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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愣良久,她才茫然的“呵”了一聲,心中滿滿的都是疑惑。百里肇絕不是那種會小意奉承的男人,這一點,她心中再是清楚不過了。可是……這個時候,他卻來了……
帶著些許的感動的震驚過后,遠黛很快恢復了冷靜,也很快抓住了重點。從輪椅上站起,默不作聲的走了來,在遠黛身邊坐下,百里肇微微抬手,似想去撫摸她的長發,卻終于還是沒有抬起手來:“沅真與岳堯的婚事,你可定好了日子沒有?”他胡亂的岔開話題問道。
聽他這么一說,倒不由得遠黛不松了口氣:“我原想著八月十六這日子不錯,又怕太趕!”這個時候,她最怕的,便是他提起昨夜之事,他既絕口不提,她自是巴不得如此。
沒多考慮的,百里肇搖頭道:“中秋那晚,我們是要進宮的!十六這個日子不甚妥當。等我回頭,命人取了黃歷來,細細的挑一個好日子吧!”語氣卻是一如既往的平和淡定。
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后,遠黛稍稍挪動一下嬌軀,慢慢的靠在了百里肇身上。許是在軍營之中待過數年的緣故,百里肇的身上幾乎嗅不到熏香與香料的味道,有的卻是一種清爽的體味,而這種味道,并不會讓遠黛心生反感。輕輕的吁了口氣,她忽然道:“你不生氣了?”她知道,自己是不該問這個的,但沒什么理由的,她就是想問。因為想問,所以就問了。
原來自己,從來也就沒變,還是那么的隨心所欲,只是隱藏的更深,她忽然失笑的想著。
隨著她靠過來的這一個動作。淡淡的幽香也自傳入鼻際。許是慣會蒔花弄草的緣故,遠黛的身上,永遠帶著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與她的體味相混,卻愈顯得清幽而獨特,只有靠得極近之時才能嗅到,也因此卻更讓人無由心醉。下意識的環住她纖弱的肩,良久,百里肇才一笑:“你讓沅真帶的話,岳堯已告訴我了!你說的不錯。誰無從前。”
誰無從前,遠黛有,他自然也是有的。這一句話。雖遠不能讓他完全的消去心中芥蒂,但至少,她給了他解釋,而他……其實也并不應該去斤斤計較這些過去的事。所以,在思慮一番之后。他還是來了。他從來不是錙銖必較之人,但對她,他卻大方不起來。
不期然的勾了勾唇角,遠黛也懶得去計較沅真假托自己名義的行為,懶懶的靠在百里肇懷中,很是自然的張臂環住了他的蜂腰。半晌,她才嘆息了一聲:“你不該對我這么好的!”
這一句話,她說的很是小聲。他卻仍然聽得清楚,墨眉陡地一擰,攬住她香肩的手臂也隨之一緊:“你在說什么?”他沉聲的道,不悅之意已昭然若揭。
肩上驟然一緊,竟仿佛有些疼痛。不由的蹙了眉,忍住沒有叫出聲來。遠黛平靜的又重復了一句:“你不該對我這么好的……”她的聲音幽遠虛渺,仿佛來自遙遠天邊,而不像是發自她自己的口中:“你現在對我這么好,日后若是不好了,我會恨你的……”
百里肇倒沒料到她會說出這么一句來,手臂不自覺的松了一松,心里更不知是個什么滋味,他這里正不知道該如何回她的話,那邊遠黛卻又忽然的抬起眼來,朝他粲然一笑:“算了,不說這些了!我們且商量一下沅真與岳堯的婚事吧!”
這一刻,她的笑靨如花一般綻放,沒有清冷、沒有疏離、更沒有若有所思,有的只是純凈與絢爛。他還從未見過她這樣的笑,不是笑在臉上,而是盛放于心底,凝聚于眸中,從里到外,一層層的綻放開來,美的眩人眼目,讓人除卻“美好”二字外,再想不到其他。
忍不住的抬手捧住了那張清艷明凈的面容,俯下頭去,深深的吻上了那水色嫣然的紅唇。
懶洋洋的半倚在木桶內,遠黛渾身酸軟,卻是動也懶得動彈一下。文屏笑吟吟的站在她身后,為她綰起才剛洗過的長發:“還是沅真姐姐厲害,她一來,就沒事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忽然聽了這話的遠黛卻不由的蹙了眉。但最終,她也還是沒有言語。沅真的心意,她自然明白,但卻并不代表她就愿意沅真這么做。正如她先前對百里肇說的那話:她其實是不愿百里肇待她這么好的。她與他,開初只是交易,她為他治好雙腿,他給她王妃名分,讓她不必再為婚事煩惱,不必受那些無謂的閑氣。
等將來有一日,他坐上了那個位置,她也不在乎費些心思去為他管理后宮中的那些女人。俗話說的好,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她在南越待了這些年,自認這些事情還能應付得來。
然而不知不覺的,他們之間的關系便逐漸的不再那么單純。百里肇對她的好,一點一滴的滲進了她早已緊閉、從沒打算再為任何人打開的心房。她不知道,他為什么要對她這么好,但她卻能隱約感覺到,他待她,是不同的。他是真心對她好的。
只是這份真心,能維持多久,她卻不敢說。
她是個極聰明的人,見的世面也實在不算少不了。遠的不說,單單是她父王當年的那些風流韻事,她雖不能知道個十足,但五六分卻是有的。尤其是,她那父王與大、小金后間的關系,更在她有意無意的打探下,知道了足有七八分。
廣逸王是極寵愛她的,他手中所有的隱于暗中的力量,她也幾乎全都知道。她甚至知道,若是當年她的那位父王有意造反,那么即使他不能拿下整個南越,也至少可以拿下一半。
可是他卻沒有。他之所以沒有,固然有著不愿南越就此分裂的原因,但大、小金后的存在,也是其中的關鍵原因之一。江山與美人,本就是男人生命中最為輝煌的兩抹色彩。
然而江山可以永固,美人卻終將老去。所以流傳世間的故事,最多的卻還是美人遲暮、色衰愛弛的傷悲與凄清。所以很多時候,對于那些才子佳人之事,遠黛更多的是嗤之以鼻。
嘆了口氣后,她道:“文屏,沅真馬上就要嫁給岳堯了!”
文屏也不在意,只笑道:“那我可真是要恭喜沅真姐姐了!”這話從她口中說出,倒是真心實意的。沅真雖不常在遠黛身邊,但從前妙峰山時,卻也時時過來別院,對文屏等人更是不薄,但有所求,只要她有,卻是從不吝嗇,逢年過節,更不曾缺過文屏等人的物事。
遠黛笑笑,便道:“她要嫁人了,總算也了卻了我的一樁心事!”一面說著,她已回頭看了一眼文屏:“剩下的,就只有你們了!”
這已不是她第一次說這話了,文屏聞聲,也只一笑,面上雖略有些紅意,倒也并沒太過在意。反手拍一拍文屏的手,遠黛干脆的道:“沅真成親后,你就去幫她吧!”
對文屏,她一直是甚為喜歡的,但身邊卻并沒見到什么合適文屏的男子。本來遠黛倒是并不在意的,但現如今,她卻不得不早些為文屏打算。
聽出她的意思,文屏的手指下意識的微微一頓:“沅真姐姐那里,多一個我,少一個我,也無甚打緊,倒是小……王妃……”她想說遠黛這里缺不了她,又覺自己若說出這話來,似乎也太過自信了些,因此畢竟猶豫的沒有說了出口。
淡淡一笑,遠黛道:“我讓你去,你去就是了,哪來這許多話說!”這話她雖說的輕描淡寫,但言語之中的那種不容置疑,卻是畢露無疑。猶豫的看她一眼,文屏終于沒再多言其他。
沐浴起身之后,遠黛回屋,在房內靜坐了片刻,卻又忽然命文屏備了文房四寶過來。文屏心下雖則詫異,卻也并沒多說什么,便自轉了身,打開螺鈿小柜,取了文房四寶出來。
遠黛親自執墨,細細研磨了,又提起筆來,筆走龍蛇,不過片刻,便已開了一張方子來。吹干了那張方子,她反手將紙箋遞與文屏:“你去庫房,命劉總管將這方上有的藥材取一份出來。只盡著庫房里頭有的,挑最好的用!剩下的,可去沅真處,問她那里可有!”
接了那方子,文屏隨便的看了一眼,卻覺上頭皆是些藥材的名字,自己卻并不識得多少。猶豫片刻后,她還忍不住問道:“王妃這藥,是要給誰用的?”
遠黛揚眉,便道:“王爺的腿還缺了最后的一副方子,你只按照這個去抓就是了!”
文屏聞聲,這才不再多問,答應一聲后,便辭了遠黛走了出去。目送文屏離去的背影,遠黛發了好一會子怔,這才嘆了口氣,慢慢的站起身來,走了出去。已是秋日,澄懷居院內,金桂飄香,菊花燦爛。遠黛卻連看也沒看一眼院內的這些花,只徑自的走了過去,在背陽的一個角落里頭站定了。她的眼前,是一盆看上去甚是尋常的植物。那植物約有半人高矮,因養的好的緣故,卻是枝葉青碧,光澤明凈,乍一眼看去不似活物,卻似碧玉一般。
只是莖葉之上干干凈凈的,卻是連花苞也沒有一個,更莫要說是花了。
忍不住的抬手輕輕撫上那株植物,半晌,遠黛才長長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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