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下了工,晚飯時,便把這想頭說出來,問馮卓秀愿意不愿意獨個挑大梁,把這部分的活計攬上?
馮卓秀聽了關倩倩的想法,蹙著眉,“來消費,送大禮?”
如意咯咯笑起來,“消費就是做衣裳!”一邊幫馮二哥解釋著,心里又有不解,“二姐,做衣裳,掏銀子,天經地義,為啥咱們要多一道破費?”
關倩倩笑笑,“阿如,你想想,咱們在鎮上開過裁縫鋪子,跟縣里有什么不一樣?”
如意尋思一陣,看著關倩倩說:“鎮上客人少,裁縫鋪子四五家就吃緊,縣里人多,做衣裳的人也多,裁縫鋪就十來家!”
關倩倩點點頭,“鎮上比起縣里來,人口少,產業少,地方偏遠,經濟落后,經濟落后是因為沒有活力,而沒有活力,意味著競爭不充分。”又說:“咱們縣城,人口稠密,地理位置好,離州府近……”說來說去,見如意臉上很是懵懂,她干脆說:“打個比方說吧,縣里只有你一家裁縫鋪子,做一件成衣,五十文還是一百文,是不是你說了算?”
如意應一聲兒,“如果只有一家裁縫鋪子,想做新衣裳,再貴,也非去不可。”
關倩倩點點頭,“就是這個道理,不管那行業,繁榮了,競爭也就有了,你發展,人家也沒閑著不是?”她笑笑,“但跟州府,跟省城比,激烈程度遠遠不及,有機會,二姐帶你上州府瞧瞧。”
如意琢磨一陣兒二姐的話,不確定的問:“二姐,你想用送小物件兒的辦法,叫客人得了咱們的好,以后只來咱們鋪子?”
關倩倩見她腦子轉過彎來,一拍手。“對,大致是這么個意思,這只是其中一個方法,來了縣里。總跟原先在鎮上的情況不一樣,該調整調整銷售策略。”
馮卓秀在旁抿嘴聽著,心里尋思著,好像有一點懂了。
尋味一陣兒,看著關倩倩的眼神毛毛的,盡管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心頭的疑惑。直接問她,“關大姐,你真是全哥的妹子?”
關倩倩嘆嘆氣,她一點也沒為卓秀跟如意的吃驚而感覺到沾沾自喜,古人沒有總結出一整套的銷售理論,卻不代表古人就不競爭,就沒有銷售經,她只是把古人能想。并且肯定會做的,用稍微專業點兒的話總結出來,卻沒想到。僅僅是這樣,就給卓秀嚇成這副樣子來。
尋思一陣兒,笑了,“酒樓里還興送個茶點,咱們裁縫鋪子怎么就不能送點小物件?別當這想頭是我琢磨出的,我也是跟著那些個生意人依葫蘆畫瓢,學來的。”
馮卓秀心里倒是尋思著,關大姐歲數不小,以前在南邊生活過,光見識就比他和如意多了不少。來了縣里,又是他跟如意兩個的主心骨,里外張羅著拿主意,真要是個無知的,哪有底氣大老遠領著他們來開鋪子來?
也就定下心思來,踏踏實實跟著她學本事。一準兒不會錯!
再者說,關大姐也沒留私,只要他愿意學,哪次不是有了疑問,耐心和他講明白怎么一回事兒?
也就點點頭,把自己這些天的想頭也一并說出來,“我尋思著,阿如那繡花樣子做的勤,幾天就出一件兒,攢多了擱在鋪子里也是個占地兒,我想隔三差五拿了妹子的繡樣上集市擺攤去!”
關倩倩尋思著,也成,不指望他小打小鬧的給鋪子創造多少利潤,他來一趟,幫了大忙,又一心想學做生意的本事,總得給他些機會鍛煉鍛煉,總不能叫他一日日閑著,再勤懇的人,這么成日閑著,也生了惰性。閑下來的功夫,幫著招呼客人,上外頭去淘貨,等他以后熟悉了做買賣的門道,只管叫他往更遠里去,上州府,上省城,哪有商機往哪跑。
她不滿足于只開裁縫鋪子,大哥成親時無意中發現的婚慶生意,就很是讓她動心,只是任她再大的野心,還得踏踏實實一步一步來,前頭沒有第一桶金時,不也是踏踏實實在村里賣賣吃食?
甭管做哪一行,非得有個好的貨源不可,卓秀是個男娃兒,南來北往的出遠門,比她跟如意兩個方便的多,她很是看好馮卓秀,眼下就著手鍛煉著卓秀能挑起這大梁來,用現代人的話兒,儲備人才!
如意不知道關倩倩心里已經醞釀籌劃著今后的事兒,只以為她發愁著怎么跟縣里其他裁縫鋪子競爭,自個也悶頭想起來,想了一陣兒,問:“馮二哥出門賣繡樣,打著咱們鋪子的名號,好不好?”
關倩倩笑笑,“這事兒,不急,等跟你朱嬸兒的合作洽談好,我想專門辟出一塊來,只賣刺繡。”
見如意有些懊喪,倒是鼓勵她,“你才從村里出來,就給咱們買上了便宜布,上城里來,也不怯,知道挑個刺兒,壓壓價兒,沒給人騙去,已經很攢勁,做生意的門道,慢慢學!”
如意扁著嘴兒,“我就是瞧著咱們開業這幾日,沒博個開門紅,心里發愁呢。”
關倩倩搖搖頭,說是這門行業圖個穩當,口碑也重要,紅火生意不是一天兩天就來,不急于一時。
如意點點頭,“我算了算,照這幾天的情況看,今年總能回上房租本!”掰著指頭算了算,又瞧馮二哥,“馮二哥的工錢兒也能出來。”
馮卓秀見她合計的認真,揚著個嘴角,“都是一家人,還分個你我的?”
沒幾日,鋪子生意剛剛入了正軌,馮卓秀便獨自上集市去,如意本說要跟他一塊去,他卻不肯,說是以前都是跟關倩倩一塊去,眼下也該試試自個的眼力,她去了不算。
往后這活計他攬上了,能不能淘上好東西,全憑他自個的眼光。
他自個去淘貨的,幾次下來,關倩倩見他偶有失手,總體來說,保本之余能有個小賺頭,便放心叫他去辦。
自開展起做衣裳送禮的活動,鋪子生意明顯比前一階段熱火些,凡得了饋贈的,各個眉開眼笑回屋去,如意瞧在眼里也高興,心里想著,雖然是些不值大錢兒的小物件,可禮多人不怪,她二姐可真有辦法,叫人得點小便宜,惦記了她裁縫鋪子。
這日下了工,如意剛出門去,還沒走幾步路,外頭就飄起小雨,想起二姐跟馮二哥方才去了集市,馬上回鋪子去,娶了雨傘往外跑。
剛拐進西邊街頭,路過一家紙墨鋪子,冷不丁的,就瞧見個熟悉的背影。
那個背影在眼前一閃而過,她馬上停了步子,后退了幾退,仔細盯著他瞧了瞧,見他正背對著自個,手里掂著一沓白紙,一邊兒同活計說著話,一只手從懷里掏錢兒,如意瞧這身板子熟悉極了,馬上就認出是誰來,想想前些時候本還尋思著寫封信,今個就她碰巧遇上了,也就在門前兒多瞧一會兒,等他一轉過身來,露出個憨實方正的臉兒來,如意馬上就朝他喊一聲兒,“阿才哥!”
阿才乍然給人一喊,四處一瞧,摸不著頭腦,正以為自個聽錯了,出門來,冷不丁就對上一張鵝蛋臉兒。
仔細一瞧,她個頭雖然拔高了一截兒,臉蛋子白了,頭發油亮了點兒,身段變得玲瓏起來,卻還是他認得的那個阿如,倆圓髻沒啥變化,仍一左一右梳在腦后,倆大眼睛忽閃忽閃,臉上乖乖巧巧的,笑時也不張嘴,總是小嘴一彎抿著笑,不好意思時,兩顆小巧的門牙就咬著下唇。
正想著,就眼見著阿如咬起下唇,細聲細氣問:“阿才哥,我是阿如,你咋不認得我了?”
阿才連忙回過神,一拍腦袋,奇怪地問:“阿如妹子,你咋在縣里?”
如意點點頭,“阿才哥,我跟我二姐來了縣里,開了鋪面。”她回頭,朝東邊一條巷子口指了指,“就在榆樹巷子里。”
“啊?”阿才大驚,連連問,“你倆哪來的錢兒?來縣里的,你哥同意?咋就想起來上縣里做買賣?”
如意一一回了他,他才點點頭,喟嘆一陣兒,很是替她高興,“阿如,你出息了,有了大本事了,今后你屋肯定不會再受窮了。”
如意沖他笑笑,“阿才哥,你屋不也過的去?去年路過村里,就瞧見你屋起開新房了哩。”
阿才憨憨一笑,抬手抓著頭發,“起個新房,也沒啥,我在季家上工,多少能補貼屋里些。”
他一點也沒想到今個在縣里能碰上小阿如,每回見了她,只覺得親切萬分,一來原先都是同村的鄉黨,二來阿如跟他少爺也有著幾分交情,一想起他家少爺,當下就忍不住笑起來,“少爺上回給你寫的信,你收到了不?”
如意一聽這話,哭喪起臉兒問他:“季哥怎么生了我的氣?”
阿才本來就要脫口而出了,可眼瞧著一年不見,如意就出落成個顯了身段兒的大姑娘,再不應像小時候那樣直言直語,說話該得有個避忌。
怕她難為情,干脆沒把話說開,只是搖頭笑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少爺的脾氣,發些小脾氣,也是常有的。”
如意抿著嘴兒,嘆氣一聲,眼巴巴瞧阿才,“阿才哥,季哥幫了我許多,前頭我險些給賣去,也是季哥幫的忙,我心里頭別提多感激,不樂意他生我的氣,不管為啥的,你回去后幫我勸勸他,說合說合,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