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富仁“嚯”地起身,“走就走!這親,我本還不樂意哩!”
趙氏只得跟著起身,嘆嘆氣,看看關倩倩,“你們好好勸著阿如,我屋這頭,既然敏蘭犯下了錯兒,沒啥好說的,該準備的,這些日子我跟他爹就準備,只看你兄弟咋辦,咱就咋辦。”又說:“別跟敏蘭爹一般見識,他這樣大的歲數,仍是個小孩子脾性,今個能來,心里頭也是滿意阿如閨女的,嘴上說那些不過是氣話兒,怪惹人笑話……”
她剛來及表了個態,話還沒說幾句,就給季富仁咧去一眼,“還磨蹭啥?趕緊走!”又去拉季敏蘭,“杵那做啥?跟爹回!”
如意轉頭向季敏蘭看去,就見他望著自己眼睛里帶著濃濃的歉意,四目一對上,她便急忙轉了眼,慢吞吞往關全跟前走去,紅著臉兒,一手拽著關全衣角,低聲說:“大哥,別生氣了,我樂意。”
關全愣愣怔怔地看著她,想起這宅子租的蹊蹺,又想起她進偏廳后前后的態度,只覺得心涼了一半,老半晌,強笑道:“好啊,你樂意嫁去,大哥就給你做主。”
季富仁跟趙氏自然也聽著了,趙氏臉上立時浮上了喜色,季富仁已經邁出去一只腳,聽了如意的話兒,哼哼著回轉身,揚眉吐氣地數落關全,“老大歲數個人,還沒個小閨女識趣,我屋哪不好?要錢兒有錢兒,要地有地,我敏蘭今后高中了。跟他兄弟一樣上外頭做官,你妹子嫁來,衣食無憂!要不她咋就這么急的答應下?占了大便宜咧!”
這下如意臉兒更紅了,滿心惱火交織著羞怒。趕在季富仁再開口前,她猛然從懷里掏出一塊碎銀子,往地上‘砰’地一砸。咬著下唇道:“季伯伯,你再開口閉口的說我屋不好,季哥再好,我也不嫁了!”說完,她眼睛一紅,轉身跑了出去。
季富仁愣了片刻,還沒回神。就見季敏蘭也飛奔了出去,他一低頭,就見著地上打轉轉的碎銀子,瞄了一眼,趕緊彎腰撿起來。吹了一吹,收進懷里,“這是啥閨女?拿銀子撒啥氣?”又看看關全,“既然你妹子愿意,明個我屋請媒婆來,早早風光把事兒辦了!”
見關全蔫巴著靠在椅背上,半晌悶不吱聲,不由長舒了一口氣兒。
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稍微說了幾句好聽一點的話兒。“你屋窮是窮了點兒,虧得你妹子有幾分本事,能開起繡坊,我屋家業再大,也不養活閑人,敏蘭她大嫂。娘家那是西南有名的茶商,你妹子今后嫁進來,錢財沒有,也不至于一點傍身的本事也沒有,再者說,脾氣性子倒還湊合,我看著算順眼。”說罷,看看趙氏,唏噓地道:“敏蘭娘倆喜歡,就是瞧不順,我還能說啥!她今后進門,旁的不說,非得要好好伺候她娘,這門親是她娘一力促成的,沒她娘,這樁婚,我是壓根答應不下來!像今個這樣大發脾氣,給她娘氣受,她娘不說啥,我可不……”
趙氏羞愧的要命,忙推搡著趕他出去,不許他再胡說,轉身回來閉了門,自個跟關氏兄妹兩個說了幾句,見他們兩人臉色不好,也就識趣地先告了辭,只說是明個再來。
趙氏告辭后,關倩倩咯咯咯便笑了起來,眼瞅著關全苦哈哈的一張臉,直笑的攏不住嘴,“大哥,今個這出你還沒看出來?”
關全擰著粗眉,半晌不做聲,只是把牙咬得的咯咯響。
關倩倩眼見著關全拳頭捏起來了,趕在他不明真相發火之前,她忙收了笑臉兒,盡量簡短地說道:“敏蘭私下早跟我說了,他跟阿如兩個,一點事兒也沒有,今個你聽的,全是騙他爹娘的話兒。他跟阿如兩個兩情相悅,誰知道季老爺瞧不上阿如,他這才故意在他爹面前說了那些話兒,加上他娘又勸著,他爹沒了法子,這不就來提親來了?”
關全聽了半晌,腦子里只是來回響起一句,阿如跟敏蘭兩個,一點兒事也沒有!
他如釋重負地站起來,激動地問:“你說阿如是清白的?”
關倩倩點點頭,但很快又勸說他:“季敏蘭這人,我跟卓秀常接觸,對他有幾分了解……”
關全忙打斷她,“你少在里頭幫著腔,你說的兩情相悅是咋回事?”
關倩倩白他一眼,“咋了?這你還不明白?阿如瞧上季敏蘭了唄,我不幫著腔,難不成眼看你不答應?”
關全眉頭緊鎖著,半晌氣道:“這季老爺,我看不是啥好東西!阿如嫁他屋去,我咋能放心下?眼下她既然跟姓季的清白著,還做這戲干啥!”
關倩倩看看他,氣餒地一嘆氣,轉身往外走,“我先看看阿如去。”
進了后院,遠遠見著如意跟季敏蘭兩個廊頭下面對面站著,嘴巴一張一合正在說什么,偏倆人離了五步遠,像是刻意地保持開距離,她不由笑了起來,轉頭往外走,尋了關全,叫他放心,阿如這會兒好著呢。
又是跟他細細說了縣里這段時間,如意跟季敏蘭大致的來往,以及他幾次幫襯自家的事兒,又說了說自己對季敏蘭的看法,只勸著關全,說是如意心里頭喜歡季敏蘭,季敏蘭又是個不錯的,做啥不借著這次季家人蒙在鼓里來提親,干脆把事兒成了?
關全起初聽了關倩倩說出如意的心思,其實心里早就開始動搖,這會兒聽了關倩倩一番勸說,端起茶杯,一氣兒把茶水喝干,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阿如她私下里就沒跟你提過啥想頭?”
關倩倩笑了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從小就聽話,自來咱家,懂事的啥都沒求過,從來沒難為過家里人,給她個啥就是啥,有啥不痛快了,不也自己受著?這一回難得她自己瞅上了眼,偏啥話兒也沒跟我提過。”說到這里,她口氣忍不住帶了幾分乞求,“她現在心里頭裝著季敏蘭,你偏不答應,今后再把她嫁到別處去,她往后日子能過順溜?”
關全細細咀嚼著關倩倩的話兒,腦中不禁閃過如意今后嫁到別家去后的場景,蹙了蹙眉,拍桌直嘆氣,“這事兒不好辦!她心思都不在旁人上頭,嫁到別家去,咋過活!”
頓了頓,他長嘆口氣,如實地說道:“說實話,大哥現在心頭亂的都不知該咋辦,前頭把你嫁趙家去,害得你年輕輕和了離,到阿如跟前兒,又不順,才跟陳家退了親,偏又招惹上了季家,這季富仁……”說起季老爺,他便皺了眉,粗聲粗氣地道:“他瞅不上咱屋,我還死瞅不上他!”
關倩倩笑笑,寬慰她,“哥,你別把錯處都往自個身上攬,實際上我跟趙勇忍氣吞聲的過日子,也能行,可我受不了他,更厭煩李氏,鐵了心跟他和離,算李氏一份責任,也也算我一份責任。”她嘆嘆氣,“陳家的事,更不能怨你了,陳宣的好,大家伙眼睜睜都見著,這樣的少年,誰能說他哪里配不上阿如?可偏偏他攤上那么個娘,后來的事兒,誰又能提前預料到?”
關全聽著,心里好受了點,半晌悶聲問:“這事兒,你看咋辦,如果依著阿如的心思答應下來,她真嫁去,一旦在季家過不下去,那可不又走了你的老路子?”
關倩倩搖搖頭,“朱寡婦和和氣氣的,到了利益跟前兒,還不是不擇手段起來?只看表面,季老爺比朱寡婦還差些是不是?可我細細琢磨了一陣,始終覺得季老爺沒咱們想的那么壞。”她有些模棱兩可地說著,“退一萬步說,即使阿如今后不歡氣,她也不是一無所有啊,不還有鋪子,不還有咱們娘家人?我和離了這些年,不也歸娘家來?再說我看季敏蘭,不像是個窩囊的脾性,阿如跟了他,我反倒比原先她跟陳宣定婚后還放些心。”
關全仔細聽著她的話兒,不由回憶著前幾年見著季敏蘭時的情景,回憶了一會兒,他點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唉!端看明個趙氏咋樣說!”頓一下,他嘆氣道:“難得這季敏蘭想出這混賬辦法!雖然不是個啥正經家伙,看起來對咱阿如還是鐵了心的,阿如偏也看上了他,事情到了這地步,擔心的再多,有啥用!”
他絮絮叨叨地:“這樣也好,阿如小時候過的是窮日子,這下季家去,不愁吃穿,過富貴日子去。”又看關倩倩,“要說這親事,我最大的擔心就是這這季富仁,富仁富仁,他就是個為富不仁,今個連咱阿如丟下那幾兩碎銀子都撿去!實在可氣!保不齊往后阿如季家去受啥委屈。”
關倩倩見他雖應下來,卻仍胡思亂想,憂心不安,無奈笑笑,“我看這季老爺,沒外頭傳那么壞,人是扣縮點兒,嘴上氣人點兒,你想想,他今個能來,人品倒也并不是說不過去,是不是?”她牽強地說著好話,“擔心一千擔心一萬,有什么用,阿如遲早得嫁人,就是不嫁季家去,保不齊嫁去別家遇上惡婆婆?季家好賴是她自個樂意的,就沖這個,你心里的石頭不該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