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3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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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茵塔爾.本森特大人以私宴名義，邀請了那位琳法師和埃爾維斯法師——這個消息，在在很短時間內傳到了許多人耳朵里。
所有人都暫時放下了或者蠢蠢欲動或者偃旗息鼓的動作，等待私宴消息的新鮮出爐。
老洛克慕坐在高背椅上，一手支著額頭，侍從官格里芬站在他身后，猶如隱形人。
之前林安出關后的那一場小風波的消息傳到后，老洛克慕就有些坐立不安，自言自語地說什么“怪物”、“……開始吃人”之類的話。
但后來總督軍閣下設置私宴的消息傳到后，老洛克慕就平靜下來，坐在書桌后面，良久保持著同一個姿勢，格里芬的身影則完全和陰影融為一體，似乎已經完全沒有了存在感。[]熬夜看書387
小洛克慕早就在半個多月前林安出關的原定期限還沒到的時候，就被老洛克慕塞進洛克慕軍團的后援軍中，去前線戰場馳援他的叔叔大洛克慕了。
此時，夜色早已降臨，晚上七點準時開始的私宴正在進行時。
這是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私宴，連同主人、客人和按禮儀必須存在的陪客在內，一共才四個人。
桌上出現的菜式也十分簡單，但由于恒溫餐具的存在，菜肴端上桌面的時候仍舊是熱氣騰騰的。對此，主客雙方都已經覺得滿意了，反正這次私宴中，沒有誰是專門為了吃飯而來的。
“梅林以軍事立國，并不崇尚奢侈享受，希望這次匆匆置辦的私宴，不會讓兩位覺得簡慢。”
萊茵塔爾說著，帶著白手套的右手舉起酒杯，深紅色的福爾玢多莊園干紅在水晶杯中搖曳出瑰麗的色彩，臉上露出罕見而珍稀的笑容，如同驚鴻一逝的天邊流嵐：
“祝帝國武運昌隆！”
這是個外表看去三十出頭的金發美男子，高位者的威嚴和高貴、貴族的矜持和傲慢像是浸染在他的骨髓中，通過那有如標尺衡量過的笑容和動作姿勢，一點一點不經意地彌漫出來。
林安的目光從他手上充滿禁欲感的白手套，搭在寬闊肩膀的厚重軍上衣，以及扣到喉結處的挺括豎直的衣領，一直看到他灰藍色的眼眸中，然后緩緩舉起餐盤邊的干紅，和西德尼、詹姆士一起道：
“……祝，武運昌隆！”
林安在觀察萊茵塔爾，萊茵塔爾也在時刻關注林安。
“煙熏小羊肉排是梅林的傳統食物，琳法師是不是有些吃不慣？”
安靜的進食中，萊茵塔爾忽然暫停了進餐，出聲問道。
他這種問法是一種婉轉的修辭，事實上從坐下進餐后，就能明顯分辨出林安的餐桌禮儀與其他三人的差別，雖然某些細節和傳統的梅林餐桌禮儀有融合的地方，但可以看出原本的自成一體。
萊茵塔爾對自己的禮儀教育非常有信心，林安所使用的餐桌禮儀，與梅林偏向男性化的粗獷隨意的風格不同，倒是與佩雷的浪漫舒緩，以及神圣帝國的對細節的精致講究，有些相似點。
就像此時，萊茵塔爾起意說話，就可以把已經切好叉在叉子上的肉放回盤子里，而林安已經送到唇邊的肉排在頓了頓后繼續吃下，她在對方注視下細嚼慢咽，用餐巾擦擦唇，才不急不慢地放下刀叉，抬起眼看向萊茵塔爾。
“羊排熏制得很好，但或許是不常吃的緣故，感覺調味有些重，”林安柔聲道，幽邃的眼眸直視萊茵塔爾，唇邊帶著弧度，“畢竟，我才接觸梅林的飲食習慣不到三年。”
詹姆士法師似乎被他們的話題吸引，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林安，西德尼則只在林安說話的時候抬頭看了看，手中仍不急不慢地切割著肉排。
別具意味的談話還在繼續。[]熬夜看書387
“噢，難道您不是梅林人？可在您填報的資料上，記敘過您是斯圖亞特公國出身。”灰藍色的眼眸閃爍著興味，萊茵塔爾繼續著一場雙方已有默契的談話。
而事實上，從林安第一次出現在人們視線開始時的資料，都已經到達他的手上了，不過在此之前的記錄，以及林安進入冰原途中與伯倫安德烈等人失散后的下落，則是大片的空白。
這些空白在萊茵塔爾看來，當然是不應該存在的。
于是他在這兩天之內，私下接見了伯倫和茱莉這兩個在中軍唯二以林安熟識的人，可惜的是并沒有從藤蔓口中得到能夠彌補空白的訊息，倒是從兩人口中得知了他們對林安的印象：
“摒除掉大部分世俗眼光，以及一切外在因素，如，她的性別外貌方面的影響，大部分人都會認為，她符合所有對法師這個職業的描述。”——來自傳言中曾經追求過林安的伯倫法師的評定含糊又意味深長，卻偏偏正符合萊茵塔爾想要了解林安的初衷。
“我和其他兩位一起認識他們的朋友，曾經以為琳是埃爾維斯法師的附庸，但現在看來，事實并非如此，”
茱莉法師則比較浮于表面地說，“但即便有上述前提的時候，只要不觸及她的底線，她依舊讓人感覺是個適合交往的人——低調、沉穩、有分寸。”
萊茵塔爾的思緒回到當前，他聽到林安的回答。
“這并不是什么值得遮掩的事情——事實上，在三年以前，我對這個世界有幾個國家一無所知，甚至不懂得大陸通用語——”
林安淡然答道，“至于資料上填飽的出身，那是因為我第一次入世，就在落基山東麓，斯圖亞特公國境內。”
一旁的西德尼還是第一次聽林安說起她的來歷，不由放下刀叉傾聽。
“這么說，您不是梅林人？”詹姆士法師保持緘默已久，終于出聲追問。
“您覺得我長得像嗎？”熬夜看書網不跳字。林安不答反問。
這其實是個顯而易見的問題，林安沒必要硬把自己往梅林人上扯，反正她本來的容貌和已知的所有人種特征都并不完全符合。
“我知道這不是您的真容。”
詹姆士法師說道，并且想起林安前來申請元素平衡室時，對他露出的真實面容，呼吸不由急促了一分。
主座上的萊茵塔爾側目看他。
他手上的資料中，是附有一張見過林安真容的人憑記憶回溯出的半身素描草稿的，但素描草稿的背面，卻有原作者的隨筆，感嘆這是一張失敗的作品，以原作者的繪畫功底無法將真人的氣質姿容躍然紙上，因此這張素描草稿最終沒有成為正式的作品，而被原作者收藏了起來。
而看過林安真容的詹姆士則更為苛刻，說那張素描——
“如果三年前的琳法師與三年后變化并非太大的話，那么這張素描，根本沒有將其真容的十分之一描繪出來！”
萊茵塔爾不是沒有見過美人，帝都的閨秀淑女比素描上更加美好的秀色他也見過不少，但他無法想象素描上已經相當端秀美麗的女子再乘以十倍，會是怎樣的絕世姿容！
不過對于老友的審美，萊茵塔爾卻是抱有信心的。[]熬夜看書387
出身蒼藍雄獅的詹姆士同樣沒有少見美人，甚至蒼藍雄獅家族本身就以出產美人文明，家史上的先輩與帝國皇室和梅麗爾王室都有過聯姻，連長在美人家族而令審美變得極為挑剔的詹姆士都驚嘆對方是“人間災劫”的女子，容貌必然已經超出了世俗的范疇。
萊茵塔爾也是男人，因此一個傳說的絕世佳人當面的時候，也會生出男性的獵奇心理，何況假如對方真容真的那么傾國傾城，那么他個人的獵奇心理已經無關緊要了，真正必須重視的是如何估量對方姿容對時局的影響力——
這并非夸大，真正了解歷史的貴族，絕不會小看女人在歷史背后的影響力。
前有無數歷史可堪借鑒，后有梅麗莎冕下這位以一人之力平衡“五芒星”的奇女子為例證，在梅麗莎冕下影響力最強大的時代，連帝國第一夫人的光芒都必須對其避讓——畢竟坐在皇后這個位置上的女人最長不過百年，而梅麗莎冕下身為半步傳奇，卻有著超過五百年的壽命。
林安對詹姆士的話只是抿唇一笑。
法師塔那樣的重地，不允許不明身份者進入，而詹姆士不知從哪里發現中得知她顯露的不是真容，因此為了進入法師塔，林安不得不拿下“安吉斯的假象”，但眼下的私宴，卻沒有這樣的必要。
“我的真容，其實和現在差別并不大。”林安的唇角淺淺抿出一個弧度。
“抱歉，我失禮了。您的絕代姿容，令人一見就無法遺忘！”
詹姆士察覺林安的回避，不禁尷尬了一下，作為見過林安此時真容的男人，他無可避免受到本能地吸引，但出身美人世家的他對世情卻并非那么敏感，只覺得林安既然有不俗的背景出身，何必這樣將真容這樣明珠暗投地隱藏在幻術之下？
不說林安的背景，就是考慮她的天賦，那種仗勢強取豪奪的情況，出現在林安身上的可能性也不大。
林安不是看不出詹姆士的惋惜之色，她對這個男法師還是有不錯觀感的，雖然輕易被她的美色所吸引，但他的態度還算光明磊落，沒有被林安發覺有猥褻下流的想法。
林安前世的工作，見過太多人前道貌岸然人后無恥卑鄙的嘴臉，甚至因為本身的容貌，也受過不少騷擾，在那種非富即貴的場所工作，假如她不是意志堅定、潔身自好，早就墮落了。
而她現在的真容和以前根本不能同日而語，而她現在的精神力感知又太過敏銳，一想到在交際場合露出真容后可能感知到的各種猥褻的目光和想法，以及隨之而來的蒼蠅和麻煩，林安就對此頭皮發麻——
“外表的魅力不過是一層軀殼，如果能用美麗的容貌換取魔法的進境，我一定毫不猶豫！”林安忍不住發自內心地感嘆。
西德尼認真地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這讓萊茵塔爾忍不住留意了他一下，心中暗自對這位多耶夫大師弟子的心性和潛力有所判斷——這位埃爾維斯法師與琳法師形影不離，不可能沒見過她的真容，有這樣的表態，可見對力量和魔法的追求極為堅定，難以被外物所動。
這樣的人，不說未來如何，起碼已經具備了成功的心態，而以此類推，和他為伍的琳法師，應該在心性意志上與前者有契合處——
何況與林安成為摯友的那兩位同樣出身隱世傳承的安德烈法師兄妹，據說也是這樣的人，萊茵塔爾不會輕易相信林安在私宴中表現出來的態度，但卻不認為對方能在交友和長期相處中都能完全不露一絲破綻，因此從林安擇友范圍來看，萊茵塔爾對于這位琳法師的性格，已經有了一定判斷。
“如果她是這樣專注魔法領域、對世俗權力不感興趣的人，那么無論對帝國或是對她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萊茵塔爾心里想，“傳奇強者是人族的支柱，不可或缺，假如這樣的人在未來登頂，對整個種族而言也是好事——人族的未來發展，不需要太過喜歡指手畫腳的強者來主導。”
交談在繼續。
“可是外表卻是交際時的通行證，也是給人留下印象的標簽——尤其您的美麗是上天獨鐘的藝術品，逾越地說一句，我認為遮掩住您那有如神祗般美麗的容顏，簡直是一種犯罪！”
詹姆士法師說道。
“如果她真的時刻露出真容，那才是一種犯罪。”西德尼在他停頓間隙低聲說。
詹姆士法師不依不饒地爭辯：“我的祖先因為一位戀慕過的女子，曾經留下一句箴言，‘如果美麗也是一種罪惡，那么請讓我沉浸在這種罪惡中無法自拔吧’！
在下原本對先祖這種對美麗的推崇不以為然，但見過琳法師之后，才真正明白先祖留下箴言時的心情。”
林安愕然，萊茵塔爾則干咳了一聲，提醒自己好友這不是適合表白的場合。
同時，他心里也暗暗感嘆，不知這位琳法師真容怎樣絕世，令那么多見過她的人念念不忘，還使得只見過她一面的詹姆士如此失常。
這種現象，在代表著背后那位陛下的萊茵塔爾看來，卻并不是一種好現象，因為就算林安無意，但憑借她的容貌姿色，已經足以令許多人拜服在她的裙下了。
“僥幸，這位琳法師對于掠取雄性的臣服并無野心。”萊茵塔爾看得出林安禮貌態度下的哭笑不得和敬謝不敏。
萊茵塔爾暗中觀察林安對異性的態度。
雖然她現在看起來成熟，但根據資料說，她第一次出現時容貌約在十六七，到現在也不過雙十年華，而且似乎私生活上也非常有分寸，選擇了一個小家族的次子作為情人，而不是情誼更深出身相似的隱世傳承弟子安德烈和背景牽涉極廣的伯倫。
這在萊茵塔爾看來，是一種理智聰明的表現，至少從目前看來，這位琳法師很明白世俗領域的界限在哪里，并且嚴格恪守這種分界，不逾越界限。
作為初步觀察者，萊茵塔爾對此非常滿意，相信以他對背后那位陛下的了解，這些訊息傳回去之后，也會得到那位陛下的認可。
這對眼前這位女法師是很重要的，一棵樹苗，無論它未來會長成多么繁茂的參天大樹，在沒有長成之前，依然有無數可能。
何況這棵樹苗，由于得到梅麗莎冕下的斷言，已經過早地聚集了不應有的矚目，這對她未來的成長，不見得是好事。
由于詹姆士法師的攪合，進餐中途的交談告一段落，氣氛陷入一種默默無語的尷尬中，四人佯做無事地進餐，詹姆士法師盡管在此為失態道了欠，仍不時流露出微微地懊惱。
不過對于萊茵塔爾來說，這次私宴已經差不多達到了他的目的，雖然沒有見到這位女法師早已引起他好奇心的真容，但近距離觀察對方之后，有關這位突然出現在眾人視線中的女法師的情報，他已經可以給身后那位陛下一個完美的交代。
私宴到了尾聲。
萊茵塔爾再次開啟話題，這次沒有開頭那么含蓄委婉，顯得開門見山：
“琳法師這次順利開辟魔池，看起來也已經穩定了狀態。不知道對以后的行止，有什么計劃嗎？”熬夜看書網不跳字。
林安不奇怪萊茵塔爾對法師的進階能這么了解，作為萊茵塔爾這樣出身傳統大貴族，歷史悠久，又和各方勢力有千絲萬縷的關系的貴族子弟，對法師一無所知才令人稱奇。
梅林傳承上千年的大貴族，無一不有著復雜漫長的家族史和盤根錯節的關系人脈，眼前這位總督軍閣下的本森特家族，據說出過三名世襲侯爵、八位世襲伯爵，子爵以下無法計數，史上更聯姻過七八位公主，與皇室王室聯姻的分支難以計數，家世煊赫得令人仰為觀止。
和藍色鳶尾花的斯圖亞特相比，單論家族權勢和影響力，本森特的公爵領除了不是獨立公領而略遜外，斯圖亞特大公的私庫還未必比得上人家的家族私庫富裕。
因此，雖然林安不久前剛剛扇了法師塔一個耳光，但在私宴上真正面對萊茵塔爾和詹姆士的時候，卻不能出什么差錯，尤其總督軍這個身份背后所代表的那位陛下，更令林安心生避忌。
因此對于萊茵塔爾的詢問，林安斟酌了片刻，才緩緩說道：
“連續不斷的激戰和血腥味，以及無時無刻不處于危險中的緊繃感，固然是對意志的磨練，但長久下來，也會令人感到厭倦和疲累……”
萊茵塔爾若有所悟。
“我完全理解您的心情，”
萊茵塔爾沒想到林安對進退的分寸掌握如此老練，聯想到她的年齡，他心中對林安的不禁又提升一個檔次，
“身為女性，您和您的同伴埃爾維斯法師在前線做出的功績，已經讓大部分人望塵莫及。
只是此時前線訊息滯后，相信等負責軍功評定的人到前線了解兩位的確切事跡之后，所有爭議都會平息下來，并且以軍事監督委員會的公正，不會允許任何一個有功者的光輝有所黯淡。”
林安沒有不依不饒追根究底的想法，不管她是早就有離開冰原的打算，還是看在他份上給個面子，萊茵塔爾都迅速領受人情，并委婉給與保證，以平息林安的不滿。
西德尼慢騰騰地放下刀叉，“沒有軍功，怎么建法師塔？”
他問的不是萊茵塔爾，而是林安，但卻并沒有傳音。
萊茵塔爾笑了，眼角顯現迷人的笑紋：
如果他們在前線的戰功八九不離十的話，以兩人的軍功，封兩個世襲爵位不在話下，運作一番，進入真正的高等貴族行列的三等的世襲伯爵爵位也并非不可能，畢竟按照“英雄計劃”目前的運作，這場戰爭結束，會有大批新興貴族和爵位產生。
這對梅林帝國來說，不是難事，帝國疆域遼闊，占整個人族地域面積將近二分之一，再將遼闊的冰原收入囊中之后，面積將擴大不止一倍。
在戰爭結束之后，可以想見會有大片的冰原領地會被分封出去。
只是帝國禁制金屬礦藏的私人開發和流通，因此那些分封領地中的礦藏只能讓那一大群新興貴族一朝富庶，擁有豪富的家底，卻并不會成為擁兵自重的禍亂開端。
只是這樣的貴族名銜，估計對眼前這兩位法師來說是沒有吸引力的，何況對于已經打算離開冰原戰場的兩人來說，他們大概并不耐煩等到戰爭結束，然后再曠日持久地進行一系列分封爵位和領地圈定等瑣碎事情。
既然解決了考察問題，以及眼下關于“英雄計劃”的風波，出于為身后那位陛下和自己背后家族的考慮，萊茵塔爾覺得自己或許有必要進一步與這位琳法師打好關系，尤其難得對方主動提起了某種暗示——
“關于兩位功勛的處置問題，或許我的建議，可以給兩位一些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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