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慎嚴把林嵐扯到了一邊,這舉止說合適,其實有點過,說過卻又有點欠,林嵐盯著謝慎嚴拉著自己胳膊的手,步子隨行,當走到窗邊,看到他松了自己胳膊時,眼里閃過一抹失望,隨即抬頭望著他:“不知妹夫要問什么?”
謝慎嚴見她面色不急,對那藥碗也不關注,便是輕咳了一下說到:“這事問起來可能會令你難堪,但畢竟事關表弟,我不問也不合適”
“你問”林嵐望著他,目色不挪
“表弟所納寶姨娘,她到底是外室收進來的,還是你給牽進來的瘦馬之出?”
林嵐聞言一愣,隨即蹙眉:“妹夫為何問這個?”
“寶姨娘已與我表弟同去,她家我們也得有個安置,故而得清楚內情,才好把這安撫銀子使對地方”
林嵐嘴角一撇轉了身:“我當什么大事勞妹夫這般急急來問,不過是個姨娘的出身罷了”她說著走向桌邊準備端碗,謝慎嚴忙眼:“你以為這事兒是小事?拿捏不好,你可難堪”
林嵐聞言立時轉頭,目光直直盯著謝慎嚴:“我難堪不難堪的,與你何干?”
謝慎嚴一愣,隨即一個冷笑:“你是糊涂了?你夫婿是我表弟,你妹子又是我妻,如今曾家一把火燒成這樣,姨媽遲不見醒,兩個娃兒又是流涕小兒,說你孤兒寡母也不所過,倘若處理曾家一眾事上,有個紕漏,日后別人拿這事做起文章,你壓不住府怎么辦?如何寡母所居主事?”
“我還當妹夫操心我,原來不過是怕我連累林家和謝家的名聲,我就那么沒用,那么不堪嗎?”林嵐說著眼皮子一粘,眼淚刷的就流了下來
謝慎嚴見狀立刻上前言語:“哎呀,你這是哭什么我又不是這個意思,我這是為你好啊”
林嵐身子突然一晃向側倒伏謝慎嚴抬手一扶,林嵐便倒在他懷里不說,是全然把重量都倒在了他的身上,謝慎嚴蹙眉卻沒推開,他眼珠子一轉眉展不說甚至還把手輕環上了她的腰,隨即輕聲言語:“你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暈眩起來?”
他說著話眼角掃著那邊桌上的藥,此刻與之相隔的梢間側門被小心翼翼的拉開跟在謝慎嚴身邊的隨從端了碗藥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
“還不是這日日愁眉不展,心中傷”林嵐說著抬手推了一下謝慎嚴的胸膛,但謝慎嚴沒有放手勾著她言:“節哀順變的道理,你不懂嗎?我表弟已死,你要活的好才是啊”
“我也想,可我命苦啊”林嵐說著也不推搡了,就這么手放在謝慎嚴的胸口抬頭望著他謝慎嚴自是低頭瞧望著他,兩人姿勢十分過界:“你何必苦嘆,我表弟這一去,我知道你難”
“難,我難的很我那時失足落水跟了他只望著夫妻舉案齊眉,但我命苦宮寒不孕,不能為曾家添嗣,我知我錯在此,婆母納妾我不言語,可誰知一場疫病,她們兩個都去了,而我得佛祖護佑活下,卻從此成了府中的惡,夫君當我妒,婆母念我克,這日子叫人委實難過你先前問我寶姨娘何出,她乃瘦馬出身,是我親自為夫婿上門挑選,以重金納進府門,促了她和夫君的恩愛緣分,彼時我們說的清楚,生下子嗣無論男女都由我這嫡妻過繼膝下,好為曾家添上香火,可男丁落地,她就不認,仗著夫君疼愛,出爾反爾,以一個姨娘之身養著弘哥兒,彼時我心中窩火,卻也沒有言語,說到底那也是曾家骨肉,是我夫婿的孩兒啊,我便終日禮佛,由著他們恩愛,由著他們像足了一家子,卻沒我的事,可誰料這么一場大火突來,我夫君死了,他是和寶姨娘一起在火里燒死的,你可知,我的難堪?”
林嵐說著抓了謝慎嚴的手就往自己的胸口上拍:“你摸摸我的心,這里有多痛我是你表弟的嫡妻啊,他卻是休沐之日大正午的和一個姨娘睡在一起被火燒死,這滿城不知多少人念著我的笑話,拿我的苦當談資而我還得一聲不吭當什么都沒聽見的去為曾家護著小的,照顧著老的,甚至如你言,一個不對,我便是罪大惡極之人,妹夫啊,我苦,我真的好苦啊”
林嵐說著竟把腦袋都往他胸膛上靠了,而此時謝慎嚴看著梢間的門被拉上,他一把抽開了自己的手退后兩步:“那個,六姨子啊,我知道你苦,不過還請自重,我知你情緒激動,舉止有過,但希望你此時盡本分,恪規守則”說著便轉身似要去
林嵐一愣,抬手抹去臉上淚痕一把抓扯了他的胳膊繼而盯著他:“你,你說這話?是誰剛才抓著我的胳膊?又是誰趁著扶我環腰不放?我不過與你訴苦罷了,你竟叫我恪規守則,謝慎嚴,別以為你是謝家家主,我就可以任由你欺負,大不了我豁出這條命去,也要鬧的街坊鄰居都知你那謙謙君子玉郎之名下,是一副怎樣的貪色嘴臉”
謝慎嚴聞言臉上滿是驚愕,隨即便在林嵐氣勢洶洶話語撂下后一臉惶恐:“你我乃是親戚,此等行舉有虧,丟人那,這只是一時不察而已,你何故發難?傷了你的名,你不也難堪嘛,還是大家各退一步不提罷了”說罷一甩胳膊
“憑什么我要各退一步,我林嵐豈能任你白占便宜?”林嵐說著邁步擋在了謝慎嚴面前
“那不然你想怎樣?”
林嵐抿了唇,隨即人往前兩步又和謝慎嚴蹭在一起,話語也變得嬌柔軟糯起來:“什么叫我想怎樣?你是謝家家主,堂堂的玉郎,是我的妹夫,我卻是一個生不了孩子的寡婦,夫婿在,我守的是活寡,夫婿死,我守的是死寡,我的內心好空你知道嗎?我不求什么別的,只求你可憐我疼惜我而已”
謝慎嚴眨眨眼:“怎么疼惜,怎么可憐?”
林嵐抓了謝慎嚴的手一只讓他環抱上了自己的腰身一只放置在了胸口:“我只要你抽空陪我排解一下寂寞,別的一無所求……”
謝慎嚴搖了頭:“不行,這會對不起你妹妹的”
林嵐眉一挑:“有什么對不起?姊妹共侍一夫又不是沒有?再說了,我又沒打算說出去讓人家知道,只你我兩心知而已……”
“兩心?對不起我給不了你心”謝慎嚴說著便要抽手,林嵐卻死死按住:“你不答應是不是?你信不信我立刻叫人?”
“信你這等不要臉皮的潑婦還有什么做不出來?”謝慎嚴話音剛落,雙手一個抖力擺,林嵐哪里抗的住直接就摔去了一邊
謝慎嚴望著她一臉厭惡:“惡婦啊惡婦,你夫婿過世才堪堪五天,你便想著如何覓下男人你還要臉不要?”
林嵐咬了唇:“我是不要臉,可你也好不到那里去謝慎嚴,你敢摔我,我要叫你身敗名裂”
“好大的口氣啊仗著自己伶牙俐齒,眼淚婆娑就想顛倒黑白嗎?我告訴你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林嵐瞪眼:“怎么,你當我不敢嗎?”她說著就要往外沖,謝慎嚴快她一步,一腳把門踹開,指著外面言語:“你去只管大聲的喊,倘若你覺得不夠我還可以幫你把街坊鄰居都招呼過來,讓他們聽你信口雌黃”
大凡權貴最怕名聲受污,尤其世家是謹小慎微,林嵐順勢相挾,卻不料謝慎嚴完全不吃這一套,而這一腳踹門踹的她反而心中突突,倒不敢貿然出去,只是盯著院落里大眼瞪小眼的一眾仆從不知該怎樣言語,直直頓了兩息后,一聲嚎啕轉身就撲去了曾徐氏的床邊,揚聲哭了起來:“婆母,你快醒醒啊,你的兒媳被你的侄子欺辱啊”
她這一嚎,嚎的滿院丫頭都是驚訝,但隨即一個二個卻都低頭各自忙碌全當自己沒聽見,林嵐嚎了幾聲為見又用,伸手就掐上了被吵醒還發懵的弘哥兒,立時弘哥兒扯著嗓子哇哇大哭起來,而小孩子的嗓門那可亮多了,不一會,隔壁院落的人聽著小孩子啼哭不止便往這里跑,結果一看到自家家主背手立在主殿門前,滿院子的人都當自己耳背,立時都默不作聲的掉頭退了出去
林嵐見狀意識到情況完全和自己想象有所出入,這嚎啕大哭便減弱了許多,此時謝慎嚴望著她厲聲言語:“林六你好歹也是林家女兒,是我妻房的姐姐,當初你德性有虧,我娘看在你妹妹的面上為你搭橋做路,讓你跟了我表弟,否則,以你嫡出之身,焉能做他正房?我看曾家遭逢變故,這幾日為著曾家后事忙上忙下,問你兩句寶姨娘所出,好看撫恤銀子使在哪頭,你卻一昏二粘的搭上我,還敢說我欺辱,林六,我謝慎嚴是什么人,我謝家又是多大的業,我要什么女人得不來,需要碰你這喪夫的寡婦?晦氣”
“你”林嵐瞪著眼珠子:“好,謝慎嚴,你等著,我就讓你看看,你身敗名裂的了不”她說著便要外沖,豈料此時一頂轎子卻從院口直抬而入,林嵐一愣,頓足,謝慎嚴也詫異挑眉
轎子簾一掀,露出了裹得厚實如熊的林熙,她的到來讓兩人都是一驚
“熙兒,你怎么出來了?你還在月子里”謝慎嚴立刻上前言語,是眼露責怪的眼掃兩側隨行,林熙立時抬手言語:“慎嚴莫怪,是我執意要出來的”她說著扶了謝慎嚴的胳膊走了出來,眼望向林嵐
幾年不見,林嵐越發的瘦,兩側頰骨深凹,看著那眉眼竟見陰冷
“六姐,好久不見啊”林熙扶著謝慎嚴上前兩步:“想不到今日一見,你卻要身著孝服,頭帶白花,你叫我妹妹是對你說節哀順變呢,還是要我說,你心狠手辣?”
林嵐聞言瞪大了雙眼:“你這話什么意思?你可是我妹妹,難不成你要欺負你姐姐我?”
“欺負?”林熙伸手扯了蒙住口鼻的圍布沖她一笑:“我剛才在外面可聽得清清楚楚,適才你還說我夫婿欺負了你,怎么我一到這里,就成我欺負了?我滿共才和你說幾句話而已,可一個指頭都沒碰你”
“可是你男人剛才他輕薄了我”林嵐立時扯著嗓子大喊:“他對我動手動腳,他對我……”
“他對你許諾要與你恩愛纏綿,還許諾給你榮華富貴是嗎?”林熙一臉淡色,林嵐倒是被她這話給兌的一時無言,而謝慎嚴轉頭看了林熙一眼,眉眼里閃過一絲疑問
林熙沖他輕輕一笑,捏了捏他的胳膊再次看向林嵐:“你想讓我夫婿因你而身敗名裂,我懂,可你也該多等幾日才是,是,他是一時不受你誘,你該多多費心慢慢思量,終叫他一日遇伏,就此洗刷不清,投鼠忌器,這才能保你所求啊可你手中連點證據都沒,如何能把罪名坐實了,叫他身敗名裂?又如何能論功行賞,討得一張護身符,既不用隨著謝家林家倒勢而罪,還能就此呼風喚雨?”
林熙問到最后一句,依然一臉厲色,林嵐迎著她目光中有了閃爍:“你,你說什么論功行賞,我,我聽不懂”
林熙看著她喚了一聲花媽媽,花媽媽立刻從轎子后面走了出來,眉眼里充滿了怒色她捧著一個匣子到林熙面前,而林嵐一看那個匣子,便已是臉色大變
“打開”林熙一聲言語,花媽媽將匣子打開,立時一塊金色的令牌露了出來
謝慎嚴一看令牌便是挑眉:“宮令?”說著他一把抓起,拿到手一個反觀,但見其后一只鳳凰展翅……
“昔日我進宮時,葉嬤嬤帶著我去過,我見到過這樣的令牌,方才我去你院落里轉了一圈,發現不少東西,其中一樣便是這個,當然叫我驚奇的是,我手里的管事認出了你身邊的一個人,還是老熟人呢”林熙說著沖林嵐一笑:“來人,給我制住她,扒了她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