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臘月二十二,年前的最后一日上朝日后,乾清宮內,八貝勒禩被康熙點名批駁,并當眾歇了他想當儲君的心思。原因無他:生母良嬪出身卑微、禩本身也無大功祿,絕無可能立為太子……
如此決絕的斷語,讓八貝勒禩絕望又失望。和他站同一陣營的十阿哥、十四阿哥因當眾幫八貝勒說了幾句好話,也被康熙嚴厲又苛刻地狠削了一頓。
害得其他有意向的皇子阿哥此后都不敢再提立儲之事。
因為這件事,后續的除夕宮宴和皇室家宴上,兄弟、妯娌間也多了絲詭異的氣氛。
好在槿璽對誰當太子、誰任儲君毫無意見,只要她和禛能平平順順地相攜到老,禛坐不坐那個位,說實話,她真沒想法。真要讓她發表意見,她寧可禛不要去淌那趟渾水。
身在其位、得謀其政,那多有損身心健康啊!倒不如像現在這樣,做個閑適顧家的”公務員”多好!
于是,宮宴上,無論是被削了名號的太子妃和”夫唱婦隨、婦唱夫和”的八福晉輪番對她丟眼刀子,還是大勢已去、頹喪哀怨的大福晉對她傾吐家里的瑣事,槿璽都微笑以對,耐心傾聽。
換句不中聽的,越對她惡顏相向、惡言以對的,說明對方越過得不順,至少和她相比,不順極了,這才會擺出那種晚娘臉孔。
然而,她又不欠他們什么,犯得著愧疚或是放在心上耿耿于懷嘛。于是,她樂得笑對。權當對方不存在。至于背后那些難聽又惡毒的話,要么就當沒聽到,要么就左耳進右耳出。絲毫打擊不了她。
至于和堂姐妹們同桌而食的女兒蘭夜和蘭月,槿璽觀察著,好像沒受什么委屈。
不少人都心知肚明,倘若雍郡王不止一個妻子,也不止一個嫡子,以他如今的能耐、以嫡子如今的才華,絕對能當得下任儲君之席……只可惜……也或許正因如此,弘暉在眾堂兄弟中的人緣很是不錯。一來得益于他本身的品性,二來,就算是和雍郡王府過不去的長輩家出來的堂兄弟,心下也都各有小九九盤算著:一個被封死前路的雍郡王,就算其嫡子再得瑟,也就這樣到頂了……
弘暉如是,弘時也差不多。上有弘暉罩著,即使有心想試試祈繁教會他的功夫、順道和幾個素來看他不順眼的堂兄弟干上一架也沒機會。
再加上開了春就要去上書房讀書了,禛再三囑咐過他不可生事,弘時也就樂得躲在弘暉身側,乖乖地吃菜看戲。
遠遠看著這一切的禛,見狀,唇角微揚,借著飲酒的姿勢斂去了泄露唇畔的笑意。老婆孩子都很安全,他自然跟著安心。
“四哥,怎么一個人喝悶酒哪?來,弟弟敬你。”不知何時,十四阿哥禎坐到了他身側。
“十四弟今兒興致很高?”禛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淺笑著和他對碰了酒盅。想必是德妃又給他洗過腦、加過油了。撇去幾個年長卻不受圣上重用的兄長,小的幾個里,十四也確實算得上出挑的了。莫怪乎德妃一門心思想讓他去爭取太子之位,以期圣上百年之后繼承大統……
只是,皇阿瑪最厭煩的,就是后宮插手朝堂之事了。德妃……他的親生額娘,遲早會嘗到苦果……
想到這里,禛垂了眼瞼,輕聲提醒道:“十四弟,做哥哥的說句不好聽的,有些事,千萬別急著去做出頭鳥。”
“弟弟省的!”十四阿哥咧嘴接道,速度快得讓禛懷疑他根本就沒聽明白。暗自嘆了一聲,就沒再對禎說什么。畢竟已是成年人了,該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才是。
“老四,大哥敬你一杯。上回在府上……還真是麻煩你了……”大阿哥也舉著酒盅走到了禛身側,兩人一干而盡。
說實話,禛對這個大哥還是蠻有好感的。脾性雖然如康熙所說的有些急躁、冒失,卻也很耿直、率性。無論他暗地里籌備了什么奪嫡準備,又做了哪些不正招數來對付廢太子,可對他這個四弟,確是出自真心的結交。也或許,是因為自己早就斷了競爭的后路……禛想到這里,啞然失笑。
似乎,只要知道他當年迎娶槿璽時立的誓、發的話,沒一個人不將之延伸到朝堂政事上。也是,在愛新覺羅家,還沒哪個帝王是只得一妻,再無二妾的……但凡癡情者,都沒個好結局……所以,即使他能力再卓絕,勢力再強悍,也難當皇族之大任……他倒也樂得讓他們這么去想……至少,目前的生活是眾兄弟間最平靜安樂的……那就夠了……
康熙四十八年,不出禛所料,康熙恢復了礽的太子之位。此舉大跌眾皇子、大臣的眼睛。
不到一年,太子被廢、續又恢復……讓底下那些爭取個不停的兄弟如何是好?
不過,經此一事后的礽,倒是消沉了許多。也是,知道自己這個位子是誰給的,又是誰可以隨意廢的,自然要小心再小心,別有事沒事又被廢了……
對于這些,康熙看在眼里,并沒說什么。橫豎,他恢復礽東宮之主的席位,允許其搬回毓慶宮,并非真是因為過意不去對赫舍里皇后立下的誓言,而是,目前的朝堂缺少個名正言順的太子……
選誰都很難服眾,倒不如仍然讓礽擔當。橫豎,礽有嫡子的頭銜在,可以封住不少人歪歪唧唧的嘴。
故而,一開春,復太子的圣旨就下了。對此,京里各個皇子府就陷入了詭異無比的靜默局面。
禛見朝堂無事,索性選了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帶著家人上房山踏青了。當然了,不是那座有溫泉的別院,那是他和槿璽獨享二人世界的佳所,就算子女也沒得分享。他們去的,是那座和蕭馭的房山花墅僅隔數里地的大莊園。
康熙得知此訊后,失笑地搖搖頭,對這個兒子,他是徹底沒想法了。事實上,他和其他王公大臣一樣的看法,如果他和其他皇子一樣,妾室姨娘一房一房地納,那么,礽被廢后,承繼東宮之主的,必定是他——禛。可惜……對女人太過專一的男子,日后在朝堂之上必定有所束縛……
康熙輕嘆了一聲,也或許,這個兒子是徹底沒這個心,自始至終,他都沒打算要爭這個位子……
可越是如此,康熙卻對他越發關注。特別是十八病疫、太子被廢后,他對禛的關注只多不少。無論是朝堂、戶部、商事、家庭……他都命人細致入微地觀察著,并隨時獲知著他的動靜和表情,想知道,這個兒子是否真如其表現的這般安樂而平靜……
禛哪里會不知道。莫說槿璽提醒他,府邸好似有不輸于他們雍郡王府的暗衛窺視著,就算槿璽不提醒,他也知道。粘桿處送來的消息,早就稟報了這一項……
既然老康想看他們一家子曬幸福,他就讓他看得過癮。先是上房山踏青,后是去香山小住,整個春天,別提過得有多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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