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最終按捺下怒焰和殺機。
隱忍的后果是，她更加專注地嘗試施放神術，在一次氣息融合無果后，她無意中觸碰到法師塔內壁，整個人一下沒入石壁中，氣息倏忽消失。
這個意外令安格斯也大出意外，打破了兩人維持的緘默。
“安.琳！”
他猛地站起來，忽然返身，林安出現在他身后不到兩尺的石壁外，黑瞋瞋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視他，弧度完美的嘴角忽然浮出一絲笑意：
“看來你也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了解我，這個神術，與植物無關。”
安格斯眼前掠過一道白芒，閃動數下，“不，不是我錯了，而是位面法則出現了變化。”
這種半知不解、對方卻已經清楚情況的感覺，令林安十分糟心。
安格斯依舊若有所思道：“如果我沒猜錯，你精神海中的神力之源，現在已經不再呈現橡樹果實的外形，現在的形象，或許是晶石或土元素，總之與大地有關。”
“這你就猜……”“錯了”還沒說出口，林安臉色陡變。
因為在她動念之間，精神海中間橡樹果實陡然蛻變，從翠綠到深褐，從果實到規則三十二面晶體，蛻變成一枚形狀標準的晶石。
晶石轉動，與精神海內神力之源發生變化的，還有腦海中驀然灌輸進來的明悟。
林安的驚愕來不及擴大，傳奇強者的威壓便降臨到了山脈上空……
之后發生的情況無需贅述，時間進到兩人被封禁在地下。
面臨困局的安格斯神色沉穩，尚有時間詢問一句：“你的神力還足夠嗎？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如果晶石內的神力耗竭，使用你之前所說那些橡樹種子，無法補充。”
“不快速移動，保持目前情況的話，出入平衡，我感覺到在施放的同時，周圍一直有力量在補充進來。”
林安自然不會在安格斯面前露出焦慮，她已經很清晰地感覺到，安格斯始終沒有放棄對她施壓的舉動，但越是這樣，林安越冷靜，兩人現在是拴在一起的蚱蜢，安格斯不為自己姓名擔心，她也沒什么可恐懼的。
她一邊關注自然感知中地面上那三位強者的動靜，一邊強迫自己冷靜，猶有空詢問安格斯：“你還沒解釋清楚，你為什么能猜到神力之源的變化。”
“即來源于同一個位面，但法則分裂演化變遷的過程，兩個位面當然是不可能相同的，除了基礎的高等法則，如時間空間命運能量等等法則，作為新位面的演化基礎，大致相似，從高等法則基礎上演化的法則，在物質層面，則往往呈現不同。”
安格斯平靜道，“舉例說，如果你從克瑞爾升起一個火把，完好地帶到魔界，那么這個火把的火焰就可能會變得更加猛烈，溫度、對空氣的消耗速率，都發生改變——這正是魔神的神力法則影響魔界的火焰法則而導致的；
而與此同時，火把的物質構成，如它的外形、燃料等，卻沒有發生變化或變化微小到無法察覺，這正是魔界因為構成位面物質的基礎法則，與克瑞爾差異不大——魔界的確有許多相對克瑞爾顯得陰森極端的地貌，這正是構成物質的法則在差異上的體現。”
“總而言之，神力的變化，則是屬于變化較大的那種法則了？”林安目光微閃。
“不，法則在怎么變遷，也不會令生命法則，直接變化為大地法則，如果我沒猜錯，你身上神力的變化的根本原因，很可能是你體內的血統所蘊含的法則導致的。
同樣蒙受神的恩眷，眷者也往往會得到不同的力量，其中本質正在于，蒙受恩眷者所掌握的法則，遠遠低于賜下神恩的神祗，無法將神祗賦予的力量完全體現——凡人身為低等生命，不經歷升華，永遠不可企及高等生命的威能，這正是法則層次之間不可逾越的規則。”
他頓了頓，才緩緩說道：“這種在跨越位面后表現出的異化，其實也并不罕見，如魔災后留在克瑞爾的那些魔族，整個族群無論外形還是修煉體系，也都在發生潛移默化，這是融入新位面必然要付出的代價。”
安格斯看了林安一眼，“只不過，根據觀察，這樣的變異往往是從下而上，法則層次越高的能量攜帶者，越不容易發生變異，而你則是特例，身具人魔兩族的高等血統，所以具體原因，我也無法推測。”
安格斯神情平淡，林安卻油然感受到一種居高臨下的俯視，只差沒高冷地只說一句“你們這些魚唇的凡人”——這聯想讓林安嘴角忍不住翹了翹，心說：
大體接近正確答案了，神力之源的變化，的確是來自她這具身體內的血統。
更具體地說，應該是魔族皇族血統的激活，外加由于外部法則的緣故，兩種血統主次異位——以安格斯上面的例子舉例，就像兩個不同的神眷者，蒙受神恩所蘊含的法則是一視同仁的，落到不同載體上，卻呈現了不同的法則。
而林安之所以了解神力之源的變化，自然是因為在神力之源蛻變之后，再次得到新的意念灌輸，而她的身份，在從黎明神使，變成了大地神使。
這身份變化，自然不是口頭改變而已，如果是在自然女神全盛時期，這完全是天翻地覆、從個體到法則層面的變化，需要得到自然女神、位面法則和本人三方的認可，奇幻而難以意喻，所以才會出現之前的情況：
用前世的流行語說，如果林安的念頭始終不通達，不意識到和認可自己的變化，那么神力之源的蛻變之期，就始終不會來臨。
但現在蛻變發生，許多問題和疑惑也就迎刃而解。
林安之前一直懷疑安格斯在她失憶的的原因中，做了不可知的手腳。
事實證明，她多想了，安格斯畢竟不是神，她失憶前還不致讓掌心魚肉對自己下暗手都沒有察覺的程度，失憶的根本原因，正是由于穿越過程中血統覺醒和主次異位導致的變化。
真正的血統覺醒，反應倒不是那么巨大，但林安要命的地方在于，她體內不止一種高等血統，而兩種勢均力敵又來自同源的血統相互沖突融合，還是在林安跨越位面的施法過程中，后果可想而知，能全須全尾過來，只是失憶，已經是位面眷顧的結果。
其實如果真正細說起來，林安這次說得上是因禍得福。
她的人族血統一直是顯性血統，在克瑞爾已經經過進階和神恩賜福兩次升華，血統內蘊含融入的法則層次，已經高于另一種魔族血統，如果她進階**師仍舊是在克瑞爾，那么體內的人族血統將會徹底壓制過隱性的魔族血統，使得兩種血統徹底失衡。
如果這種事發生在正常的兩族混血身上，問題倒也還能解決，最多借助外力或秘法，幫助強勢血統吞噬弱勢血統，弄得好，說不定還有機會純化血脈，因禍得福；
但林安的身體卻不是自然產物，更經過克洛諾斯、半身老鄉和自然女神神恩賜福等多重改造，狀況只特殊和復雜，已經遠遠不是正常生命可以相比，血統失衡的后果是什么，難以預料——
說不定是好事，但也不排除會徹底崩潰，或者突然猝死的可能。
現在魔族血統在魔界法則的誘發下顯化，更引發了神力之源的蛻變，就猶如眼看越埋越深的一顆地雷提前引爆了。
而且發生蛻變的神力之源，成為了兩種血統之間的中和劑，避免兩種血統將她的身體當成戰場肆虐，隨著時間流逝，兩種血統會在較為緩和的沖突情況下逐漸融合，無論結果如何，對于遭遇這場意外“驚喜”的林安，實在說得上因禍得福了。
也是林安意外失憶，否則有諸多優勢情況下，她有不少辦法可以趁機插入兩種血統的戰場，主控血統的融合過程，有目的性地促成血統融合。
但現在神力之源已經蛻變完成，插入的時機已經失去，林安也只能等待血統自然融合出一個結果。
這些自然是在神力之源蛻變后灌輸的意念中，自然而然明白的內容。
其中最令林安期待的，自然是隨著血統融合，體內再度平衡，暫時失去的記憶大概會恢復過來，改變此時被動的契機已經可期。
神力之源的蛻變沒有外在顯現，但安格斯能一語中的預料到神力之源會變化，也可見他對這方面的了解。
不過通過一番試探，安格斯雖然了解不少，終究不如林安這個當事人清楚，想必自然女神在無數紀元前隕落，哪怕安格斯天縱之才，是當世了解自然女神時期的第一人，想必對神恩賜福后的種種內情，如果不親自體會，想必也不至于神通廣大到都一清二楚。
林安期待著重獲記憶的那天，當然也并不希望安格斯預知，提前對自己不利。
（未完待續）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