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神老鄉——哦不，應該說是墨西斯露出贊賞之色，輕柔道：
“你就是你……說得不錯！”
這場面有些怪異。
正常情況下，主魂與意圖獨立的分魂的立場應該是絕對對立的，畢竟無論林安怎么覺得自己的獨立的存在，但她是墨西斯分化出來的，這是事實。
正常情況下，墨西斯理應將林安視為自己的一部分，或者說所有物。
可是墨西斯的欣慰并不是虛假的，祂是真的贊賞林安的這句話。
而林安則露出意料之中的神色，“這么說，你果然自然女神的分魂？”
墨西斯沒有意外，興味道：“怎么猜到的？”
“很多，說起來很費時間。”
“那就慢慢說，我們有很多時間。”墨西斯微笑。
林安蹙了蹙眉，認真看墨西斯，發現她不像是在說笑，只能妥協。
她整理了一下，緩緩道：
“在意識到我和葉思可能是你分化出來之后，我就在疑惑，如果說我和葉思的命運都繼承自你，那么你就是那個唯一的穿越者，那個最初的‘因’？”
“然后我就想，我和葉思的穿越是因為你，那么，你又是怎么穿越的呢？”
“如果你第一次見面時告訴我的那個現代身份是真實的，一個普通的現代人，怎么會穿越到克瑞爾位面的？難道只是巧合？”
說到這里，林安頓了頓，看向墨西斯。
“然后，我就想起，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其實你已經暗示了很多。”
她看了眼墨西斯，墨西斯露出傾聽神色，并沒有說話的意思。
林安只好繼續說。
“……比如說，你曾經說過，地球和克瑞爾位面屬于不同位面體系，遵循不同的法則，在正常情況下。兩者難以往來；又比如說。你對返回地球的奇怪執著，甚至許下愿意付出任何代價回報我的諾言；最后，還有輪回以及你對我未來命運的預言……”（201、202章）
林安露出回憶之色。
“那時候。我還根本沒意識到已經被卷入某個命運輪回中，所以并沒有察覺，但遭遇了種種異常命運之后，再往回看。其實你的話中有很多破綻，應該都是你有意要告訴我的。”
墨西斯微微勾唇。
既然都說到這里。林安邊說下去。
“……然后，進一步為我的懷疑佐證的，就是我發覺，在我和葉思的命運軌跡中。通天塔都占據了很大的分量。”
“克洛諾斯之所以會召喚到我，是因為我和葉思之間的聯系——或者說，是因為我們都是墨西斯分化出來的一部；而葉思命運中的幾次轉折。起因都是通天塔；而我穿越之后，命運的種種軌跡。通天塔和監守者也有不可或缺的地位——”
“可以說，沒有通天塔，自然女神不會復蘇，克瑞爾位面也無法脫離諸神的覬覦……”
“所以，雖然種種后果，都是借由我和葉思的命運推動，但實際上，你才是貫穿了整個始終、不可或缺的那個存在！”
“你，才是涉入整個命運漩渦、被陷得最深的那個！”
墨西斯平靜微笑，注視林安，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林安深深地吸了口氣。
“……在明白你仍不是最開始的那個因，你和葉思身上很多奇怪的地方，就有了合理解釋。”
“……比如說通天塔對于地球穿越者的古怪待遇，以及你和葉思不約而同的對穿越者的特殊態度，以及你和葉思對我的命運都涉入極深等等。”
林安有些古怪道：
“……而且，我曾經深入過葉思的靈魂深層，發現了你和葉思一個最明顯的相似點，就是對地球的經歷執念極深，深到令我感到奇怪的程度。”
是的，作為生命的起點，地球的經歷都給她們烙下了深刻烙印，影響她們的思想和行為。
但，墨西斯和葉思都不是普通人。
她們一個是生命幾近永恒的半神，一個是活了幾千年的傳奇強者，在現代身為一個普通人短短二十來年的經歷，又怎么能比穿越后波瀾起伏且漫長生命相比？
可是墨西斯和葉思對那平淡無奇的現代記憶的執著，卻達到了病態的程度，一個原因付出任何代價讓林安完成她的執念，一個連靈魂分裂了、仍沉溺在靈魂深層的記憶中不愿蘇醒。
相比她們的身份地位，相比她們穿越后取得的成就，這種心靈上的脆弱，令林安感到不可思議，與她們所達到的高度全然不符！
是什么原因，令她們不約而同對現代經歷如此執著？
如果墨西斯是自然女神的分魂或者轉世，這就不難理解她念念不忘返回地球，不惜一切代價的原因了。
而同樣繼承了相同的命運，墨西斯對本該對立的林安產生同理心，也就不難理解。
這正是林安敢于主動返回通天塔的原因。
也是林安敢于直面墨西斯的原因。
“……在意識到你和彌梅爾的關系之后，克瑞爾位面和魔界的特殊狀況，以及諸神對兩個位面的覬覦也有了更合理的解釋。”
“很好，你的推測大致沒錯。”
墨西斯縹緲淡漠的聲音徐徐傳來：
“自然女神統御萬界，在隕落之前，卻不顧神國墜毀，卻獨獨對克瑞爾和魔界未分裂之前的位面另眼相待，不止是因為這是她原本出身的世界，更因為她將自身復蘇的希望寄托在這個位面中。”
“為了能順利復生，祂要有一個絕對安全的環境。”
“但僅僅是這樣，還遠遠不夠。”
“你無法想象諸神黃昏的慘烈，為了斬草除根，鞏固統治。第三代神明將愿意付出任何代價，而自然女神這位遠古神明中最強大的存在，則是必須要斬草除根的目標之一。”
“迫不得已，自然女神分離了自身的神職、神性和神力，將它們留在這個位面中，而神魂則被送到一個第三代神明不知道的所在。”
“就是地球？”林安問。
“就是地球。”
墨西斯淡淡道：
“你或許覺得自己的穿越很簡單，但實際上。你之所以能被輕易召喚過來。是因為彌梅爾是隕落之前打通了兩個不同晶壁系位面之間的通道，而另一個晶壁系這樣的存在，哪怕對于現在的諸神。也是不可企及的所在——這正是活得足夠漫長的好處。”
在遠古神明面前，第三代神明的確可以被視為暴發戶。
祂們對宇宙本源的了解，也遠遠不能和遠古神明相提并論。
晶壁系這樣的東西，林安并不了解。只知道不同晶壁系運行不同法則，差別很大。諸神在克瑞爾位面所在的晶壁系中或許是俯視一切的存在，到了另一個晶壁系，卻有可能化為凡人，發揮不出億萬分之一的威能。
法則不同的另一個晶壁系。的確是躲避仇敵的絕對安全所在。
而祂隕落前屏蔽整個位面，打通晶壁系之間的通道，更是神來之筆。
在隕落之前能想出這么天馬行空的計劃。并付諸實踐，自然女神不愧為遠古諸神之中最強大的存在之一。
但身為命運相連之人。林安卻無法生出敬佩之情，因為某種程度上，她也算是自然女神的一部分。
“后來呢？”
“后來如你所見，因為神魂與神性的天生吸引，我的確穿越過來了，并且很快成為半神逐漸意識到自己的命運——于是產生了第一個變數。”
“你不甘被操縱命運。”林安道。
“是的，為了反抗注定的命運，我做了很多事，通天塔就是這么誕生的。”
“通天塔？”
“通天塔有九層，就是九個位面碎片，它們原本都是完整位面的一部分，你以為它是怎么來的？”墨西斯意味深長地反問。
林安劇震，忽然想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可能：
難道，克瑞爾和魔界的前身之所以會分裂成兩個位面，是墨西斯導致的？
但不對啊！
按照通天塔中的資料記載，墨西斯的穿越肯定在位面分裂之后，距今應該不超過十個紀元，比天空之城所在的索比克紀元要年輕。
但墨西斯的暗示分明是如此。
驀地，林安想到了輪回，想到了與墨西斯第一次見面時，她所說的，為了攫取力量而忘卻初心的事。
如果說，那不全是為了掩蓋她要返回地球的真實目的，至少有部分是真的呢？
又一個疑點勾連起來。
墨西斯成為半神這一世，恐怕并不是祂穿越的第一世，在那漫長的、以紀元來計數的時間里，祂為了反抗既定命運，已經輪回了無數世！
所以，祂才窺知了轉生的秘密，制造了“輪回”；
所以，祂才分外怨恨身上的命運，不惜一切地反抗，以致在無數世漸漸失去自我，變得迷茫；
所以，祂才有那么漫長的時間和經歷，做到了連諸神都沒能做到的事——將彌梅爾誕生的位面一分為二！
饒是林安經歷了無數，此刻也有種目瞪口呆的感覺。
她下意識問：“你為什么要分裂位面。”
“既然彌梅爾隕落前用全部神力為這個位面設下屏障，打破這個屏障，也就等于破壞了彌梅爾的部分計劃，否則整個位面一成不變，沒有任何變數，我永遠只能困在里面，被迫接受這該死的命運！”
墨西斯知道林安已經明白了，淡淡道：
“對于那時候的我來說，所有東西都沒有任何意義，你不明白那種輪回千萬世卻要被迫走向注定命運的感覺，只要有一絲可能，哪怕和諸神合作又如何！”
林安倒吸一口氣。
這不是泄憤之語。
從魔界被魔神控制，甚至誕生出擁有魔神之血的魔族皇族的結果看，見墨西斯不止是說說而已，祂是真的和第三代諸神達成了某些交易。
這或許就是諸神能夠把手伸到下界的根本原因，否則如何解釋，諸神的教會在一次次紀元中反反復復死灰復燃？
林安有過三世輪回的經驗，深深知道個中滋味，更別說墨西斯輪回了萬世，以己度人，如果是林安，也會做出類似的舉動。
正如墨西斯所說，只有攪亂了自然女神為復生而設下的計劃，祂才能有一線希望。
為此，付出任何代價都是值得的。
“那么，輪回是你……”
“如你所想。”墨西斯淡淡道。
果然如此。
難怪祂靈魂投影會面目全非，再也找不到現代的痕跡。
也就是墨西斯每一世都能達到相當高度，而且萬世輪回中摸索到了命運與轉世的部分奧秘，可以將無數世的記憶截取出來，否則就算是神明也會發瘋！
從這點來說，墨西斯的確是自然女神計劃中最大變數。
就是林安自己也不敢保證，如果是她經歷墨西斯所經歷的一切，會不會意志崩潰，向命運妥協。
墨西斯不但沒有向命運妥協，還把整個位面折騰得面目全非，林安相信，在自然女神策劃之時，絕對猜不到這個結果。
墨西斯可以說是是成功了。
祂成功地改變了整個位面法則的運行，將半個位面分了出去，還引入了諸神的干涉，利用諸神之手令兩個位面不穩的法則頻繁變化，此時整個位面法則已經不是自然女神預定的樣子，即便目前自然女神有復蘇的跡象，但能不能成功，會復蘇成什么樣，還要打個問號。
畢竟，自然女神已經隕落了，祂已經無法做出其他安排，墨西斯卻是活著的，如果祂想，毀滅目前逐漸復興的橡樹教派不過是反手之事。
但墨西斯也算是失敗了。
盡管用了種種方法，甚至截取出轉世輪回的記憶，但漫長而頻繁的轉世，依舊在墨西斯靈魂中留下了一些印記，祂連自我都已經迷失，漸漸不知道自己反抗的目的。
正如書上所說，一心復仇的人大仇得報時，所得到的并不是喜悅，而是空虛和迷茫，因為余生已經找不到意義。
墨西斯也是這樣。
當祂用萬世來進行一個計劃，終于成功，自然女神已經無法復蘇之時，也就是墨西斯迷失之時。
林安沉默許久，看墨西斯的目光中流露出憐憫。
“這就是你分化出我們的原因？想找回生命的意義？”
（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ps：明天結局……啊呸！是番外篇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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