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安身上穿著干凈但是看起來極為普通的粗布衣裳,頭發一半挽了起來,剩下一部分略顯凌亂的遮住了自己大半張臉,看起來就像是個不起眼的民婦一般,除了窈窕的身段還能引起某些人的目光,其他方面可以說跟走在街上的其他女人沒什么不一樣了。[]
秋家應該已經發現她逃走的事情了,秋老祖一定會想到她就是在外面偷聽的人,秋十五那個人更是自私狹隘,絕對不會容許被他捏在手里好幾年的自己逃出生天,一定會有人出來尋找她的,在沒有見到秋十三之前絕對不可以被找到。
一架破舊的木板車,一頭老牛無精打采的耷拉著腦袋拉著往前走車上躺著一個人,身上散發出熏人的惡臭味,經過的人無不是緊緊捂住口鼻,一臉厭惡的撇上一眼,懷疑上面的根本就是個死了多日的人。
身體被粗布裹著的人微微定了動身子,露出一只滿是潰爛痕跡的手來,聲音嘶啞不堪:“你究竟有沒有找到合適的地方?還是沒能想起來嗎?”
沈容安坐在板車上,厭惡的皺皺眉頭,她是距離這個人最近的,自然更加承受了那令人難以忍受的味道,聞言哼了一聲:“你若是不耐煩,自己去找便是。”
躺在車上的人似乎很生氣,露出來的手一把拍在了班車上,上面暴起來一些灰塵,陽光一照可以看見紛紛揚揚的樣子,破舊的板車卻絲毫沒有受損,依舊慢騰騰的被拉著往前走。
沈容安冷笑:“你以為自己還是以前的自己嗎?也不看看你的樣子。不但武藝內力全都沒了,一身爛瘡誰見了都要退避三尺,就這個樣子了居然還是不死心的想要接近十三少,你就不怕毀了在他心里你那一丁點的美好形象?”
這個躺在破板車上的卻是花影。(就到)跟沈容安也算是老相識了,李家被滅的時候她僥幸沒事,可是卻不知道自己早就被秋十三暗中動了手腳。身上臉上一日一日的出現了爛瘡,如今真是連乞丐都不如了。
被沈容安一句話捅到了心窩子上,花影沉默了片刻,忽然冷笑:“就算如此也比你一個完全不知道地方的人強,你若是真想去那個地方就給我閉嘴,聽我指路!”她就不該相信沈容安這個女人,青山醫館自己都去過好幾回了。這個女人卻跟本就不知道路,既然這樣早說啊,她來指路不就好了嗎?
沈容安有心拒絕,可是只要她一想到青山醫館,身上馬上就是一陣難以忍受的痛苦。仿佛神明在暗示她絕對不可以靠近那里一樣。
可是不靠近怎么行?她還想見到秋十三呢!只是沒想到自己才剛從秋家出來就遇上了花影,更加沒想到的是她居然跟自己是相同的心思。
哼,沈容安不屑的冷笑,她已經是孩子的娘了,雖說早就已經不清白了,可是比起花影這個人見人厭的女人,她的美麗可是更加具有實力的。
若不是自己實在是想不起來青山醫館的事情,又不敢出門打聽,怕給人發現端倪匯報給秋家。這個花影就成了她最好的掩飾,兩個人各懷鬼胎可以說是一拍即合。
這樣的兩個人,一個毫不起眼,一個人見人憎,在街上走一圈兒可以說是人人閃躲的,這兩破舊的板車連同老牛都是沈容安臨時用自己的首飾換來的。她根本就不會駕馭牛車,好在這老牛脾氣好性子慢,放手不管也就是慢騰騰的認準一個方向往前走。
“少主,您就這樣走了好嗎?”迎面卻來了一行人,個個跨著高頭大馬衣裳鮮明,同樣的所有人都遠遠的避開,不過不同的地方在于,沈容安兩個人是人人嫌棄的躲避開,而他們一群人則不然,那些人讓路是因為覺得自己招惹不起他們,又是敬畏又是羨慕。(就到)
沈容安抬起頭掃了一眼,心里猛地一跳,趕緊死命的抓住韁繩想要停住牛車,老黃牛脾氣很溫和,真的就停了下來,甩著尾巴拍打著偶爾飛過來的蒼蠅牛虻。
沈容安低下了頭,把自己的臉更加深的藏在了頭發和衣裳里頭,聽到那群人從被她讓開的路上與她擦肩而過,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毫無波瀾的說道:“我已經決定了,你們全都回去,誰也不許跟著。”
“可是……”很明顯這些屬下們有著不同的意見。
五官精致眉眼魅惑的男人擺了擺手,用絲毫不容置疑的口吻發話:“如果你們還當我是主子,就立刻回去!”
幾人面面相覷片刻,明白自家主子是下定決心的了,無奈的勒住了胯下的坐騎,眼睜睜的看著對方策馬而去,彼此之間無奈的交換了一下神色,只好撥轉馬頭回去,希望盡快把這件事情上報上去,等待家主大人的裁決好了。
沈容安直到他們全都走遠了才敢抬起頭來,有些心驚膽戰的舒了口氣,居然會在路上遇上歐陽瑾瑜,真是太危險了,若是被他給認出來,不說把她交給秋家人,也絕對不會容許她去找秋十三的。
花影也把剛才的事情收入眼底,直到現在不是計較的時候,趕緊離開才是,歐陽瑾瑜行色匆匆的似乎是有急事,可是又不帶身邊的人,應該是私事才對,可是近幾年他都忙著歐陽家族的事情,能有什么私事值得他親自出馬?
不知道為什么,花影的腦子里第一時間就閃過了沈重華的身影,雖然很是不甘心,可是她卻不能不承認,若是有人能讓歐陽瑾瑜不顧一切的丟下手頭事情趕去相會的話,那個人一定就是沈重華。
她心里頓時一個激靈,難道說沈重華出現了?這豈不是說秋十三也出現了?
“快!快!”她激動的說不利索話,手指指向歐陽瑾瑜離去的方向:“跟上他,他一定知道十三少的下落的,一定是這樣!”
沈容安也馬上明白過來,雖然有些害怕靠近這個人,但是為了心目當中的秋十三,還是拼一把好了,咬住牙拿起鞭子驅趕老黃牛,那老牛哞了一聲,乖乖的按照她的意思慢悠悠的前進。
這速度實在是太慢了,兩個女人不禁全都皺眉,要說步行的話,牛車并不算慢,可是跟人家的駿馬相比,相差的就太多了,歐陽瑾瑜很快的就連個影子都看不見了。
沈容安頓時沮喪起來,嘆了口氣:“算了,我們還是去青山醫館吧,沈重華就算回來,也不可能不去那里看一眼的。”
事到如今沒有別的辦法了,雖然花影心里罵死了沈容安沒用,但是她眼下有求于人,就算再不滿意也只能忍著,氣鼓鼓的給她指明了去路,躺在板車上生悶氣。
歐陽瑾瑜策馬趕到青山醫館的時候,時間還早,醫館不過剛開門,夏日里除了幾個老病號,并沒有多少人來看病的,倒是那些打架斗毆缺胳膊斷腿的人比較多,而這些人十有的都是夜間出事跑來砸門的,為此惹得本來脾氣就不大好的煙波叟大為惱怒,最后干脆跟賴在這里的安清源說好了兩個人晝夜分工,那些只需要處理一下傷口的小事情自然就應當是年輕人干的,總不能叫一個老人夜里不睡覺吧?
于是無奈的安清源就成了這里的外傷大夫了。
歐陽瑾瑜下了馬,青山醫館因為依山而居,看起來極為的寬闊,倒是不愁沒地方安置馬兒,隨便選了個地方拴好韁繩就徒步走進去,里面打掃得干干凈凈,藥柜上分門別類的貼著藥物名稱,比起三年前可是正規了很多。
“歐陽公子。”北堂彥一出來就瞧見了這個熟人,微微收斂起臉上凍死人的寒冰,點了點頭,回頭對著里面道:“歐陽公子來了,去跟老爺子說一聲,等會兒沒有病人了過來坐坐。”
里面湯圓探出腦袋來看了一眼,對著歐陽瑾瑜討好地笑了笑,飛快的縮回腦袋:“知道了,公子里面請吧,奴婢給您送些茶水點心過來。”
歐陽瑾瑜這幾年是盡量的強迫自己不要到這里來,因為一到這里就感覺好像滿滿的還留著沈重華的氣息,好像下一刻她就會從哪個拐角,哪扇門后面走出來一樣。
“進來再說吧。”北堂彥看了他一眼,轉身進門,歐陽瑾瑜垂下視線,跟在后面走了進去。
“給你的信收到了?”北堂彥一向不喜歡廢話,直接就開門見山:“有沒有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歐陽瑾瑜看著眼前送上來的熱茶,微微苦笑:“她身邊已經有了別的男人了,就算已經死了,也永遠放不下的了。就算是心有不甘,卻也不能不承認,比起秋十三,我自愧不如。”
“我不是在說這個。”放在三年之前北堂彥或許還會就這兩個男人之間的糾紛發表一下看法,如今卻不需要了,勝負早就已經見了分曉,再去糾結一些沒意義的事情做什么:“你知不知道,這些藥材其實是用來救人的,秋十三,他還沒死。”說完這幾句話,他的視線緊緊地盯著歐陽瑾瑜的反應,一手端起茶杯,遮住了自己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