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樓？”
雅典娜咬著下唇，詫異地回頭注目那些孩子們的離去，林安微微蹙眉，安吉莉雅仿佛什么都沒聽見，急急走到將近一人高的籬笆前。
籬笆只用一根彎曲的枯枝插在縫隙間拴著，抽開樹枝，東歪西倒的籬笆后呈現出的景色更加荒蕪。
叢生的野草間到處是枯枝敗葉，小樓外墻上點點白痕不知是雨點斑駁還是鳥糞，大門不知被誰踹了一腳露出一個大洞，窗口則像一張空蕩蕩的大嘴，連窗欞的木框都消失了，撲棱一聲，一只毛色花亂的野貓從里面跳出來，飛快地躥走了。
安吉莉雅張了張嘴，看到這荒僻的情形，她也無法再自我欺騙家人還住在這里了。
“請問有人嗎？”
隔壁另一座小樓的窗口處，有窺視的視線一閃而逝，林安走到籬笆外拉響懸掛在籬笆上一個金屬鈴鐺，窗口處的視線刷一下消失了。
“透視之眼。”
林安“看到”留在隔壁小樓的、是一個比之前那些孩子大幾歲的半大男孩，看他緊張的神情顯然沒有回應的想法，林安皺皺眉，沒有強求，走了回來。
“安吉莉雅姐姐，你的家已經搬走了嗎？”
剛走回來就聽到雅典娜清脆的聲音。
大門已經被安吉莉雅輕而易舉地打開，她從房子中走出來，林安視線穿過她身后，看到落滿灰塵的空蕩室內。
家具都被拿走了。只有一些朽壞的窗欞椅子腿之類的丟在地上，安吉莉雅走出來的腳步在布滿灰塵的地面上留下明顯的痕跡。
安吉莉雅神情怔然，她還不容易下定決心回來看一眼，抱著的希望越大，見到這一幕時失望越大，一時還沒法接受。
“看這個院子荒廢的樣子，應該搬走有幾年了，我們去附近問問吧。安吉莉雅。”
林安沒把那些孩子們的話放在心上，她沒感覺到附近有任何負能量聚集，退一萬步說這里真有亡靈，該怕的也是對方。
不過一個原本住人的小樓突然變成了附近居民口中的“鬼樓”，林安心中有些不祥。
鑒于旁邊那個鄰居孩子的反應，她們沒有直接去敲附近小樓的門，林安簡單做了個占卜。
拿出三根銀桔梗枯枝丟到地上，桔梗枝中有兩根指向了東南方，占卜結果顯示這個方向有利于他們的目的。第三根與第二根交叉，顯示目標是女人。
“……鬼樓，哦。您問的是下游南岸靠河邊的那座黃色的小樓吧。窗欞都被拆掉的那座樓——嗯，你們是誰？為什么要問那幢樓？”
林安帶著安吉莉雅和雅典娜找到附近一個雜貨鋪，胖墩墩地老板娘正坐在石階下篩麥麩，她是她們看到的第一個女性，被林安問到的時候下意識笑瞇瞇地回答，等意識到她們詢問的目標時。立即變色，有些警惕地打量她們。
神圣帝國境內，魔法師被視為異端，從不光明正大現身，神圣帝林王國雖然只是下屬的一個王國。同樣有教廷的駐點。
為免惹麻煩，林安在入境后就已經做了幾條恒定了易容術的配飾。此時脖子上正帶著一條易容項鏈，易容成一個粟發的雀斑少女，和幾年前她初入魔法之都的易容有七分相似，在外人看來，她是一個打扮普通的女傭兵，和安吉莉雅差不多，雅典娜也是一副見習傭兵的模樣，脫下蓬蓬裙穿上小皮甲，腰間配著一把短劍。
傭兵的身份在平民中顯然是有一定威懾力的，不過在這個盛產麥酒的小鎮，也不時有出沒。
雜貨鋪老板娘打量了兩眼，面上帶著平民面對傭兵時的惴惴，林安感覺得出她的戒備和不安，顯然她很想趕走她們，卻攝于她們的身份。
“那幢樓的原主人家里發生了什么事，你說出來，這枚銀幣就是你的。”
安吉莉雅冷聲丟了一枚銀幣到臺面上，她按捺住心中的不安焦慮，和普通人打交道，她比林安更熟悉。
銀幣掉落的聲音清脆，雜貨鋪老板娘急忙抓起來，呵了口氣，收進圍裙的內袋里，喜色一閃，又不安伸長脖子左右看了看周圍，才壓低聲音倉促道：
“您可找對人了，如果您去外面打聽，只能打聽到那家的男主人生意失敗被人上門討債，結果全家一夜之間自殺。但我的丈夫的外甥曾經在他們家男主人的磨坊里做學徒工，據說，那家人是得罪了什么人，結果……”
“全家……都死了？”安吉莉雅如遭雷擊。
“那是什么時候的事了？”林安問。
“大概……兩年多三年前吧，我記得那時我才剛生下我的小兒子。”
“那么鬼樓的說法，又是從哪里傳出來的呢？”
老板娘臉色一變，眼中閃爍驚懼，又有些興奮地說起鎮上的傳聞。
“那幢樓空置之后，再沒人買下，于是鎮里有不少閑漢地痞喜歡跑到哪里聚集。但聽說那幢樓的閣樓夜里時常有動靜，還曾有人看到有人影在窗口閃過，接連嚇瘋了兩個人后，都傳說那家人的鬼魂還留在那幢樓里，就沒人敢再進去了。”
“你知道那家人得罪的是什么人嗎？生意對手，還是……”
“不知道不知道，一個學徒工，哪里可能知道這么多！看在那枚銀幣的份上，您千萬別去那幢鬼樓了，羅比神甫說過了，那些曾經褻瀆神祗光輝的不祥之地！您快走吧快走吧！”
林安幾個被老板娘驅趕出來，砰一聲拉上大門。
以這種普通鎮民的見聞，也打聽不到更多消息了，能探聽到一絲和鎮里傳聞不同的線索，恐怕是剛才那個占卜的原因。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父親他只是個普通的磨坊主，一向安分，怎么可能得罪什么人，一定是弄錯了！”
安吉莉雅失魂落魄，不愿相信打聽到的消息。
“事情還沒確定，安吉莉雅，你先鎮定起來！”
林安的聲音在安吉莉雅耳中爆響，安吉莉雅身體一震，蒼白的面容中恢復了一些神采。
“你們小鎮的有教堂嗎，墓園在哪個方向？”
如果安吉莉雅親人真是一家橫死的話，按照當地習俗，一般是當地神甫出面收殮和安撫亡靈。
而全家橫死這種事在這樣的小鎮中不是小事，既然鬧得沸沸揚揚，即使那家人家徒四壁，已經買不起墓地，為了傳揚教義收買人心，當地教堂也一定會出面的。
因此要確認這件事的真實性，進墓園去看看，就知道了。
半個魔法時后，小鎮教堂。
“……任務所在，我們也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但根據以往的任務，總要確認一下他這一家遠親的情況，才能回去向雇主回報任務。”
“父神在上，愿吾父的光輝普照于您！”
“愿神的光輝普照你我！”
以一個找人的任務委托為由，林安三人扮成傭兵和主持教堂的神甫交涉要進入墓園，主持小鎮教堂的老神甫沒有什么懷疑就答應了。
這天正好是一個禮拜日，神甫相當忙碌，交代了一個年輕的見習神甫，將他們帶到墓園門口。
“我記得兩年前的新墓地，都在墓園東北角那一片，您可以自己去找。”
站在門口指點了方向，年輕的見習神甫看著林安三人往墓園中走的背景，目光閃爍幾下。
“該下地獄的亡靈，死了這么久，竟然還有麻煩找來，什么遠親，難道是另一伙人發現了什么線索，不行，不能讓他們……哼！”
含糊地自語兩句，年輕的見習神甫提起神甫袍墜下的衣擺，快步離開墓園，低聲找借口交代了一下去處，他離開教堂，跑向鎮子里另一個高大的建筑。
年輕見習神甫不知道的是，在他轉身不久，背對他的女傭兵轉過頭來，深棕近黑的眸子里劃過冷光。
“安吉莉雅，怎么樣，找到了嗎？”
東北角的墓地群和其他墓地有明顯的分界線，墓碑式樣有貴賤不一，但明顯比附近幾片墓地群要新一些，顯然是近幾年才立的。
安吉莉雅將東北角的墓碑一個個看過來，重復找了好幾次，沒有找到熟悉的名字，尋找范圍擴大到整個墓園，但找尋了幾遍，也沒找到設想中的墓碑。
“沒找到？”
安吉莉雅搖搖頭，臉上的神情難釋重負又抱有一絲希望。
“是這幾個嗎？它們墓碑的式樣和新舊程度差不多，而且姓氏后綴是一樣的，應該是一家人吧。”
雅典娜的聲音忽然從一角傳來，她站直身，正處于墓園十分偏僻的一個角落。
安吉莉雅神情一變，那方角落太偏僻，被一棵大樹擋住了，她竟沒有發覺那里還有幾個墓碑，頓時懸著心疾步向雅典娜方向跑去。
“……黛米.古林——不，不是，我們家的姓氏是格林，不是他們！我的姐姐也不叫黛米，她的名字是多莉。”
安吉莉雅一看第一個墓碑，立即大松口氣，再看其他墓碑上的名字，與她的家人差別更大，終于放下心來。
無功而返，林安幾人離開墓園，找到結束了禮拜的老神甫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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