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兒一天熱似一天,午后開始烏云密布,雀兒幾個瞧著不對,也不歇午了,趕著將晾曬在后罩房后那片小空地上的物什全收回來,抱著被正午驕陽曬得暖融的物什,匆匆走進正房旁的耳房,身后叮叮咚咚的雨聲就響起來了。
雀兒轉頭一看,這雨來得真是急,不過傾刻便大雨滂沱,院子里的花被雨水打得低垂著頭,雨水打在屋頂上叮咚作響,草兒機靈悄悄的進屋去關上窗,這會兒捧著茶盤過來,見雀兒她們抱著晾曬好的物什站在耳房里朝外看,笑著上前道:“姐姐們沒淋到雨吧?”
“沒有,幸好雀兒姐姐反應快,看到天色變暗了,便帶著我們收拾東西,才進門雨就下來了。”
雀兒留下兩個小丫鬟在耳房燒水,接著便指揮著眾人將手里的東西,放到梢間面北的炕上,支起長桌來燙衣服,雀兒朝草兒招手,低聲吩咐幾句,讓她去內室外的次間守著,草兒點頭拿著針線籃去了。
打量了下梢間里的人,雀兒低聲問:“夏月她們呢?”
“沒看到人呢!”白露掌了燈,邊將羊角宮燈放到中間的大桌上,邊張望了下回道。
圓兒站在長桌邊折著一件雪綾中衣,邊說:“甭說她們四個了,都是不中用的,真不知她們在內府學了什么?”端茶送水布菜等事,她們雖做得來,但舉止間毛毛臊臊,圓兒幾個在是顧嬤嬤教出來的,看她們的做派就覺不順眼。
“顧嬤嬤也教過她們一陣子了,怎么還是那么不受教啊?”琉瓏不解,她是藍老夫人身邊出來的,與被送回去的琉璃不一樣,她穩重懂事,何媽媽頗看好她,顧嬤嬤沒教過她禮儀規矩。但指點過一二,她便能舉一反三,夏月她們在顧嬤嬤身邊學得比她長久,卻學不好,她覺得十分不解。
雀兒看她一眼,沒說話,倒是圓兒笑道:“你以為人人跟你一樣,眼睛看一遍就會啦?”王妃說了。有些人就是聰明,旁人學東西,要人教,還要親手做,這還不一定學得會,但有人聰明,看人做一遍,他們就會了七七八八的,再親自做一遍,比別人學了四、五年的還行。
可是。人光聰明是不夠的,還得心思純正。若是光聰明,學了本事卻走上偏門,凈干壞事了,那再怎么聰明,都是枉然。
圓兒聰明,她知道王妃那時是在點自己。隨王妃出閣后,不知有多少次。她暗自慶幸,自己當年沒有聽嚴氏的話,否則王妃出嫁也不會帶著自己了。她是嚴氏買進府的,與家生子出身的雀兒、平兒不同,倘若王妃出嫁沒有帶著她,留在藍府里,她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夏月她們就太不聰明了!不管她們進府前的主子是誰,進了王府,拿著王府的月錢,連侍候王妃的本職尚做不好,更W論其他!連她們這些丫鬟都看出來她們幾個人的心思,王妃又怎么會看不出來?
她自王妃九歲時,就到她身邊侍候,待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能進內室侍候,夏月她們仗著是內府出來的,就想一步登天?王妃不信任她們,她們就開始鉆營起自己的小心思來。
“夏b和夏真她們呢?”
“午前就沒看到人了。”
“盡是些不省心的!”雀兒拿起裝好炭的火斗,放到在鋪著燙布的櫻紅繡纏枝花深紅[邊的馬面裙上,試了溫度后,便如行云流水似的燙整起來,不一會兒功夫便燙整好裙子,她放妥火斗,起開燙布把馬面裙取下長桌,交給早等在一旁的圓兒,圓兒接過手,細細檢查了上頭的繡花及縫線,見無異狀后,才將之折起來。
忽地天地間驟亮,緊跟著,天空轟隆一聲巨響,屋里的女孩們都被嚇了一跳,一道人影自耳房進來,女孩們又被嚇著了,差點驚叫出聲,看見進來的是新進的丫鬟羅欣,白露幾個忍不住抱怨起來。
羅欣憨笑著任她們數落,雀兒又燙好一件月華裙,將裙子交給圓兒后,才制止女孩子,對羅欣問道:“你從那兒來?”
羅欣回道:“我從顧嬤嬤那兒回來的。”她一說,圓兒才想起來,“是了,午飯的時候,王妃吃著覺得那道魚湯鮮甜,想著顧嬤嬤喜歡吃魚,便叫你給顧嬤嬤送去了?”
“是。”羅欣說完,隨即想到自己從午飯時出去,到現在才回來,立時心里有些不安。“本來,本來我把魚湯送去,就要立刻回來的,可是,剛好有人去顧嬤嬤那兒回話,顧嬤嬤就留我,等她理好之后再回來。”
幾個女孩聞言,立時起了興致,“顧嬤嬤那兒可是有什么新鮮事?”
雀兒想到前天王妃處置偏院的人之后,隔天就有人走關系,想進偏院去的事,便問:“可是偏院的事?”
“是。”羅欣年紀小,見自己還沒說,雀兒姐姐就知道了,佩服感嘆之色溢于言表。
“快說,究竟怎樣了?”
幾個女孩全放下手邊的事,圍坐在屋中的圓桌邊,聽羅欣說話,羅欣便將自個在顧嬤嬤那兒見到的,說給她們聽。
其實就是幾個人連番去見顧嬤嬤,有的是向顧嬤嬤稟報,有人想疏通她們,好進偏院去,再有就是想進去問事的,夏日將至,針線房要裁夏衣,那兩位貴人不是在王妃面前告黑狀嗎?這些管事嬤嬤、媳婦們平白無故被潑了臟水,心里頭不痛快著,除了份內事要辦,更想當面嗆一嗆那兩位貴人。
“看來果如王妃所料,咱們府里,真還有薛嬪的人在。”圓兒低聲道。
“也未必這幾個去顧嬤嬤那兒的,就一定是薛嬪派來的,說不得里頭更多的是想去尋人晦氣的。”雀兒微笑道,從白露手里取過一件湘妃色的上衣。
羅欣像小雞啄米似的頻點頭,“雀兒姐姐說的是,顧嬤嬤便是這么想的,所以都沒放行,針線房的管事嬤嬤就問,萬一那兩位又告刁狀。可怎么辦?”
“顧嬤嬤怎么說?”
“顧嬤嬤說啊,要告就隨她們去告啊!雖然說王妃仁厚,也沒讓人踩著的理,好吃好喝的供著,她們還想怎么著?夏衣要做,也不需要緊著她們的理,王爺和王妃的夏衣都還沒裁呢!急什么!”羅欣學顧嬤嬤的口吻道,她年幼聲稚。強學顧嬤嬤那沉穩不疾不徐的口吻,看似一本正經,卻讓女孩們看了覺著好玩。
“哪哪,羅欣你還沒說,針線房那位就這么回了?”
“回啦!”羅欣憨笑,“顧嬤嬤板著臉不理她,那嬤嬤磨了會兒功夫,見沒用就灰溜溜的走了。”
那個時候羅欣就想溜了,可是顧嬤嬤沒讓她走,她不敢走。只得乖乖的等顧嬤嬤發話,后來又有管灑掃的嬤嬤來替個粗使婆子說情。道是原在偏院當差的,因臨時被遣出,有東西落在了偏院里,想要進去找找。
顧嬤嬤聽到此事,立時坐直了身子,命那嬤嬤把話說清楚,那時外頭開始下起雨來。顧嬤嬤讓那嬤嬤到她身邊說話,所以羅欣沒聽明白,只隱約聽到那個粗使婆子手勁兒好。做事仔細頂真,管灑掃的嬤嬤還蠻喜歡她的,因為她好差使,一個能頂兩啊!
這樣的婆子,有什么地方值得顧嬤嬤注意的?
被羅欣覺得好奇的施婆子,此刻正被其姐質問著,面對嚴厲質問的施嬤嬤,施婆子滿心的委屈,禍又不是她闖的,被驅出偏院也不是她所愿!她們姐妹兩能在王府仆役群房里安身,靠的可是自己。
她當差時不止要小心謹慎,還得勤快能干,讓管灑掃那個倪嬤嬤記著她的好,時不時找自己去相幫,她才能從容的在王府里內外院里走動。可是現在差事沒了不說,下個差事還不知在哪,大姐就直叨念著自己,一心想著要為娘娘做事,也不看看她們的處境!
“我跟你說話哪!”施嬤嬤嘮嘮叨叨念了一通,才發現身前的妹子心不在焉,立時氣上心頭,拍桌怒喝道。
施婆子重重的嘆了口氣,坐到桌邊的方杌子上,倒了杯茶給施嬤嬤,“姐姐說的我都知道,我也去找過人了,方管事嬤嬤跟我說的話,我都跟你說過了,你又硬要我去走關系托人,我也去了,只是,若王妃真要整死那兩位,咱們也沒法子。”
“你這個沒出息的!讓你盯著她們兩個,別讓她們生了小心思,以為進了王府離了娘娘,就不把娘娘交代的事放在心上,娘娘讓她們給王爺夫婦添堵,讓她們在王爺身邊吹吹枕邊風,要她們得了王爺恩寵,把順王掌在手心里……”施嬤嬤目光迷離,陰暗的屋里頭,她如念咒般的話語,讓施婆子不寒而栗。
“姐姐你別嚇我……”施婆子喃喃道,伸手拍著胸口。
一邊閃電劃破天際,乍現的光芒照亮了姐妹兩的屋里,也讓施嬤嬤回過神來,巨雷乍響,施嬤嬤皺緊眉頭,嘆息一聲。
“罷了!你既進不去偏院,便不去吧!想法子跟其他人連絡上,讓她們想法子進去,既然妍嬌她們成了廢棋,倒要想法子,把娘娘給她們的銀兩弄出來,否則咱們要做事,沒有銀錢去疏通怎么成?”
施婆子倒是頭回聽說,待得知娘娘竟大手筆的給了妍梅、妍嬌兩人各一萬兩銀子壓箱底,不禁瞪大了眼,心說,原來那兩個蹄子手邊有這么大一筆錢傍身,妍嬌命她去打點疏通人時,卻是一毛不拔,讓她自個兒想辦法,她抿著唇[緊眼,要是能把這筆錢弄到自己手里,她便能遠走高飛,再也不用受姐姐的氣和指使了!
ps:這是什么魔咒啊?越想調整回來,就越是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