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零
林安站在冰崖的一個洞穴前。
萬里平鋪的冰原晶瑩剔透，純潔雪白，連綿的山川冰麓起伏，一直延伸到地平線邊際，雄偉壯麗。
身后的天空傳來巨大羽翼拍打空氣的聲音，隨后地面碰一聲震動了一下，似有重物落地，洞邊的碎雪細冰簌簌落下來，在地面敲打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又一物落下來，比前者落地要輕得多，羽翼拍打空氣形成的氣流消失。
“了，”
林安轉過頭，目光掠過地上人事不省的魔族法師，淡問，“順利嗎？”無錯不跳字。
“找不到他們安置亡靈法師的地方，恰好遇上這個家伙從前線退下來。”西德尼收起羽翼，答道。
林安點點頭，“盡快吧，如果實在找不到捷徑，我們只能繞路了。”
西德尼點點頭，提著這個魔族法師往洞中走去。不久之后，幽冷的負能量氣息漸漸從洞中透出。
等待西德尼的精神拷問需要一點，如果對方意志堅韌，不得不采取最下策的話，提取記憶需要的更長——
林安在洞口踱了兩步，然后在正中盤坐下來，看不出形質的實化精神力堵住了洞口，遮擋住洞中傳出的負能量，精神力幾乎形成一個領域，半徑半丈之內，透不出一絲氣息聲音。
現在這里已經接近勒夫河道，這個冰崖的方向正在勒夫河道繞過的山麓的西側背面，除去勒夫河道所經過的那一段隘口，河道兩頭冰麓起伏，蔓延屈伸，向兩個方向延伸出長達千里的天塹，只有冰原上飛得最高、不懼罡風的疾風巨隼，才能從高空飛渡而過。
冰麓之中并非無路可走，只是唯有勒夫河道一段，才能通過大量的軍隊。
但對于林安和西德尼兩人來說，他們并不需要和兩族大軍一樣，擁擠在山背那道隘口去反復搶奪通行的關卡，如果能從那個魔族法師的口中或記憶中找到一條相對安全隱蔽的路徑，最好不過。
在冰原上行走，沒有熟悉地形路途情況的向導，終究會令行程減慢。
即使林安和西德尼論實力，都已經不是普通法師范疇，但在對抗大自然天威上，他們和普通法師區別也不大，兩人頗受了一番折騰磨練，才先慢后快的走到了勒夫河道附近。
而這時，勒夫河道的第一次爭奪大戰已經結束，火焰之弧僅僅來遲一天的入場，果然使得兩方戰力失去平衡。
在火焰之弧新血注入的情況下，魔族的強攻在短短兩個魔法時內告竭，魔族的統帥當機立斷放棄強攻，退入東麓。
其后激戰數次發生，不分晝夜，長尾青雕軍團和火焰之弧據守關隘，拼命反擊，每次都令魔族丟下幾百上千的尸體。
但這不意味著情勢有利于人族大軍，相反，隨著推移，原本傾向人族軍隊的天平又有往魔族一方傾斜的傾向。
原因在于人族軍隊派出的刺殺隊伍，遲遲沒有找到魔族亡靈法師的蹤跡，然而雙方卻心知肚明，在這場如此關鍵的戰役里，亡靈法師絕對是不容忽視的重要角色——
區別在于，魔族希望這個重要角色在關鍵時候登場，一錘定音；
而人族方面，則希望能在此之前，將這個重要的棋子提前扼殺。
“……那位威廉姆斯大人食髓知味，重復的招數想要再出第二遍，也要看魔族有沒有防備才行——何況，他手上可沒有第二把如你們般鋒利的尖刀。”
面前的水盆中，薩林偽飾成的柯默特的面容出現在水面，神色懶懶，
“你不，你其余那些戰友帶回營地的消息，有多么受重視。
后營的斥候已經大量遍灑出去，尋找你們的下落，將命令傳到長尾青雕和火焰之弧的人，現在應該也已經到兩位軍團長面前了吧。”
林安對這些信息并不在意，只要過了這片關隘，就是后營目前無法企及的地域。
——不過，西線前線差點后路被截，失去對后方的聯絡，而且中軍潰敗之后，后營對前線支援不足，使得防線退后，現在不前線的情勢樣。
林安心里這么想，就問了出來。
“一個字，就是亂。”
薩林苦笑著說，“前線不比后方，沒有后方的有力支持，軍隊應對亡靈大軍，可沒有長尾青雕軍團那么輕便自如。”
冰谷就在西線后營門口，威廉姆斯軍團長清楚后營援軍不日即到，因此絲毫不怕后路被截，敢直接騙幾個敢死隊進去，連夜甩尾就走。
而后營到前線的路途卻太長，而且眼看魔族大軍猛攻勒夫河谷斷后路的傾向，前面的戰場上的大軍哪里敢丟掉后路，凡是后方運輸命脈和結點，一旦出現亡靈大軍，就只能用兵絞殺。
亡靈大軍不知疲累，各種瘟疫光環虛弱光環恐懼光環對正式法師以上的修煉者作用不大，但普通士兵猝不及防下，傷亡不小，因此丟掉了幾個后勤結點。
所幸后勤運輸路徑并不止一條，只要勒夫河谷這個最重要的結點能被保住，西線的戰事應該不會出現如中軍那樣的大規模潰敗。
而中軍一開始被魔族反抗打蒙之后，現在也已經反應，出手收拾殘局，烽火在冰原上遍地燃起。
薩林所在的軍情部門，是對內的，現在由于前線如火如荼的戰事，也被大量抽調人手去收集分析前線軍情，薩林天天對著前線接連傳來的戰損情況，早就看到麻木。
“還有一個不算好也不算壞的消息告訴你——”
薩林沒有賣太長的關子，見林安挑眉看來，便說道，“安德烈和雪莉爾他們的行蹤，出現在東線前線，而且他們還立下了不小的戰功。
不過，東線的戰事烈度，也不比我們西線低，而且某種方面來說，不可預測性更強，因為大法師和黃金劍圣級別的強者，在東線頻繁出沒。”
這個級別的強者，在一場戰役中足以起到一錘定音的作用，他們最大的任務，就是阻擋對抗魔族同級別強者，他們在東線頻繁出沒，也意味著魔族強者將如影隨形。
林安心里一緊，卻也清楚無能為力——以目前戰事情況，等她抵達東線，說不定戰局都已經穩定下來了。
她想了想，“你的人還能聯絡到他們？”
“我在東線后營有些渠道。”薩林言簡意賅，并不透露太多。
——也就是說，除非安德烈所在的軍隊回營整修，才會有機會和他們聯絡。
林安搖搖頭，“如果他們能跟著藍色鳶尾花，安全性可能會高一些。”
藍色鳶尾花，即為斯圖亞特大公家族家徽。蘭斯特身為屬國大公，論爵位含金量，連身為這場戰爭主帥的道格拉斯大公爵也要比他低半級，而且無論從哪方面，梅林絕對不容蘭斯特有失。
而斯圖亞特公國的防務區域，也正好是在東線，假如安德烈他們能到蘭斯特的麾下，安全性自然會有保障。
水面上的薩林的表情，有些古怪。
“了？”林安奇道。
“我都懷疑你是不是能隔著千里對我使用精神法術了——我剛才說安德烈他們立下的大功，就是他們所在軍隊的一場解圍戰中，他們兩人在亂戰之中，意外救下了在戰場和親衛失散的蘭斯特大公陛下。”
即使處變不驚如林安，也不由為這樣峰回路轉的情報而瞠目，不由疑道：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無不少字”
薩林嘆氣，無奈地聳聳肩，“我就你會這么說。”他有點小郁悶，用柯默特的面容幽怨地看著林安，油亮的小胡子耷拉下來。
“咳，抱歉。”
林安渾身起雞皮疙瘩。
薩林面容做出這么一副情態，她倒是習以為常，柯默特的面容，則讓她有些敬謝不敏。
薩林也察覺此時的面容似乎不利于打情罵俏，放棄了和林安培養感情的想法，轉移話題：
“藍色鳶尾花軍團中有強者坐鎮，一時不需要我們擔心，不過只要大公陛下還在前線，沒人敢說放心，因為魔族強者好像了斯圖亞特大公在前線的消息，可能是之前的戰役中外泄了軍情。”
“既然這樣，想必藍色鳶尾花軍團會很快回到后方的。”
蘭斯特隱藏身份冒險跑到前線也夠久了，他的身先士卒固然鼓舞士氣，但也令林安一直提著心，現在聽聞，松了口氣，有過一次意外后，梅林無論如何都加強防備，蘭斯特和安德烈兄妹就能安全返回后方。
“這是值得的，大公陛下這次北行，在北線軍方打下了不淺的人望，東線陸海兩線作戰，至今還能防線穩定，新任的斯圖亞特大公功不可沒——
據說，不單是斯圖亞特公國軍方，就連梅林北線方面的軍部上下，對如此勇武的新任大公陛下也多有欽佩贊譽。”
“有蘭斯特做表率，梅林穩定后方和督促屬國加派軍隊的阻力都會小得多，他們當然要給點甜頭，”林安淡淡說，“蘭斯特還是太冒險了，以生命做籌碼，無論樣的代價都不值得。”
薩林就笑了笑。
他本就林安來歷身份，憑他在軍情部門的身份和其他外部的情報網，林安和蘭斯特的那一段交往，根本是早就被標注過的重點——兩人身份都頗有敏感和高貴，而斯圖亞特大公還不止一次在人前明顯表現過對林安的傾慕。
不過對于有一個大公情敵，薩林根本毫無壓力：
因為大公身份決定了，他的婚姻無法自主。而林安的性格，也絕不會為了所謂的愛情，自我束縛在一個大公的囚籠中，將女法師最年輕寶貴的一段時光，蹉跎在一個壽命不過百年的世俗大公身上。
就是身份天賦上與林安最匹配的安德烈，在林安有了一位露水情人之后，變得前途渺茫——連對最關心愛護的友人，她都能如此理智決斷，因此薩林并不擔心的未來：
只要他能表現出足夠的潛力權勢，與林安并駕齊驅，甚至對她形成有利助益，他林安絕不會再像現在一樣，對他涉及私人感情的話題，避之唯恐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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