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勝券在握,這會兒突然生出這樣的變故,再加上護衛們的話,頓時朱家人有些慌了,再聽到蘇麗言要將她們趕下山去的話,頓時朱太夫人沒能忍得住,身子一歪,昏倒在一旁的朱夫人身上。
不過這會兒朱夫人自己都站不穩,只是勉強扶住自己婆婆而已,她心里清楚得很,若是自己一家人被趕下山去,朱家如今的財富,朱府的人估計活不過半日,再加上蘇麗言那句與元家再無瓜葛的話,恐怕好多人都會不用顧忌元家,如此一來,朱家只會死得更快!這會兒她心里害怕了,情勢逆轉直下,原本以為自己可以當家做主,不用像以前一般,窩在自己院里哪里也不出去,事事聽從人家吩咐,誰料這會兒竟然是這樣一個結果?沒能翻身做主人,反倒很快就會變成死人!
朱家人身子開始顫抖了起來,連朱氏都是兩眼翻著,一副想要昏過去的模樣,蘇麗言笑吟吟的,可這會兒看在眾人眼里,不再是她好欺負的模樣,而是覺得她心硬如鐵,如此多人命,她竟然說趕就趕了,朱家剩一堆老弱婦孺,男子沒幾個,這樣的一家人要是被丟出去,沒有元家保護著,不是明擺給人家送菜的嗎?朱夫人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頭,命令自己冷靜下來,她這會兒不能慌了陣腳,如今不止是自己的性命,還有兒子丈夫與孫子的性命都在自己手上,若是如朱太夫人一般昏了過去,估計以這蘇氏狠辣的心腸,可能會直接將她們丟下山去!
“你不能趕我們走!”朱夫人慌了,連迭聲開口:“我們上山時,可是交了銀子的!”
蘇麗言白玉似的手撐著精致的下巴,盯著朱夫人看,直到將她看得毛骨悚然了,才溫柔的笑:“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占你們便宜,你們當初交的銀子都記著賬呢,以如今糧食與水的價格來說,原本我還想著給你們留些銀子·唉,朱夫人,你既然自個兒要不依不饒的,那么你們朱家除了之前交過的銀子外,還欠著我最少一百萬兩銀子呢!”朱夫人頓時面色大變,尖聲叫道:“胡說,不可能!你當你家糧食與水是金銀做的不成?”
“我家糧食和水·可比金銀貴重多了!”蘇麗言懶得與她多說,反正朱家人被趕下山,遲早也會死的,朱家不安份,這些財產本來就該做為對她的補償,朱家人有賊心賊膽,敢鬧出這樣的事情來,卻又死皮賴臉不想承受后果·她也不想與這些人多說,葉氏眼睛一翻白,栽倒在身后貼身丫頭的懷里·卻不敢開口說上一句,葉家等人與朱家人都吵鬮了起來,兇神惡煞的嚷嚷著元家欺負人,她們不肯走!
但此時是亂世,誰跟她們講什么道理,更何況蘇麗言也不覺得心虛,反正誰拳頭硬誰就是老大!雖不方便讓外頭的護衛們進院里來,但蘇麗言也不是全拿朱家與葉家人沒有法子,她揮了揮手:“你們兩家下人,誰老實可靠的·相換喚出名字來,又愿意留在我元家,從此不生異心的,就站到一旁!”她話一說出口,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想站到一旁,在生命安危面前·縱然是再老實的,也知道該如何選擇,這下子朱家人更是面色發慌,大聲尖叫怒罵了起來。
朱夫人想朝蘇麗言沖過來,但眾人心里都清楚得很,以后該靠著誰,因此她剛剛一動,就被人死死的架住,連頭都被人固定住了,說話都有些困難,蘇麗言也懶得理睬她,只是看了這些下人一眼,又讓她們互相檢舉著,挑了約摸十來個人留下來,其余人被她房里的下人連帶著祝蘇兩家的人扭住,推了出去。朱家人還不甘心,朱氏哭著賴地上不肯走,這會兒她也顧不得什么體面與尊嚴,只要一想到自己被趕下山,與那些山下的賤民一般,被人糟蹋到死,她就不寒而粟,哪里肯踏出半步,尖叫道:“我不走,我是蘇大郎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沒有權力趕我出去!”
蘇麗言冷笑了兩聲,月氏一見這情景,眼神閃爍著,想想自己今日參與了這一遭,恐怕要遭蘇秉誠責怪,因此想將這朱家一家保下來,到時有親家幫著說話,指不定蘇秉誠瞧在這些人份兒上,會饒了自己一回,又想到這朱氏乃是自己做主娶進門兒的,如今華氏卻要開口將她休了,將自己置于何地?因此仗著自己是蘇麗言祖母,若是今日朱氏當真被趕走,恐怕這蘇家以后也沒有自己說話的份兒!一想到這兒,月氏不由幫著開口道:“是啊麗言,這朱氏好歹也是你大嫂,都是一家人,說說笑而已,何必發這樣大的火氣!”
還沒與她計較,月氏這會兒又來當好人,蘇麗言溫婉的笑:“祖母的意思是說,母親作主休她不得,她仍是大哥妻子?”月氏聽到這兒,本能的覺得不對勁兒,但又不想就這樣算了,否則往后自己管教兒子兒媳的哪還有臉開口?因此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笑道:“都是家人而已!”
“我如今已經出了嫁,可并不再是蘇家的人,不過祖母既然這樣說著,我也不好再多嘴,既然如此,大哥與她夫妻情深,一塊兒下山便罷,看在以往兄妹情份上,我也好多添幾斤糧食給他們,如此也算仁至義盡了!”她與蘇大郎雖說是兄妹,但此時男女大防嚴,縱然是兄妹之間七歲都不同席,每日能見到的時間少得很,當初在娘家十幾年,蘇麗言記憶之中,還沒有嫁人之后與早出晚歸的元大郎見面的時間更多,感情也是要靠維持的,這樣的情況下,她又哪兒來的感情?
華氏一看女兒笑著,但眼中寒光閃爍,頓時心下一跳,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是恨朱氏中間去多嘴多舌,朱家又不安份給自己女兒惹事兒,這個媳婦兒不要便也罷了,可是兒子卻是自己親生的,怎么能看著他去死?華氏心中一急·險些連眼淚都流了出來。蘇麗言卻是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稍安匆燥,華氏才險險忍下了到嘴邊兒的話,心中卻是將月氏給恨上了·縱然是華氏再善良可是她也不是一味的善良到老好人,舍不得怪到自己的女兒,自然是怪這其中開口攪事兒的月氏。
“他可是你大哥!”月氏聽蘇麗言這樣說,不由吃了一驚。孫子可是她的寶貝疙瘩,哪里舍得讓他去死,若是當真孫子被趕走·以蘇秉誠的性格,蘇麗言如今已經算是元家人,自己等人又住在元家,恐怕這蘇秉誠心中早已經將當年元老相公的恩情算在了元鳳卿身上,再加上當初蘇秉誠要報恩,拆散了蘇麗言與祝家小子的姻緣,嘴上不說,但心中實在是在意的·今日事情若當真鬧得一發不可收拾,蘇秉誠不會怪蘇麗言,恐怕會怪到自己頭上來!
有些人是對外人掏心挖肺·恨不能貢獻出自己的一切,對救命恩情更是死死掛在心中,但對自己人卻特別嚴苛,蘇秉誠顯然就是這樣的人。月氏這會兒有些怕了,她覺得這個孫女兒自己有些不了解了,也許是自己以前從未了解過,蘇麗言當初不過是一個小丫頭,雖她也不見得有多喜歡多在意,可在她記憶中,這蘇麗言應該是一個膽小柔弱的人·沒料到今日竟然將如此多人的性命,就這樣兒戲般的不放在心上!
月氏激伶伶打了個冷顫,想到前些日子元鳳卿殺自己同胞兄弟的事來,頓時心中更怕,元大郎連自己的親生大哥都能下得了手,難保哪一日不會將刀子動到自已蘇家人身上·算起來自己等人縱然是與他瓜葛,但畢竟再親也比不過兄弟老子親,元鳳卿這樣狠辣無情,若是他知道自己等人背地里想要謀算他的東西,恐怕真是容自己不得!想到這兒,月氏不敢開口了,對朱氏也視而不見了,心中雖然將蘇麗言給怨上了,但也不敢開口多說。
朱氏早在蘇麗言說要將蘇大郎一塊兒趕走時,心中就已經絕望了,她此時見月氏都不替自己說話,知道自己肯定是死定了,當下一把撥了自己頭上簪著的發釵,惡聲道:“我不走!讓夫君來見我,他一定不會見我去死的!我要見夫君!”
蘇麗言不為所動,看原本要捉拿她的人被她這話逼得不敢動手,有些猶豫了,她微笑道:“既然連死都不怕,又何必怕下山?反正都是一死而已,拿這套來嚇唬誰?這世道,死人的多了,元喜,她要死,你幫她一回!”蘇麗言這話一說出口,眾人都被嚇了一跳,沒料到她連人也敢殺,被點名的元喜卻是眼睛閃了閃,小心的抬頭看了蘇麗言一眼,卻見她微微沖自己點頭笑,雖然這輩子還沒有殺過人,但這樣的世道,死人還少了?
元喜平日聽自己爹娘的話,一心想著要在蘇麗言面前出頭來,可蘇麗言身邊侍候的連瑤侍候夫人久了,又是當初在元府時跟在蘇麗言身邊的,情份不比一般,她初來乍到,為了防得罪人,被人排擠,平日了沒敢啥事兒都往前湊,又哪里找得到機會在蘇麗言面前表忠,這會兒聽她點名,元喜頓時心下一橫,連忙脆聲聲的就答了聲是。
那朱氏原本還想用這招威脅蘇麗言的,她怕死,這才不愿意下山去,本來想以死相逼蘇麗言收回命令,又想讓自己丈夫來求情,誰料蘇麗言竟然不吃這一套!她眼里露出絕望之色,看元喜走了過來,頓時驚得不住后退,原本朱家的人被拿住了,這會兒也沒有幫她,朱氏見元喜越走越近,終于心里支持不住了,尖叫了起來:“你不是人,你這樣心狠手辣,你不得好死!”
“我如何,還輪不到你來評判,但我可是知道,你要如何死法,卻得由我來做主!”蘇麗言輕聲的笑,不過這會兒她這樣溫柔嬌怯的笑卻是沒人敢再小看了她,反倒人人聽她這樣面不改色的說殺人,心下都覺得一寒,好多內宅婦人手上也不是沒沾過人命,就連月氏圜兒也做過陰損事兒,可是明刀明槍的殺人,還真是一回也沒有的,這會兒見蘇麗言年紀小小的就敢說得這樣大膽,眾人心下都吃驚,那朱氏卻是嚇得魂不附體,元喜抓了她手拿著簪子尖銳的一頭要往她脖子上扎·朱氏驚恐之下,竟然暴發出大力氣,掙脫拿住她的一個婆子,簪子竟然險險的在她脖子上擦過·掛出一道血口子,雖受了傷,卻沒有性命之憂來。
“既然要死,又何必掙扎?你死了,我照樣會將你丟下山去,至少也好造福那些沒有吃的百姓們。
”蘇麗言這話說得,眾人牙齒齊齊‘咯咯,作響·一想到朱氏情況,好些人忍不住反胃,干嘔了兩聲,反觀蘇麗言卻是面色鎮定自若,竟然嘴邊還帶著微笑,朱氏頓時膽寒,身子如篩糠似的顫抖了起來,突然間跪了身子·額頭狠狠撞在地上,開始‘咚咚咚,的叩起頭來,一邊叩頭·一邊哀求道:“我錯了夫人,求夫人饒我一條性命,我往后再也不敢如此了,我錯了……”她嘴里不住說著這兩句話,眼淚卻是爬得滿臉都是,額頭很快沁蟲血絲來,蘇麗言看到她眼中露出的驚駭與惶恐之色,回頭看了華氏一眼。
這朱氏不論怎么說,也是蘇大郎的老婆,該如何做·最適合做處置的,還是華氏,蘇麗言這會兒讓她開口,也是有意在眾人面前給她造勢,華氏今日若是今日決定了朱氏命運,恐怕以后月氏再想拿捏這個兒媳婦之時·也會多幾分猶豫,不論她是讓朱氏死還是讓朱氏活,總歸也是她的決定,若是讓朱氏死,自然可以讓華氏以后在下人間多些威勢,往后縱然這大旱過去,蘇家也并非只是月氏一人獨大,蘇秉誠沒有小妾庶子女,月氏一天到晚生活實在太過輕松了,總將目光落到兒子媳婦兒的頭上來,管這些閑事,也實在太閑了些,華氏性子又軟,被她拿捏成這樣,今日事情一鬧,月氏受些驚嚇也好!
華氏看到女兒目光,初時還有些疑惑,但看她嘴角邊的笑意,知女莫若母,頓時就明白了過來。她心中不由有些酸楚,又有些慰貼,蘇麗言如此關心她,實在是讓她心中深感安慰,但另一方面,自己以前實在太軟了,院里事情沒有處理得好,如今還要女兒懷著身孕來為她謀劃,頓時就讓華氏心中有些難受,這樣一來,她原本有些軟下來的心腸,卻因為這兩種心里的感觸,又狠了起來,冷聲道:“以我看來,這朱氏實在沒有個婦德,已經嫁到蘇家了,卻又與娘家勾勾搭搭,實在不成體統,更何況成婚幾年,又沒有生下一個半個的子嗣,今日我做主,我們家大郎將此婦休了,各位做個見證!”
剛剛月氏還替朱氏求情,說她是自己蘇家的孫媳婦兒,這會兒華氏卻又說朱氏已經被休了,兩婆媳這樣雖然沒有明著掐起架來,但已經是撕破了臉,月氏心中怒極,但此時卻不是與華氏計較之時,只是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華氏忍下心中的怒意與長久以來月氏積威之下的懼意,目光不躲不閃的與月氏對上,絲毫再沒半分退縮,月氏愣了一下,沒料到她竟然敢這樣,更加火大,但此時還在蘇麗言心中,她又怕蘇麗言是個六親不認的,只能將心中怒氣強行咽了下來,不過雖然她忍住了當場發火,但這胸口卻是一陣陣的悶疼。
蘇麗言眼中露出鼓勵之色,華氏原本還有些不忍的,這會兒完全是將這些心軟全擯棄開來,朱氏哭叫著,被人堵了嘴拉了下去。華氏性子軟慣了,頭一回做這樣的決定,待朱家人被拉了下去,華氏還是有些不忍心,想想勸說道:“言姐兒,雖說這事兒該你做主,但朱氏好歹也是嫁到蘇家幾年,這樣多條性命,若是下了山去死了,我這心中也不安,這山下沒吃的沒喝的,朱家人又沒吃過苦,不如······”
到底性格不是一天就能扭得過來的!蘇麗言嘆了口氣,看華氏有些小心翼翼,又帶著一分討好的樣子,還是有些心軟,末了點點頭:“朱家的東西,我也不要了,讓她們自個兒帶回去吧,之前交的銀子之類的,我也不退回去了。”朱家交來的東西中,耍了一回小心眼兒,將一些店鋪地契等都交了過來,可是這些東西又不值當什么錢,尤其是亂世來了,這些鋪面一旦被亂民搶了,恐怕最后分文不值,再說如今皇帝位置都坐不穩了,這亂世之后,各方勢力劃分,說不定新的朝代就要來了,這田地等還要重新劃分,朱家以前交來的,又值什么?
她之前不過是看在蘇家面子上,才一再容忍罷了,如今朱家要鬧,她自然是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