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起,細雪飄,不多時外頭駕車的人就冷得直打哆嗦,車里瞧一眼,好生羨慕啊!車里暖融如春,那個阿琪姑娘怕爺大晚上的受凍,讓人弄了兩熏籠取暖,還備了熱呼呼的姜湯在暖罩里,拉緊身上的衣服,厚雖厚卻極不靈活,車夫朝雙手呵了口熱氣,
忽地覺得眼前似乎晃過幾條人影,定睛一瞧,又不見人影了,車夫心想自己大概是冷壞了,眼睛都花了!這樣想著邊從懷里掏出酒瓶來,打開蓋子灌了一口,忍不住咂了下嘴巴,香啊!順王家的酒,果然是好酒,嘿嘿,不枉他攢了一個月的例錢去買來嘗,嘿嘿!
又喝了一口,肚腹間暖意漸升,車夫打了個呵欠,心頭其實頗為疑惑,他是陸主事派到陸三娘那侍候的,對車里這位爺,感覺挺復雜的,身為一個男人,當然是艷羨他的桃花運,陸三娘可是個美人胚子,還有豐厚的嫁資,阿琪姑娘嬌美可人,還心靈手巧,金珠和綠云兩個,是陸三娘身邊的兩大丫鬟,統統都成了爺的女人啊!
叫人怎么不艷羨?
但身為陸家家仆,姑爺娶了自家姑娘,趁三姑奶奶有孕,收用了姑奶奶身邊兩大丫鬟,還光明正大的把外頭的女人帶回來,咦,不對,阿琪姑娘早在三姑奶奶有孕之前,就跟姑爺不清不白了!還是在姑奶奶的眼皮子底下!
這,這不是擺明了欺負姑奶奶嗎?可是姑奶奶脾氣不好,也不知姑爺生受了多少,想想,還真說不出誰對誰錯······車夫這兒胡思亂想,逆王那些江湖高手們則嚴陣以待,就待潛在府里的探子傳出消息,他們就一氣沖進去殺個痛快!
老漢看看時辰,外頭爺的人應該已經都到了,他點燃一支沒有聲響的煙火做為信號然后便往慕越的小院而去。
沒想到他一要竄高,就被東西勾到了腳,他以為是勾到樹枝,不曾留意抖腳甩脫,卻忽覺右腳傳來劇痛,吃驚的低頭一看,卻看到一條綁著箭頭倒勾的麻繩絆住他的腳,倒勾的勾子深劃進他的腳踝,原本只是絆住他,不曾他抖動的動作反使倒勾勾子扎進他的腳踝。
他抽出腰劍朝麻繩一揮麻繩應聲而斷,但倒勾及是勾著他的血肉,他彎下腰忍痛把勾子除去,鐵勾掉落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四下卻是安靜的有幾份詭異了。
他打量了四周,有人以麻繩綁箭頭倒勾絆他,卻無人再有動作?由著他斬斷麻繩,拔除勾子?這不對太不對勁了!
當他發現不對勁時,起身欲行,才發現自己手腳已不聽使喚砰然倒地時,他才醒悟過來,只怕順王妃早有防備,所以才會讓人用箭頭倒勾來絆倒自己,不過,女人總究是女人,心計總是差了些。
他感覺得有人上前來,亮晃晃的燈光自那人身后照過來,“你們,討不了好的我已經傳消息出去了,逆王的大軍很快,就會把你們一舉成擒!”
“哦!”那人忽地出掌,渾厚的內力震碎了老漢的心脈,那人才涼涼的道:“那個,兵不厭詐逆王的大軍只怕還沒進來,就潰散了哦!”
明師父仲手拍拍老漢不敢置信的臉,“逆王已窮途末路啦!虧得你還這么忠心耿耿,可惜了!”
話聲方落,將軍府外頭一陣雄壯威武的呼喝聲揚起,聲音震天價響,逆王的江湖高手原就是烏合之眾,素來行事都是我行我素的,逆王又不曾真正領過兵,自是不曉眾軍呼喝聲勢震天,膽子小一點的,都能被嚇得屁滾尿流,更何況他并未在陣前領軍,那群江湖人瞧著不是個事,這將軍府原是叫人守得密不透風,想混進去不容易,但他們向來高來高去,幾曾將這區區高墻放在眼里?
但今日他們卻不似平常潛藏行事,而是執明火明槍對仗,府墻外一排排軍容嚴整的槍兵,虎視眈眈的瞅著他們瞧,墻頭上朝他們瞄準的弓箭手,似在警告著他們,要敢飛上來,就把他們射成篩子,打頭陣的幾人礙于情勢,不得不硬著頭皮上!他們武藝高強又如何?那些士兵群攻上來,躲得了左閃不了右,應付起來捉襟見肘狼狽得很,后頭的人見了勢頭不對,呼喝幾聲,趁著夜色拔腿溜了!
不過呼嘯而至的利箭卻不放過他們,幾乎每個人都掛彩逃竄,正當他們心里罵聲不斷,后頭士兵們又是呼喝聲連連,嚇得他們不敢回頭張望,拔腿拚命狂奔。
騎在馬上看著他們逃走的藍慕遠,再次揮手示意弓箭手放箭,又是一輪箭雨朝那些人而去,不過那些人畢竟身負武功,這輪箭雨并未傷及他們分毫,倒是把他們驚走,藍慕聲策馬過來,問:“不趕盡殺絕?”
“對他們?不必,留他們回去讓逆王傷腦筋吧!”此時槍兵們早將打頭陣的江湖人一舉成擒,扭送到藍慕遠兄弟跟前,其中一人看到他們兄弟,驚呼:“你們不是出城去了?”
“出了城就不能回來啊?”押著那人的小兵舉起劍托朝那人后腦招呼,不料那人竟轉頭狠瞪小兵,此人橫行市井,從未遭遇有人不怕他的沒想到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兵不怕他,還拿東西敲他的頭?孰可忍孰不可忍,當下就扭著身子要找小兵麻煩,小兵又一記重擊,“老實點!真是,不識相啊?你,也不看看你和你的同伴都被抓住了,還不安份?”
那人左右看了下,還真是,大家臉上、身上都掛了彩,小兵們好像知道他們身懷武藝,一制服他們,就往他們嘴里塞了東西,其中一人就罵娘了,小兵們哈哈大笑,“只許你們耍滑頭,就不許咱們耍心計?再說,真要跟你們一對一打,咱們那打得過?”
“不過咱們練的,就不是逞兇斗狠的把式。”
“咱們是保家衛國的好兒郎!”
“那像你們這些謀逆小人,想造反?我呸!!”
“咱們將軍是保家衛國的大將軍,人在外頭拚搏,你們卻在后頭扯他后腿?”
“你們這種混賬!是想害咱們西寧失守,讓敵人攻進來害大周子民流離失所?”
小兵們一人罵一句,直接把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等罪名給扣到這些江湖人頭上。
藍慕遠由著他們去罵,夜已深,那一句句清晰的罪名傳送老遠,傳到了車夫耳里,也傳到了逆王耳中。
因為小廝下了車就沒回來,初時讓他覺得躁熱的暖融,在他喝了姜湯后,便覺能容忍一二,緊接著就覺昏沉欲睡縱使那煙火燃亮半片天空,他也無所覺,兵眾響亮的呼喝聲,他全當是自己人在喊的,心里還想,這些江湖人也知呼喝震懾敵人啊?
現在聽到那響亮的指責,一句一句直指他內心最不安的地方。
車夫聽到小兵那些話,忽地酒醒了。原本主家要做什么事他們管不著,但一家老小都住在寧夏城里頭,車夫怎會不知藍守海對寧夏之功他每天接送姑爺,怎么看都沒看出來,姑爺與藍將軍能有什么仇恨,要在暗夜偷襲將軍府,此時小兵們又在喊,想謀害將軍家眷,害將軍喪志,想讓敵人有可趁之機云云,心道,他家這位姑爺不會是外族的奸細,混進大周來伺機作亂的吧?
車夫當下做了決定,轉身掀了車簾朝里頭問:“姑爺,您可要回府了?”
清新冷洌的空氣吹了進來,逆王在車里漸漸恢復清明,沉聲低喊:“快快離開這兒。”
車夫應諾,揚鞭驅車而去。
匆匆回府后,逆王扶著車門下了車,家里頭燈火通明如白晝,車夫正驚疑著,就見留守的小廝滿臉是血的沖上來,“爺,爺,不好了!”
“什么事不好了?”
“爺啊!您那些護衛不知發了那門子的失心瘋,竟沖進去屋來搶劫啊!看到值錢的就搶,嗚嗚嗚……管事的上前去攔,被他們一刀給殺啦!”
逆王暗道不妙-!甩開小廝和車夫,匆匆往自己住所跑,后頭車夫將將軍府前發生的事說給小廝聽,那小廝一聽急道:“咱們得趕緊跟陸主事說一聲啊!”
車夫點頭駕車帶著小廝往陸主事家趕。
逆王沖到他住的院落前,那院門被人踹破了下截,兩扇破的院門在夜風里隨風搖擺,地上還有一灘灘觸目驚心的血跡,逆王看著,彷佛又回到逼宮那時,他手持長劍用力揮下,秦王當場身首異處,還有汾王,那個自小老愛跟在他后頭跑的臭小子,他還記得,當自己長劍朝他刺去,他驚愕不敢置信的表情……還有父皇······
忽地一聲驚呼把他從幻境中喚回塵世,“爺?您回來了?”
阿琪滿臉血污衣衫凌亂的朝他跑過來,“你沒事?”阿琪朝他狡黠一笑,“沒事。”
“這······這是怎么回事?”滿院的凌亂讓人看著觸目驚心,阿琪難過的低下頭,“這院里侍候的人多被倒戈的江湖人所殺,他們殺紅了眼,原有幾人想對我······虧得我機靈,將隨身的毒粉朝他們撒去,叫他們眼灼如火狼狽而去。”
阿琪的小臉在血污下看不清楚,但她渾身輕顫卻是顯而易見的,逆王將她摟入懷中輕拍安撫,看著滿目蒼夷,他不禁想到陸三娘。
“陸······”逆王欲問,卻尷尬的頓住,滿懷歉意的看阿琪,阿琪甜笑依舊語音卻有些失落,“我,我不知太太那里的情況如何。”
逆王拍拍她的手,安撫道:“是我不是,你這兒猶難自保,又怎顧得到她那兒,她那兒侍候的人多,想來應是無大礙,我們過去瞧瞧吧?”逆王不想再往里走,帶著阿琪往陸三娘那兒去。
還沒走近就聽到里頭高聲哭叫,逆王一驚加快腳步往前走,阿琪卻突地抽了手,“這是怎了?”逆王看她停下,口氣有些沖的問,心里卻想,難道這個時候了,還要吃味兒斗氣?
“太太不喜我,我還是別進去了,免的惹惱了她。”
逆王想也是,便讓阿琪在門外候著,倒無心去多想此處為何不似他住處那樣狼狽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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