皚皚隆冬,白炎紛。
福州,楚氏本家。
楚謹業在離開南疆后,就一直留意著所有有關孫女楚華驕的事情,他當然還有一部分人能調動,那些人,也有能力將楚華驕的消息傳遞給他。
在得知外勢的人馬竟早就被楚華驕控制在手心里的時候,楚謹業先是一陣愕然,既而是哈哈哈哈的大笑起來,那笑聲,卻是透著真真正正的歡喜,是長輩在得知晚輩有出息后的,發自心的愉悅開心。
“那丫頭,卻是很好,很好”楚謹業笑完,走到書案前,隱在暗中的男子出來,知意的替楚謹業磨起墨來。
“我得給那丫頭寫封信,好好的與她說說楚家將來的勢道”楚謹業舒展著臉上的皺紋,慈和的道,他鋪開紙,抬起筆,思量著。作為梟雄,作為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要把楚家帶領到什么程度的他,心里還有著很多算計。如今孫女是這般出息的,楚謹業不吝將自己打算的一切全部教之授之。
就在他要著筆的時候,有人輕身的出現在了門外,并出聲道,“主子,有消息來”
“進來”楚謹業擱下手里的筆,人坐到椅子上,略緊眉頭,沉聲道。
鬼魅一樣的身影從門外進來,雙手恭敬的奉上一蠟封的心罕后,就鬼魅一般的退出了。楚謹業則是打開信函看了起來,而看著看著,他原本愉悅的笑容再也從他臉上找不到一絲,替代的。是凝重,是憂慮。
等看完信,楚謹業長長的嘆息一聲,離開了坐位。負手在背后,走到了窗邊。
雪,還在飄著。呼呼的冷風從窗子開著的地方吹進來,影子男欲要替楚謹業將窗子合上,但卻是被楚謹業搖頭制止了,“讓我吹吹風,會舒服些”楚謹業道。
楚謹業就這樣站在窗前,看著漫天的飛雪,吹著寒風。好久好久。他的腦海里,想著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時候,他楚謹業還是個商販,一個才被家族掃地出門。靠賣些小零碎掙家用的商販,那一年,也是這樣大的雪,滿天的大雪。他的妻子已近臨盆,但是家中,連一點米都沒有了,為了孩子妻子,他就在這樣的大雪天上山捉了兔子,然后拿到市集上賣。
“東西爺要了。至于錢,哼哼”一個貴人家的奴才一腳踹在楚謹業的胸口,奪了他的兔子,揚長而,罵罵咧咧的嘲笑聲音依舊傳來,“一個賤民還想跟爺爭執也不怕爺弄死他”
楚謹業就躺在雪地上。他被踹的胸口并不感覺到疼,但他的心,很疼。這種矮人一頭的感覺,讓楚謹業很不舒服。
“要變強,要變強”這個雪天,這個男人,立下了心里的志向。
也是這個雪夜,他第一次殺了人,為了給妻子孩子吃一口肉,他顫抖著雙手,橫心勒死了一名風雪中夜歸的陌生男子。男子或許是另外一個家庭的夫、父,但與楚謹業來說,卻都不重要。
從這后,楚謹業在商事上更加勤勉了,他總是帶著笑,就是有人罵他說難聽的話侮辱他,他也笑著。即便是在人后,也一樣笑容滿滿,在不久后,他的一次遠域之行中,他救了奄奄一息的男子,他是一個鼻高目深的男子,身上都是傷,顯然是活不長久了。楚謹業在看了男子的手后,化所有的本錢救了他,這個男子,就是如今的影子男,楚謹業中心耿耿的護衛。
遇見華家老太爺,是楚謹業的一個人生大轉機。楚謹業的商世,上了又一個臺階。而后在偶然間發現華老太爺的夫人的身世秘密后,楚謹業有了奇貨可居的念頭。他后來親自替兒求娶華家嫡長女,就是想要將楚家子嗣的身份,在今后抬一抬,而這個時候的華老太爺,還不知道楚謹業的一切。
而遇見赫連家,并知道韓陽將有貴人前來,是楚謹業的人生第二大轉機。讓楚智清娶上赫連云,自然也是楚謹業的一手安排和促成。楚謹業由此。成功的搭上了皇家,并開始為皇帝劉和推翻郭家秘密行事。
在西行的幾年里,楚謹業吃盡了苦頭和白眼,終是有所收獲,但這幾年的磨礪和苦難也讓他明白,一切若只是為皇帝做嫁衣,是不可行的。楚謹業覺得,楚家完全可有一個契機,取代郭家而傲視天下所有氏族
楚謹業也確實做到了,他的先破而后立的計策可以說是可行的,得到塔克族的全力支持也是完美的。更主要的是,他成功的打進到郭家的權利范圍,盡管代價很大,但為了楚家,所有人的犧牲,都不算什么。只可惜,其中出現了楚華驕,由此多出了姬風的壓制和顧家的牽制。讓楚家一躍而起的計劃落了空。
楚謹業繼續謀算。
他先除掉劉和,推自以為事的安康王上位,再假死,自己前收拾南疆之事,而讓楚家在京都完全的張揚起來。他當然知道楚家各人的心思,也就明白,家主位到了子嗣手上,楚家將會如何的張揚行事。張揚楚家的權勢,是楚謹業自己不想做,但希望有人來做的。
至于南疆的事,姬士重一開始就得到楚謹業的支持,楚謹業想要用姬士重消滅掉姬風,然后再慢慢的吞滅了姬家。所以邊關的門才會被關閉,南疆的消息遞送不進來。可惜姬士重是個無用的,近三年的戰爭,他從勢優到勢頹,楚謹業不得不自己親自來到南疆,更是為了讓一切都無后患,他更是將楚華驕也拉了過來。
龍龍,是牽制楚華驕的命脈。楚謹業以為,為了龍龍,楚華驕一定不會冒險將一切告訴姬風的,畢竟她跟姬風,原本就不是多火熱而且一分近三年。更有姬風棄她在前,還有她跟華清河的不清不楚。楚謹業是把一切都算計好的。
但他還是失誤了。就是因為楚華驕把一切都告訴了姬風,使得他的計劃,功虧一簣。但這還不是什么,他楚謹業還有大軍在后面,連環計,也是楚謹業最后的保證。
可惜,楚華驕卻是又是“算”到了,她自信的微笑著,讓他選擇,一戰的兩敗俱傷或者將楚家的一切,正式的交給她。
作為智者,楚謹業當然懂的取舍。他將一切給了楚華驕,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而楚華驕也確實另他滿意,楚家如今的光輝,確是他楚謹業心里想要達成的。
只是…………….想到這里,楚謹業的眉頭忍不住的皺了起來。
只是,他楚謹業的手上,血腥人命,太多太多,若是旁人也就罷了,但楚華驕的外祖父一家的滅門,其實,也是他楚謹業做的
韓陽時對付華家長子,是劉和為了有把柄拿捏他。后來殺華家人,是因為本來醒不過來的華默英,居然要蘇醒,至于梅嫂,楚謹業是想不起來的,但殺梅嫂的,也是他
后來殺劉和,一是為了下一步的計劃,而則,也是為了徹底的掩蓋他殺華家人的事。
楚謹業一直覺得,他對華家的事,會成為秘密,就似他當初親手犧牲掉楚家那么多至親至愛的人一樣,會成為永遠的秘密,但可惜,剛剛的情報卻是送來,他這些秘密,被楚華驕的人,查到了。
其實顧英查到的更早,只是不想楚華驕為難,顧英沒有說出來。
“那丫頭心里一定是矛盾的”楚謹業長長的嘆出一口氣后,緩緩的開口說道,他的目光依舊看著外面,但他的心,卻看的更遠,“她定是欲殺我的。可她,又不能正大光明的殺我。我是她的祖父。可她不殺我,卻有面對不了教養了她近六年的外祖。這事,那丫頭的心里,定然是很矛盾很痛苦的你說,我應該怎么辦”
楚謹業問的自然是影子男。影子男子垂著頭,他知道怎么殺人,但是這些問題,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擔心,我的事情會被有心人利用,從而毀了她。無論我是被她殺死還是她放過我,與她來說,我都是他的心結,她的魔障。這樣,很不好”楚謹業繼續自我喃喃的道,嘆息聲一聲接著一聲。
“丫頭真的不錯,很不錯。楚家在她的手里,會很好的,是不是”楚謹業回過頭,看了看影子男。然后急步走到書案前坐下,他復又提起筆來,思量了片刻后,刷刷刷的在紙上書寫起來。
一直寫滿二大張,他才擱筆,吹干墨,將之裝進信箋后,楚謹業將信箋遞給影子男,“你將此信帶給阿驕”頓了頓,楚謹業帶這些笑,道,“影,以后,你跟你的人,都跟在阿驕的身邊,如保護我一樣,保護著她。你欠我的命,不用還我,用來還給阿驕”
影子男子的身影明顯的怔了怔,但他很快的就接過信箋消失了。
影子男離開后,楚謹業了楚三老太爺家,喝了很多酒,并抱了抱自己的小兒子………
第二天傍晚,失蹤了一天的楚謹業,被楚三老太爺在墳邊找到。墳,是楚謹業的結發妻楚老夫人的墳楚謹業就昂面躺在墳邊,安詳的死了。
誰也不會聽到他昨夜臨死前的那句溫柔傷心的話,“老伴兒,是我對不起你,你還能讓我躺在你身邊么”
楚老夫人,是楚謹業親手點名殺掉的人之一。也只有楚老夫人的死,楚謹業才能得到當年的郭氏的信任
當楚華驕看到楚謹業給她的信箋時,眼睛里的淚,滴答落了下來。她的心情是復雜的,很難形容的。
她,為祖父這一死,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