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是國公夫人顧月英送給柴靖遠的妾侍,長得……
怎么說呢,客觀地說,夏雪長得還算漂亮,畢竟能給人當妾的姑娘,怎么可能會丑?
但這女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種泥土氣息,屬于典型的第一眼美女,第二眼暈,第三眼瞎的毀容型“氣質”美女。
陌生人初見之下大多會覺得這姑娘長得倒是可人,但多看兩眼便能從她的面容上看出來三個字:傻大憨。
柳葉一般的彎眉倘若長在別人臉上,那就叫溫柔,長在她臉上,就只能叫懦弱、沒性格。
一雙大大的杏眼卻如木偶的假眼珠似的,盯住某處一盯就是半晌,偶爾轉一轉也毫無靈氣可言。
略微厚實的嘴唇長在別人的臉上那叫性感,長在她的臉上那叫臘腸。
總之,夏雪就是個被氣質毀掉花容月貌的典型案例。
有句話叫做“相由心生”,她被自己“毀容”得這般慘,全是因為天性的緣故。
夏雪的性子有些木訥,老實得近乎蠢笨,不然也不會被顧氏兩三句話便誆住了,心甘情愿地跑來給人當小妾,而且還是不受寵的那種。
是以當郡主笑瞇瞇地問話時,她尚未察覺到不妥,眼睛死盯著地面,朗聲答道:“回郡主的話,下人們都管奴婢叫雪姨奶奶。”
“雪姨奶奶?”郡主一字一頓地重復了一遍,聲音中正平和,不偏不倚,但在座諸人除了夏雪外,任誰都察覺到這稱呼有些不對了。
郡主看了夏雪一眼,見她還是愣愣的沒有反應,當下撅起了嘴看向柴靖遠,嬌聲道:“遠哥哥,你有沒有覺得這稱呼不像是在喚夏雪妹妹,倒像是在喚雪兒?”
因平妻出現的概率實在太低,所以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到底該如何稱呼平妻,但有一點卻是眾所周知的:決不能用姨奶奶、姨太太這種妾室專用稱呼。
是以,即便蠢笨如夏雪,聽得郡主這樣一說也明白了過來,自己的名字犯了郡主的忌諱,只是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一時吶吶地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柴靖遠看了郡主一眼,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沒有一句多余的話。
但郡主卻似得到了鼓勵一般,笑瞇瞇地看向夏雪,柔聲道:“夏雪妹妹不用擔心,不知者不罪,你也不是存心要沖撞我的。不如這樣吧,我替夏雪妹妹改個名字如何?”
改名字可不是件小事。通常只有父母能給子女改名字,主人能給奴仆改名字。
妾室雖然只是半主,但也算是半個主子,即便要給她改名字,那也是柴靖遠或者顧月英的事,絕不該郡主出面越俎代庖。
但柴靖遠不吱聲,麗娘又樂得看熱鬧,旁的人是不敢吱聲,于是夏雪縱然委屈,縱然心中不愿,在等了片刻沒等到人替她說話后,也不得不朝著郡主一禮,耷拉著眉眼,悻悻地道:“有勞郡主了。”
郡主笑得溫和,將夏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柔聲道:“我觀妹妹天賦異稟,氣韻高潔,宛若芙蓉出水,不染塵埃,不如更名為夏純,純潔的純,可好?”
麗娘暗暗好笑,這“天賦異稟”居然也能用來罵人,郡主實在是太能搞事兒了。
夏雪一時沒反應過來,只當是個好名字,臉上竟有了幾分笑容,點頭應道:“多謝郡主賜名。”
“這樣,以后咱們春院便只有純姨奶奶,沒有雪姨奶奶了。”郡主笑得一派天真浪漫,雙目中清澈得沒有絲毫惡意。
但夏雪,現在應該是叫夏純了,卻還是忍不住變了臉色,“純姨奶奶”,若是第一個字的發音稍微婉轉那么一分半分,聽起來不就成了“蠢姨奶奶”了嘛?
不過,她這會兒察覺到自己被耍也已經晚了,先前已經應了,這會兒若想反悔,只怕說不過去,夏純雖然呆笨,但也不是徹底的傻,郡主雖然看起來好說話,但也絕不是她惹得起的。
夏純咽下了這口氣,卻不想郡主并不因此而放過她,而是對屋里的所有丫鬟道:“都別愣著呀,還不趕緊給純姨奶奶見禮領賞。”
丫鬟中間,見風使舵逢高踩低之輩不少,自然是樂得去踐踏一位不受寵的姨奶奶,偶有幾個心善不忍的,卻架不住郡主的權勢,一屋子六七個下人里頭,沒有上去向夏純見禮道恭喜的便只有麗娘身邊的許姑姑,和伺候夏純的小丫鬟草兒了。
整個過程大概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純姨奶奶可說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損了面子還掏銀子,到了最后,委屈得連眼睛都紅了,就連麗娘都有些看不過去了,柴靖遠卻始終一言不發,由得滿屋子的小妾丫鬟取笑那個可憐的女人。
柴靖遠不發話,麗娘自然是絕不會出頭去替他的女人抱不平的,雖未上前跟著旁人調笑夏純,卻也沒有幫她說一句話。
末了,郡主大概是覺得夠了,這才喝住了眾人,讓第三位姨奶奶上前敬茶。
第三位姨奶奶名叫莫愁,是柴靖遠三個小妾里頭長得最好看的一個,也是麗娘最為看不透的一個。
莫愁不像桂香那樣,對麗娘充滿了敵意,也不像夏純那樣蠢笨木訥,她的眼眸里神采飛揚,卻看不出善意,當然也沒有什么惡意,甚至連最起碼的嫉妒都沒有,不知是真的沒有情緒,還是掩藏得太好的緣故。
吃過了莫姨奶奶敬的茶,今日的禮便算全了。
隨后便有丫鬟來報,說是春院管事劉家娘子在門外求見。
柴靖遠沒有傳那位劉家娘子進小廳,倒是帶著麗娘和郡主兩個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站著近二十來個年輕丫鬟,并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婦人。
那婦人見了柴靖遠,忙上前磕頭行禮道:“奴婢給大少爺請安。給大少奶奶請安,給郡主奶奶請安。”
麗娘將那婦人打量了一眼,這位劉家娘子容貌并不算出色,但顯然很會做人,這樣的稱呼既不會讓自己不快,也不會惹怒郡主,倒是幾面都不得罪,難怪年紀輕輕便能混到一院管事的位置。
柴靖遠看了她一眼,點頭道:“起來吧。今后這院子里的大小事情便交給你們少奶奶決斷,無論大小事,須得回了她才算。”
言罷又轉頭看向麗娘道:“娘子,這后院兒的事便辛苦你了,若有不明白的,問許姑姑便是。”
麗娘被他這聲“娘子”冷得打了個哆嗦,挑眉看向他,這才第一天就撂挑子給自己了嗎?
柴靖遠定定地看著她,目光中帶了幾分不容置疑。
麗娘心中雖然不舒服,嘴上卻嬌滴滴地應道:“相公請放心,麗娘定會小心行事。”不會被你的郡主娘子煮來吃了的。
柴靖遠眉頭抽了抽,狀似滿意地點了點頭,“即使如此,那我便告辭了,你們忙吧。”
說完,抖了抖袖子便大步走了,竟不看那幾個伸長了脖子眼巴巴地望著他的女人一眼。
柴靖遠前腳剛走,后腳這春熙苑里的氣氛便有些不對了。
郡主妝模作樣地打了個呵欠,對麗娘道:“鄭妹妹,本郡主乏了,便先告辭了,無事不要來找我,有事也不要來找我。”言罷,扶著彩荷的手臂,施施然地走了。
那位劉家娘子見郡主走了,頓時有些著急地道:“哎呀,都怪奴婢不好,這可怎么辦?這些個丫鬟是大太太差來伺候少奶奶和郡主奶奶的,郡主奶奶這一走,該怎么選呀?”
麗娘笑道:“管事娘子別急,想來郡主是不著急此事,否則怎么這當口去休息呢?你且給我說說,這其中有什么規矩,我先選了,你待郡主休息夠了再給她選就是了。”
就連麗娘都知道,新婦第一日除了拜見父母外還要挑選丫鬟仆人,郡主不可能不知道,她這會兒離開,存的心便是想要麗娘為難,要麗娘去求她。
她自以為身份高貴,國公夫人送來的丫鬟她這個當郡主的沒有先選,麗娘絕不敢趕在她前頭選,卻不知麗娘根本不吃她那一套。
劉家娘子是個明白人,聽麗娘這般一說,便知道這位當家少奶奶不是個軟柿子,不是可以隨意捏吧的人,當下臉上帶著笑,便把這府中配備仆人的規矩講了一遍。
嫡少奶奶們可以有兩個一等丫鬟,兩個二等丫鬟,兩個三等丫鬟,四個粗使丫鬟。
這個數量的仆人,是由府里公中直接劃撥月錢,也就是說,不管你要不要這么多人,府里都會劃撥這些人的月錢給你。
有沒有人不要丫鬟只要銀子?答案是沒有,除非這人不想在府里混了,否則別人戳脊梁骨也得戳死你。
“你看那誰誰誰,窮得連丫鬟都養不起了。”
“摳門得緊。”
至于陪嫁丫鬟,那是女方的私有財產,府里是斷不會出銀子替奶奶太太們養陪嫁丫鬟的,除非你把陪嫁丫鬟當成公中分配的丫鬟使喚。
麗娘聽了這般規矩,暗自慶幸自己只帶了青桐一個過來,否則帶多少養多少,還真有些頭疼。
將目光一一掃過那二十多個年輕丫鬟,先將那些煙視媚行、一看便知道意圖不良的姑娘排除在外,再把那些眼珠子亂轉、機靈得不像話的姑娘排除,余下模樣端正又進退有度的,便只剩那么六七個了。
麗娘從里頭選了六個,粗使丫鬟是不用選的,基本跟主人打不了照面,直接由府里分派。
選好之后,麗娘便讓劉家娘子領著其他沒選中的姑娘們先行退下,她自己則領著六個丫鬟進了小廳。
“好了,都先自我介紹一下吧。”麗娘在主位上坐得四平八穩,別看她年紀不大,當家少奶奶的范兒卻端得十足。
六個丫鬟依次講了自己的出身,不出所料,全是家生子,父母全是國公府的老人兒。
這樣的丫鬟最是不好管教,牽一發而動全身,稍微懲治一下,指不定就得罪了府里的某某某,今后被人陰了還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結下的梁子。
但是,人即是已經選定,又豈能再退回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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