少錢?”
那婦人道:“可否再讓我看看東西?如是我正尋找的珠子,一定給你滿意的價錢。”
當鋪里走出個伙計,板著臉,冷著眼,向他們低喝道,“若不是來當或買的,請出去。”
這伙計正是與那二人對過眼神的伙計。
那二人連忙道,“我們出去就是。”中年男人看一眼老王,“可否出去說話?”
“行。”老王激動地答應,拉著尋香往外走,“現成的買主不要?要是價錢出得好,不是正好?”
風伯見他們出去,從一個隊伍里跑出來,“怎么回事?”
當鋪側邊正好有家沁云軒茶樓,中間有個巷子,那二人把老王帶到巷子口處,女的小聲道:“實不相瞞,我們從錦縣來,想給侄女尋點好東西作嫁妝。我侄女攀了門好親事,對方極富貴,她聽人說,若能尋得南海大粉珠,綴在嫁鞋上,那便能走一生的旺夫益子運,一身的富貴如珠滾,所以便想要對大粉珠討一生吉利。”
風伯眼睛一鼓,激動道,“你找對了,我們正好有一對吉珠,是老爺從南海帶回來的,當時老夫人要孩子了,以為是個女兒,想給女兒作嫁妝時用,誰知生了個公子。買那珠子時,賣珠的珠娘說這珠子最益用作嫁妝,不益用作聘禮,若是嫁女帶之,一生旺夫益子,若是娶媳婦用作聘禮,反而不太好。所以老爺就一直留著,去年起老爺害了重病,公子年紀小,不懂作生意,現在家里緊張,不得已才賣東西。”
“我在城里找了幾天,好幾家鋪子都下了定錢,連雅古行我都去過,雅古行說原來有賣過,現在一時間沒貨。我侄女還過十天就出嫁了,啥都齊了,就是找不到這對珠子。真是急死我了。請小公子把珠子給我瞧一瞧,可好?”那婦人充滿期待地看著尋香。
尋香拿出珠子,打開絹帕,粉瑩的大珠散發著好看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