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大師你一言我一語，抹殺數以十萬計生命的陰影逐漸淡去。
人的心理有時候就是這么單純，當親手做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后，發現自己有不止一個同伴，他們也在做同樣的事情時，因本能而產生的恐懼感就會被淡化，甚至更加堅定自己的正確。
沒有人生來就是屠夫，短短幾天之內，十萬魔族在手下抹去，哪怕是已經見慣血腥、滿手鮮血的大法師，心中也不可避免產生震撼。
不過正如之前所說，他們屠殺的是魔族，而非同族，哪怕同樣是智慧生命，但心理產生的陰霾是截然不同的，再有同伴在身邊溝通，大師們很快談笑風生，氣氛重新變得高昂。
話題不可避免地轉到林安的斷后經歷上。
“那股力量到底是什么？您那時為什么突然發出撤離訊號，該給我們揭曉了吧！”海恩茨大師代表所有大師發問。
林安笑笑，“我之所以對大家發出撤退訊號，是因為我遭受了靈魂攻擊——沒錯，我們之前一直猜測來源于獸魂圖騰的神秘力量，其主要作用，應該是針對靈魂的。”
靈魂攻擊！
大法師們都震驚了。
他們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就是打量林安。
林安當然知道他們這么反應的原因，哭笑不得。
“諸位請放心吧，由于一些因素，我的靈魂防御遠遠超出實力應有的層次，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些魔族錯估了我的狀態，使得我找到了脫身的機會。”
眾人卻無法放松，比尤萊大師拿出一枚半個巴掌大的黑色徽章，謹慎道：
“琳法師，請不要介意，但靈魂攻擊詭秘難測，很多時候，本人根本無法察覺，雖然您現在沒有出現明顯征兆，但是……”
“好吧。”
林安知道自己說出事實，肯定會引發這么一遭，換成是她，也會這么做。
靈魂攻擊的詭秘，在于沒有征兆，表面上完全看不出來，實際上卻有可能已經換了個靈魂，或者被種下暗示，成為一顆連本人都不知道的定時炸彈。
因此，比尤萊大師這種反應也是謹慎使然，畢竟他們還沒有離開魔族大軍太遠。
林安檢查了一下那個徽章，上面恒定的法術林安沒見過，但的確只是個偵測法術，只是徽章中間的魂石比較珍貴。
林安便同意比尤萊大師使用上面的法術。
比尤萊大師激發黑色徽章，徽章正中向前的魂石射出淡淡黑光，將林安從上到下反復照了三遍。
魂石沒有特殊反應，比尤萊大師松了口氣，謹慎地將徽章收回去，宣布：
“的確沒有什么后遺癥，也沒有被暗示催眠的痕跡。”
半步傳奇的保證是比較有權威的，剛剛因此緊張起來的氣氛松弛下來。
林安嘴角微抽。
那個徽章的力量根本沒有觸及她的靈魂，被魂契直接擋住了，當然什么反應都沒有。
但她也不解釋，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的靈魂狀態有多正常了。
比尤萊大師致歉，林安表示理解，而后她簡單地說了自己脫身的經過，當然，被那些魔族強者覬覦的事就略過了。
“根據我遭受攻擊的前后發展，我大致總結了那種戰魂力量的幾個特征。”
林安環視眾人一眼，說道：
“魔族召喚戰魂，需要一個統一的口號，或者說是咒語，目前是‘戰魂’，但不排除有其他的可能。”
“這種力量會形成一個攻擊靈魂的范圍力場，不分敵我。”
“根據他們召喚戰魂前后的反應，以及魔族一方的強者泄露的只言片語，我推測，戰魂力量來自獸魂圖騰，擁有獸魂圖騰的魔族越多，力量越強大。”
“戰魂力量的初始狀態，應該就是我們之前觀察到的那樣，沒有實質，如同煙霧一樣，我推測，這種狀態下，戰魂力量應該能夠對魔族軍隊有某種群體性的增益效果。”
“而戰魂的攻擊狀態，則是我遭遇的那種狀況。這意味著，召喚出的戰魂力量應該可以受某個魔族強者的控制，對單一目標進行針對性攻擊，但也不排除更大范圍群體攻擊的可能。”
“我認為，控制者這個環節，或許會是戰魂的一個弱點——當然，這很難，即使是我，在遭受戰魂力量攻擊的時候，基本上不可能保持反擊能力。”
“我的建議是，如果發現魔族軍隊開始召喚戰魂，有多遠跑多遠，如果做不到，就盡可能殺傷擾亂那些普通魔族士兵，令戰魂的凝聚速度減慢——凝聚速度過于緩慢，應該是召喚戰魂的一個弱點。”
她頓了頓，“我總結出的，大致就是這幾點，諸位大師還有補充嗎？”
“琳法師總結的特征已經非常完整，您是唯一經歷了戰魂攻擊的人，我們能想到的，都已經在您提及的內容之中。”
卡迪拉克大師的話，其他大師都沒有意見。
林安的總結確實已經非常周全，把他們想到的全部提取出來了，沒想到的也提及了，包括林安將這種力量命名為戰魂力量，他們都覺得很貼切。
所以，現在擺在面前的只有一個問題。
“戰魂力量針對靈魂，無視防御，又是以低級獸魂武者為來源，聽起來完全克制我們這個高階職業者——不，還不能排除它可以范圍攻擊的可能。”
海恩茨大師擰著眉，憂心忡忡：
“如果這個猜測成真，那魔族大軍豈不是橫掃大陸，所向披靡？”
這不是沒有可能，而是可能性很大。
在場的大法師都是人族頂尖的智者，在林安描述完戰魂力量智慧，他們對戰魂力量已經有了明確的概念，也幾乎同時想到了它的出現對人族的威脅性。
智者的習慣，就是未雨綢繆，遇事往最壞的方向想，沒有人會心存僥幸，期盼戰魂力量沒有群體攻擊的能力。
根據林安描述，他們可以推測出，魔族之所以只攻擊了林安一個人，很可能是因為偷襲攪亂了魔族大軍，使他們無法及時聚合器足夠多的戰魂力量，而且林安的靈魂防御強度，也消耗的大量戰魂力量。
換言之，這次戰役并不是典型，如果不是他們運氣不錯，這次偷襲很可能會折損不止一人。
如果魔族有充分準備，戰魂力量能發揮怎樣的效果呢？
聯想到上一次魔災中，橫掃大陸，望風披靡的魔族大軍，大法師們心中都有了答案。
“我現在感到很矛盾！”
海恩茨大師打破了沉默，喟嘆：
“一方面，我希望戰魂力量并不是魔族當年能橫掃人族的依仗，另一方面又感到恐懼，如果戰魂力量都不是魔族最強大的殺手锏，就意味著魔族還有比戰魂力量更強的底牌，這對我們人族的威脅就更大了！”
其他人心有戚戚，海恩茨大師說出了他們的心聲。
“戰魂力量不是靠獸魂圖騰凝聚起來的嗎？魔族內部又不是鐵板一塊，或許我們可以分化他們。”拉里大師道。
“除此之外，我們也可以監視那些魔族，窺準機會俘虜一兩個大法師或者黃金獸魂武圣過來，讓他們說出戰魂力量的弱點。”另一位來自法師塔的大師也道。
“不行。”
比尤萊大師反對道：
“我們這次偷襲，已經令魔族方面提起警覺，人數在戰魂力量的最大弱點，魔族只會比我們更清楚，我不覺得他們會再分兵，或者落單，如果他們這么做了，那一定是為我們設下的陷阱！”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們這么多人，難道就這么看著他們在我們的地盤上耀武揚威？”科迪亞克大師不滿地抱怨。
他的無心之言，引起了林安的一絲警覺。
她環顧周圍，科迪亞克大師這番話，并沒有什么人反對，反而有好幾位大法師流露贊同之意，其中甚至包括卡迪拉克大師。
林安心里一震，頓時清醒過來。
他們此時正走在一條危險的鋼絲上。
看來之前的戰果，尤其是所有人都毫發無損這點，已經令一些大師的心態失衡了。
這種失衡是無形的。
戰爭就是這么奇怪，它不僅僅代表毀滅，還能輕易扭轉人的思想，令怯懦者變得好戰，令理智者變得熱血，令正常人變成瘋子。
何況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大勝！
——以二十人對三十萬大軍，不僅完勝，還抹去了十多萬魔族的生命！
雖然戰魂力量引起了他們的危機感，但他們沒有親身經歷過，唯一的親身經歷的林安還毫無損傷地回來了。
哪怕大法師都都清楚靈魂攻擊的可怕，但心中還是下意識看輕了戰魂力量的危害性。
這從他們的話語中就能看到端倪。
他們對戰魂力量的危害，更多集中在對戰爭大局的影響上，無形中忽略了戰魂力量對強者的克制，否則他們不會輕易提出監視魔族或者俘虜魔族強者的建議。
林安原以為，抹去十萬生命的影響，已經被消除了，但現在看來，她低估了戰爭對人心的影響。
（未完待續）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