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四,傳說中灶神爺上天向玉帝大人匯報民間一年來收成及疾苦的日子(內容)。
衍變至今,成了民間百姓除夕前大掃塵的日子,以及,學堂開始放年假,外出的商賈、游子陸續返家,無論貧富貴賤,家家戶戶開始籌備年貨準備過大年,坊肆、集市天天爆滿……
這樣一個人人忙碌又充實的日子里,她卻只能托著下巴趴在書房窗前,看外頭的臘梅在枝頭綻放。
唉!在不知第幾遍的輕嘆后,槿璽伸手,”吧嗒”一聲,關上了窗。看久了也冷呀。她可不想傻傻地在這里坐上半日,然后當夜就感冒來襲。
雖然經過近四個月來的鍛煉,身體素質好了不止一點點,至少從便宜娘與末兒的口里,得知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曾經是多么容易得病,特別是一入冬,可以說是風寒等小病不斷。恐怕是甜食吃多了,平素又不習慣運動的緣故。
距離大年只有六日了。六日后,將迎來她在大清朝的第一個大年。
沒有期待,只有思念。
想念遠在另一個時空的家人朋友,想念她那套溫馨致的小公寓。甚至連老娘的嘮叨、溫婉笙的算計……如今想來,竟然也是那么令她懷念。
仰頭躺在閨閣味極濃的架子床上,穿著繡鞋的雙腳懸在床沿外,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閉上眼,回蕩在眼前的一幕幕,正是她來清朝之前的種種回憶。
若非確信自己曾經真真實實地在二十一世紀生活過,她幾乎要以為原先不過是做了一場夢,一場讓她幾乎以假亂真的夢(內容)。夢里的她,在遠離大清朝的異時空,活了整整二十九個年頭。夢醒后,才知曉她原來是大清朝某個高官的五歲嫡……
唉!再度無聲喟嘆。睜開眼,盯著床頂上方那頂紋銀繡蝶的粉紫紗帳出神。蝶……夢蝶……莊周……她竟然也如夢蝶的莊周一般,對這個世界的哲學體系,產生了一種深深的懷疑。原來,這未知世界,真的有無數個異度空間呵……
無力地翻了個身,似乎聽見小丫鬟上樓來的聲音,想是便宜娘遣人來遞話了。
昨個兒聽說今日在前大街的天橋口,有出大型的舞獅大賽,贏了的隊伍將有幸于上元節那日進宮為御宴鬧元宵。便宜娘見槿璽這幾日有些悶悶不樂,還道是她整日窩在小樓憋壞了,主動要帶她上街瞧熱鬧去。槿璽自然樂得贊成。雖然她的悶悶不樂,其實緣自于想家,想另一個時空的家。
“格格,二少爺已經在堂屋等著了。”末兒見槿璽躺在床上,還以為她不舒服,伸手探了探主子的額頭,還好,沒發熱。“格格,哪里不舒服嗎?”
“沒。”槿璽搖搖頭,在末兒的攙扶下從床上爬起來,七手八腳地整整有些凌亂的衣衫,“吧,別讓哥哥等得不耐煩了。”齊琛的不耐煩會體現在二話不說直接沖上二樓,拎著她就往樓下沖。她可不想人沙包似的被人拎著。
“格格……若是不舒服就別出去了。”末兒忍不住擔心地提議道。若是受了寒,吃苦頭的又是主子。那治療風寒的苦得不像話。
“我很好啊。”槿璽揮揮小胳膊,笑著示意,“瞧,要說我的身體壯得像頭小牛都不為過。”
末兒被槿璽這樣的比喻給逗笑了,小心地從懸衣架上取下那件屢次穿屢次都要被格格唾棄為粽葉殼的斗篷,細心地披上主子的肩。
倒不是因為難看(025章節全文字)。相反,從”金縷衣”繡工坊出來的衣物,單用漂亮這樣的詞匯來形容它,還覺得辱沒了它。只是,許是格格個子小,量體裁衣的時候,福晉又說要略略做大一些,生怕格格身子竄得快,屆時做好后穿不了幾次就太浪費了。
委實是”金縷衣”里的衣物貴得要命,一件五歲娃兒的斗篷,就要價五兩銀子,這要擱在其他制衣鋪,都可以做上三五套不止了。可格格居然還覺得不甚滿意。嘴里直嚷嚷著“金縷衣”是個搶錢鋪。
“怎么?你家格格漂亮地讓你傻眼了?!”槿璽好笑地拍拍小丫鬟的臉頰,促狹地說道。
“格格是很漂亮呀。穿上這件斗篷,就更人了。”末兒經過這小半年來的接觸,早就習慣了主子調皮時對她的捉,漸漸也放下初時的驚愕與局促,偶爾也會主動地調皮回來。
畢竟也才九歲,尚未真正定的時候。很容易就被槿璽帶回她原本活潑開朗的子,除了偶爾還是會固執死板一把。
“人?末兒,你眼前的主子我,真的只有五歲嗎?莫不是其實已經及笈可以嫁人了?”槿璽笑著眨眨眼,果然,小丫頭的死板一面冒出來了。
“格格——孩子不可以說這些的……這些話,太……太驚世駭俗了。”末兒一聽,嚇得連忙捂住自家主子的小嘴,習慣地四下探看,生怕被旁人偷聽了去。
“哪些話?人?及笈?還是——可以嫁人呀?”哈哈,小丫頭真當可愛。振臂高喊幾句”我要嫁人”之類的話,就被歸類到驚世駭俗的范疇。嘖嘖,這要是被她得知,她的主子已經抱定獨身、此生不嫁的決心,豈不是要被她以用看“怪物”的眼光打量自己,并積極找大夫來給自己做周身檢查了?
“格格——格格現在還小,這些話萬萬不能再說哦。等格格長大些,就知道了。奴婢……奴婢也釋不清啦,總之,格格就是不能再將‘嫁人’這兩字掛在嘴上了(025章節全文字)。格格——”
“好——知道了。”槿璽無力地輕嘆。實在受不了她的嘮叨神功,與她老娘有得一拼。
“格格……奴婢不是在怪格格,只是……”見槿璽斂下臉上的笑容,末兒懊悔地捶捶自個兒的腦袋,暗暗自責了一句”沒用”。格格好不容易開心的心情,又被自己搞砸了。
“我沒有怪你呀,吧,再不下去,二哥怕是真要上樓來抓人了。”槿璽淺淺一笑,拉起小丫頭就往樓梯去。該怪的是這個處處不得自由的時代,而非寄人籬下的丫鬟。
“咦?額娘不去嗎?”被齊琛抱上馬車后,才發現出的馬車上,只有她與雙生子兄弟倆。
“嗯,阿瑪找福晉有事,所以……”齊恪言又止地釋了一句。怪異的神有些許羞赧的紅暈。
哦——槿璽心下一陣了悟。想必便宜娘是被好爹綁在臥房里下不了地、出不了了。也罷,難得的二人世界嘛,她完全可以了。
可是,阿瑪喲,你可千萬要悠著點,沒看到你那些個妾室們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和園瞧呢。特別是那個秋姨娘,也不知從哪里得來的消息,說是便宜娘又懷上了費揚古的子嗣。氣得整整一天沒有進食。可費揚古也沒去她那里安撫。依然我行我素地日夜宿在和園,實則是柳棠院的主臥里。氣得秋姨娘一病不起,直至今日還躺在床上垂淚到天明。
唉,但愿不會做出狗急跳墻的勾當。若是敢傷害便宜娘,她第一個不輕饒。管它什么姨娘不姨娘的。她的娘統共就兩個,一個是方宜梅,一個是納蘭·敏容。其他的阿貓阿狗,與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妹妹,咱們直接去天橋看舞獅表演嗎?還是有其他想去的地兒?無論在哪兒,哥哥都陪你去。”齊恪見槿璽低著頭做沉思狀,還道是因為福晉不陪她出,心里低落,忍不住柔聲建議。
“嗯,璽兒想去東大街的“吳老漢”糖葫蘆店,據說那里的糖葫蘆最好吃(025章節全文字)。”她倒不是想吃,她只是想懷念。曾經陪莫永絮逛正陽東大街時,在那家專做焦糖糖葫蘆的專賣店里,得知該店從康熙初年就有了最初的面。店里確實還掛著一副傳自康熙年間的舊畫像,上頭的店就叫“吳老漢”糖葫蘆。
“好,沒問題。”齊恪一聽只是這么個小心愿,自是二話不說一口答應,朝馬夫叮囑一聲后,馬車就緩緩地出了。一路往正陽外駛去。
俗有”小年”之稱的臘月二十四這日,街頭的景象,并非如槿璽想象中的那樣,多數人都窩在家里進行年前的大掃除。只有三三兩兩的行人,匆匆忙忙地在街上。
相反,臘月二十四的正陽大街,比往日里更為喧囂熱鬧。游在各家店挑年貨的挑年貨、砍價的砍價,嘮嗑的嘮嗑。
絲毫不覺得有越近大年越蕭瑟的凄涼恐慌感。
莫非,這大清朝的居民,其實比她還想得開?
“妹妹,想吃什么味道的糖葫蘆?哥哥下去給你買。”齊琛變聲期粗啞的嗓音,喚醒槿璽的神。
回頭才發現,他們已經來到了“吳老漢”糖葫蘆店口。其實是一間沒有內堂只有外賣窗口的簡陋小鋪。
“來來來,剛剛做好的糖葫蘆喲。三文錢一串,個大包甜!”正巧,窗口伸出一個插滿了焦糖純金橘做的糖葫蘆稻草棒,一個年僅十五六歲的少年,探出窗口,揚著他那也同樣有些低啞的嗓子高聲招呼起過往行人。
“哥哥,我要兩串。”既然來找思念,就允許她做一回小娃吧。一手一個,接過齊琛遞上來的兩串尚有些熱乎乎的糖葫蘆,槿璽瞇了瞇突然有些酸澀的眼。永絮,不知此刻的你,是否也正巧在三百年后的這家鋪子里,選你喜歡的草莓糖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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