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笑了笑,又跟王氏說些叫她寬慰的話兒,王氏便坐不住了,說是早些去朱寡婦那頭瞧一瞧去。
梅花也在旁直催,“好一陣子沒瞧見宣哥,你關大哥知道我今兒過來,還有些話兒托我轉告他一聲兒。”
一行人也就熱熱鬧鬧出了門。
到陳家門口時,就能聽見院子里兩個說說笑笑的聲音了,其中一個女聲,溫雅的很,是如意從也沒聽過的聲兒,連梅花聽了也覺著奇,“朱大姐屋啥時候多了個姑娘?”
她叩了扣門,“朱大姐,阿如娘來看你哩。”說完這話,轉過身去又對王氏說笑起來,只放心等著朱氏來開門。
卻沒料到,門始終沒有開。
等了好一陣子,不但院子里頭奇怪地沒人應聲,連方才眾人聽見的那一陣兒說笑聲,不知怎的,也驟然停了。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心里都覺著奇怪,大白天的,陳家明明有人,怎么也不來開門?
梅花不死心地又敲敲,里頭卻再沒了聲響。
見關倩倩跟馮卓秀臉上有些沉,還是王氏先開了口,“倩倩,我看,不定朱氏在屋接待貴客?咱們也別在門前聚著了,上外頭逛會兒?”
馮卓秀往前走了一步,卻給關倩倩手一伸,橫攔住,沖他正色道:“聽你娘的。”又招呼梅花跟如意幾個往外走。
如意悶不做聲往外走著,心里尋思,朱嬸兒方才和誰在院子里說話兒?朱嬸的聲音。她一定不會聽錯,另一個聲音,決計是個少女。
馮嬸子說,興許是貴客。可她實在想不出朱嬸兒還能有什么貴客?
關倩倩走到巷子口,腳步突然停住,轉頭朝王氏笑笑。“我看,也別轉了,就在這等等看。”
王氏心里覺著奇怪,但見關倩倩沒多解釋什么,也就笑著點點頭,其余人,除了梅花沒起心思。如意跟馮卓秀兩個不約而同沉默起來。
馮卓秀挨墻靠著,不知想起什么,突然走到如意跟前,拍拍她肩頭,“阿如。要不,你先屋去歇會子去?”
如意搖頭,笑笑,“馮二哥,沒事兒,我跟你們一起。”
馮卓秀沒吭氣,心里想著,朱氏家里突然多個陌生姑娘倒罷了,偏明知他們來了。朱氏還不開門,這里頭,必然大有蹊蹺!
他腦子轉的快,三兩下的想明白事有蹊蹺,雖不知陳宣今個在不在屋,可只為著朱氏。心里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見勸不走如意,也就作罷,只是埋頭尋思著里頭那姑娘會是誰。
日頭一點點的偏西,關倩倩跟馮卓秀兩個臉色也一點點難看起來,連興頭大的梅花也忍不住有點埋怨,走到關倩倩跟前去,“倩倩,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我咋瞧不明白,朱大姐屋里不是有人嗎?”
正在這時,不遠處大門吱呀一響,關倩倩臉上一凝,馬上對梅花昨個‘噓’的樣子,幾人眼睛同時往陳家大門瞧去。
就見著個二八少女,中等個頭,穿著一身考究的綢裙,在她的身后,緊跟著個小姑娘,粗布衣裳,一瞧便是丫頭的角色。
兩人慢慢從臺階上下來了,先走出的姑娘身子一轉,看向門里,微笑著對門里的人說了句什么,然后,一轉身,朝一行人慢慢走過來了。
她本是低垂著頭的,也許是感覺到了巷子口投向她的數個目光,也許是本就要往前看,她頭抬起來了,一下子瞧見巷子口上站著的老老少少,臉上便閃過幾分驚訝。
很快,她走近了,眼看著如意一行人,想起了方才朱氏被人敲響的大門,卻被朱氏搪塞過去,并沒開門去迎一事。
這時候在巷子口碰見這幾個人,臉上明顯有些意外,聯系起方才,眼睛里閃過幾許疑惑,連帶著,腳步也遲緩起來,幾乎要出巷子時,她腳步一頓,轉身看了他們一眼,只是她最終沒有停留。
馮卓秀冷冷看著那少女走遠,咬牙道:“我去朱嬸家問問!”
關倩倩回頭看那少女遠走的背影,嘆嘆,“這樣好的料子,可不是普通人家買的起的。”
馮卓秀臉上很是氣憤,“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管什么料子不料子?你知道那女人是誰?”
關倩倩搖搖頭,皺眉尋思著,“是縣丞府上的錦研小姐?”
馮卓秀半信半疑的,“你怎么知道?”
正在這時,如意搖搖頭,止住他們的爭論,“那個小一點的丫頭,我以前見過。”
馮卓秀跟關倩倩對望一眼,齊齊看她,“你認得?那人是誰?”
如意搖搖頭,看看王氏,又看關倩倩,“二姐,我馮嬸兒來這一趟,就是為著上宣哥家去,咱們既然來了,再上門去瞧瞧不?”
馮卓秀也是這意思,“我倒要看看,把咱們一群人堵在外頭,她給個什么說法。”
王氏聽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很是稀里糊涂,見沒有人出面解釋,忍不住問:“方才那姑娘,你們不認得?”又問:“朱氏怎么不肯開門?”
馮卓秀忙笑笑,“娘,沒啥事兒。”
王氏嘆嘆氣,本要抬腳往朱氏屋去,卻給關倩倩攔住,她搖搖頭,“馮家嬸子,別去了,方才不開門,這會子也不會再開。”她眼睛往陳家望了一眼,尋思著說道:“嬸子,今個就歇在縣里得了,下工再去,保不定就見著人了。”
馮卓秀剛要張口,便給她喝住,“現在說什么都沒用!”她語氣緩了緩,“晚上再說。”
馮卓秀平日雖跟關倩倩說說鬧鬧的沒個忌諱,可心底對她卻很折服,遇上正經時候。比方現在,關倩倩一喝,他便住了嘴,很是聽從她的。
王氏看他們幾人的樣子。這會兒心里已經明白,八成是朱氏那頭起了什么事兒,今個即使倩倩不說。也是斷斷放心不下回村去,便點了點頭,勸道:“秀兒,聽你關大姐的,娘今個住下,等下工再來一回。”
往回走的途中,又拉著如意往一邊閃。低聲問:“阿如,是怎么一回事兒,娘心里越想越糊涂,你快跟娘說說?”
如意尋思著,算走著。算寬慰她,“嬸子,事情你也瞧見了,就是朱嬸家突然來個姑娘,我們都不認得,又奇怪地不肯給開門,就這樣。”
王氏越聽,心里越驚,蹙緊了眉頭問:“會不會是貴客?”
如意搖搖頭。不確定地說:“許是我二姐說的那人,縣丞府上的錦研小姐。”
三人把王氏跟梅花兩個送去城外的屋里安頓好后,一出門,馮卓秀便拉了臉兒,也不吱聲,只是腳上生風。走的比誰都快。
關倩倩也就拉住他,勸他別氣憤,“現在事情還沒搞清楚,你生氣個什么勁兒?”轉眼看看如意,見她臉上倒沉穩,心里安了安。
馮卓秀半晌沒做聲,心里尋思著,若說那姑娘沒問題,可朱氏不開門,就肯定有問題,鬼鬼祟祟的,一定有不對處!要不,她做什么不大大方方把門打開?她在躲避什么?
他想的,關倩倩跟如意自然都想到了,可誰也沒吱聲,心里都往好的方面想著,尤其是如意,只盼著這事兒是一場誤會,旁的,不敢也不愿意多想。
進城后,馮卓秀先去一趟縣學,托人喊了陳宣,見他沒一會便出門來,見了他又是一臉的欣喜,心知他今個下午并不在家中,這里頭,沒他什么事兒,心里略安了安,也沒對他提及什么,只是叮囑幾句叫他好好讀書的話兒,便告了辭。
回去把這個情況告訴如意,叫她心安,“陳宣不在,料想也沒什么大事兒,你也別往心里頭去,許是今個咱們全想的多了。”
如意搖頭笑笑,“馮二哥,我心里頭不很擔心,不管逢上什么事兒,我只怕自個做了對不住別人的事兒,卻不怕別人辦了虧心事。”見馮卓秀一臉目瞪口呆,歪著腦袋說:“咱們自己不做虧心事兒,沒什么好擔心的,別人對不住咱們,不該別人擔心嗎?”
馮卓秀腦子轉了好幾個彎才把她的話兒理解明白,搖頭道:“你怎么是這么個想法,就不擔心著宣哥?”
如意抿抿嘴,“宣哥要是真辦出讓我擔心的事兒,我寧愿是現在。”
馮卓秀一愣,可想想,這話說的倒也沒啥錯,他心里盼著陳宣最好現在和以后都別辦出什么虧心事兒才好。
只是尋思起她一個姑娘家,怎么看的這么開,望著她的眼睛就有些不解。
還沒等他發問,如意已經走開了。
各人心里帶著對朱氏今日這舉動的疑惑,好容易捱到下工,還沒等拾掇利索,梅花跟王氏便來了。
幾人也沒耽擱,關了鋪門便齊齊上朱氏屋里去。
這次去,果然叩不上幾下門,門便開了。
站在里頭的是陳宣,見著幾人,稍有些驚訝,尤其是瞧見王氏,更是驚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不等他開口的,王氏便笑著走上前了,細細端詳著陳宣,心里十分滿意,微笑著夸他,“好孩子,你娘在屋?”
陳宣忙引他們幾個進了屋,一進堂屋,便沖里喚一聲兒,“娘,你身子好些了么,我馮嬸子特意來瞧你來了。”
朱氏微弱中帶了幾分高興的聲音在里頭響了起來,“快,請你嬸子進屋來。”
她話說完,王氏已經按捺不住,笑著上前去掀門簾,門簾一掀,就見朱氏平躺在炕上,臉上蒙著一塊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