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這樣快就發現了他們的行蹤?
景晨內心打鼓,不斷想著前后便漸漸否定了這個念頭。若是楚家的人,不會如此慢慢地跟在身后,因為無論是汪氏還是楚景漣,他們的急性子上來,自然是立即將自己擒拿回去。而若為君府的人,現今城內還有楚景漣,如若是早就將萬事算料到了,這就表示自己所有的行動都在老夫人的掌控之中,是不是也太顯得對方神通廣大了些?
而自己等人,就真的從很早就落入了旁人的圈套?
景晨想自己雖不至于料事如神,亦還未到蠢笨的境地,該不會落得這般下場的。
德馨見眼前人只停在原地,神態緊肅般若有所思,忍不住出聲:“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對的?”
景晨回神,淺笑了拉過她就繼續往前,低語道:“咱們再走走。”
接下來的前進就不似早前那般輕松,景晨刻意地注意著身后的動靜,好幾次突然轉身似乎都能隱約看到不遠處閃躲過的身影,這心頭的警惕便越發提高。真的不是她兩人捕風捉影,是確確實實地有人緊跟在后面,怎么會這樣?
所幸此時發現得早,否則豈非無論他們做什么或者藏身何處,全部都給他們算計著了?然而,景晨心底原還真是寧愿自己多疑,如此明確得知被人跟蹤,可怎么樣才能甩掉?
而對方的人雖被察覺,卻身形敏捷,根本不曾正視過對方。想來亦是個嚴謹的。景晨有些犯難。
德馨雖不清楚身旁人心里在想著什么,然而亦明曉這件事的嚴重性,自古被人跟蹤就非件好事,對方必然是有所圖謀。
兩人心底都有些著急。
“德馨。你比我年紀小,喚我聲姐姐吧。”
后者心神不定之際,突然聽到身旁傳來個溫和柔語。側過身,眸中似有驚喜,“姐姐?”
“是啊,現今我已經離開了君家,你那聲奶奶……喚的可不恰當了。”景晨語氣隨意,好似根本沒有將此刻的情境放在心上,依舊從容嫻靜道:“往后的日子還長。你我既然相伴,做個姐妹就不孤單了。”
這話,無疑讓德馨由衷的心生安然,她要有姐姐了?
“為什么,你會對我這樣好?”
她前世養在深宮。看多了禁苑內的人情人暖,多少姐妹相稱的女人最后誣陷對立,為了爭奪她皇兄的寵愛而反目成仇,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那些女子或為家族或為個人私利,其中不乏閨中手帕交情,亦有嫡親姐妹的,可最終都難有和睦的。
利益催人相交,亦可使人生出嫌隙。
而方到這個時空的那陣子,亦不曾遇到誰有肯幫助自己的。直到眼前的女子。她沒有嫌棄自己渾身邋遢,亦沒有計較自己出身不明,就那樣信任和善地帶了自己回家。在君府內的日子,她諸多維護,完全是出自真心。
德馨總想不明白,自己身上并沒有什么可讓對方利用的。她到底為何要如此?而現今,便是她叛離君家,便是她自身身臨困境,還這樣照顧自己,難道這就是緣分嗎?
到底是自己太過幸運,還是她太過善良?
景晨見眼前人發怔,傻傻地盯著自己看,不解地反問道:“怎么了,你不愿意?”
“沒、沒有。”
德馨忙擺手,跟著解釋道:“就是覺得好突然。”
“其實,我原本身就很多麻煩,你跟著我……卻是得要東躲西藏的。”
“姐姐怎么這么說?你這話,真真將我當做外人了。”
出口喚“姐姐”的時候,德馨竟覺得出奇的順口。后者聽她叫地如此自然,亦笑容滿面,伸手就握緊了對方的手,而后并行往前。
直走了好一段路,德馨終忍不住詢道:“姐姐,后面……”
“噓”
她的話沒說完,景晨就打斷了她,“讓他們跟著。”
若是所料不差,這幾個人應該是從她們自客棧出門的時候就跟著的。因為現兒兩人這般遮掩地前進,放在人來人往的道路上根本就其貌不揚,哪里會引得他們注意?且若是早就有所發現,必然是想法子求證或者回頭稟明了他們主子,可什么征兆都沒有,對方亦靜靜無所作為。
唯一的解釋,便是早就盯上了自己兩人。
既然是這樣,那落腳點必然已不是秘密。很多東西都沒有帶在身上,景晨心知必然是還要回去的。那即使此時甩開了他們,又有什么意思?
不知曉阿圖那邊怎樣……
眨了眨眼,許是清楚了避及不開的事實,反倒是放地自然了,居然還真真逛了許久才回去。跨進小客棧后,清楚地感覺到身后沒有了動靜,景晨則明曉了自己等預料地不錯。
他們早知道自己住在這兒,或許連哪件屋子都一清二楚。
這下,事態便糟糕了。
阿圖早就回了客棧,見到兩人自外回來,忙起身客氣地立在旁邊,沖景晨稟道:“主子,東西都備齊了,可以隨時出發。”
“還不能走。”
在桌邊坐下,景晨為自己倒了杯茶,滿面愁容。
阿圖便問為何,德馨沖他解釋了今日在外的發現,亦是擔心重重,“不知他們是誰派來的人,這樣盯著我們做什么。”
“啊?這可怎么辦?”
喝水之際,景晨就總是在琢磨,亦沒有在意身邊人的緊張,低低道:“必須擺脫了他們,我們才能出發。”
“可我們對他們的情況一無所知,連對方是誰、目的為何都不清楚,怎么擺脫?”德馨問出心底的好奇,此刻他們在明。自己在暗,說是擺脫,哪有這樣容易?
景晨深知她的意思,看著敞開的房門便道:“敵暗我明自然沒有法子。可若是反過來呢?”
“怎么反?”
景晨便將視線放在阿圖身上,思忖了輕道:“你可有法子在短時間內尋幾個人手?”
阿圖是在外混著的,從前貧窮時期內便是連荒唐的事都有曾做過。最清楚各地都會有些不學無術的漢子。他們拿錢做事從不問緣由,且都有那行規矩,亦不會泄露些什么,他在平城時有陣子亦替人辦過事,深知其中的淵源。
“主子是想……?”
看到阿圖點頭,景晨就招手吩咐道:“你現在出去重新雇輛馬車,找個可靠的車夫。明兒清早就來客棧接我們。”
“姐姐不是才說不能走嗎?”
“是還不能走,而非不能走。”景晨露出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繼續道:“阿圖你留著,我跟德馨上車。若是那幫人真要監視咱們,必然會跟上。且亦是自這兒為出發點。你躲在暗處觀察,看到他們反跟上去,趁機就敲暈他們,不過這個事事情嚴重,若是辦砸了就是打草驚蛇,必須一擊即中!”
看到主子如此重視這回行動,阿圖亦覺得自身責任重大,滿目真誠地頷首,“主子放心。屬下定會辦好,不教您失望。”
“我信你。”
讓他關了門,檢查了下四周周邊,景晨等人才細細做了研究和安排。半個時辰后,阿圖便離開了客棧,因為主子的關照。這一步至關重要,他足足繞著小巷子和街旁許久,刻意關注著身后動靜,確認沒被跟蹤才放心去招攬人手。
慶幸的是,如主子所料,他們的目標非自己這個下手。
或許,對方是覺得,只要做主子的還在,他便是不重要吧?
阿圖想著不敢怠慢,忙按照計劃地去布置,只待暮色四合才返回客棧。
第二日清早,景晨和德馨就收拾了行李上了馬車,在門口就賞了阿圖些銀錢,好似是就此打發了他的模樣。他們的馬車方離開不久,躲在暗處去而復返的阿圖就見到旁邊巷弄口走出兩個勁裝漢子,兩人湊頭低語了番,跟著才提步跟上去。
那兩人步子極快,跟著馬車似乎分毫不覺得吃力,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他便打了個口哨,沖身后招了招手,提步亦跟了上去。
景晨兩人坐的馬車離開了臨淵鎮,方出鎮口,阿圖望著遠處的不斷藏匿的兩人,就站在原地。旁邊叢林內微微作響,竟是走出來兩個穿著布衣破爛的漢子,上前就道:“還跟著呢,圖哥,可是該下手了?”
“前面哪里比較好下手?”
阿圖年紀雖小,然聽著幾人喚他為哥根本沒有絲毫不適,似乎就是歷練已久的人,爭著臉色中規中矩地聞著沿路的地形和方便下手的路段。
馬車不疾不徐地向前前行,坐在車里的德馨看了眼對面的女子,強忍住那股想要掀開車簾的沖動。她很好奇后面的情況到底怎么樣了,阿圖有沒有成功?
“別急。”
“姐姐這般有信心?”
景晨笑了笑,搖頭道:“不是有信心,而是只有這個法子,雖然冒失,卻好過總僵持著。臨淵鎮就在平城附近,我們不能逗留太久,否則遲早要被人察覺。”
她既然已經跨出了君家大門,就沒有想著再回去。
若是再次進入那所大宅,所等著她的將是不由自主的生活,或許卑微到無可境地,連掙扎的余地都沒有。
阿圖若是失敗,對方的幕后主子自然離現身的時候不久,解開疑惑才能再想對策。
德馨終究沒有對方的那份成穩,雙手扣緊了手中的帕子,整顆心被提到了嗓子口。
又這般往前行了點距離,外面駕車的人突然“吁”了聲,然后收拉馬繩子停下。
德馨面色稍變,景晨亦直直盯著車簾,不知道等候她們的會是什么。
簾子掀起,有漢子粗狂的嗓音響在旁邊,“兩位姑娘,下車吧。”
外面光線射入,景晨瞄了眼對方,是個衣著簡樸的男子。旁邊還有兩三個男子,都大口喘息,還有人衣衫襤褸,好似方經過了惡戰。
旁邊的德馨就拉了拉景晨的衣袖。似有擔憂地喊了聲“姐姐”。
人是阿圖尋來的,他們沒有見過,亦不知道總跟在身后的是誰。如此反倒有些不明對方身子,心底總帶著幾分戒備。這些人雖沒有做出什么物理的事,可雙雙眼睛都盯著她們,總歸是渾身不自在。
景晨正欲開口時,阿圖亦不知從哪處鉆了出來,近前了嬉笑道:“主子,成了!”
德馨和景晨這才相視而笑。轉而明白起身前這些人望著自己是要拿報酬,笑了笑便從旁邊的包袱內取出了早就備好的錢袋子遞去,“辛苦你們了。”
阿圖接后給了對方,然后似乎是稱兄道弟地言了幾句話,眾人才離開。
一路的高度緊張讓她們衣衫汗濕。頭頂太陽正烈,下車后便躲到了旁邊的大樹下。景晨聽阿圖說起方才的情況,據說那兩個漢字伸手了得,若非出其不意地先敲了兩人記后腦勺,這事怕就成不了了。
德馨聽到有人后腦受了重擊都沒立即暈倒,似乎非外驚訝,“啊?后來呢?”
阿圖亦參加了打斗,臉頰處有幾處清淤,此時托著右胳膊朝地上啐了口痰。接著道:“那兩人倒是聰明,轉眼就反應過來了,相互使了個眼色一人就要逃跑,許是給他們主子去報信的。不過到底寡不敵眾,最后還是給我們給逮住了。”
“現在人呢?”
“正綁著丟在了旁邊的荒郊里呢,主子是要去瞧瞧嗎?”
景晨思量了番。是挺好奇對方背后的人的,可旁邊德馨卻似不習慣這等外面的險惡清醒,拉了拉她衣袖就道:“我看我們還是趕路比較好,甭管是誰有意要跟著,現在已經斷了聯系,我們都已經安全了。”
“那好,咱們還是早些離開吧。”
景晨覺得有道理,亦是真不想在這兒多做停留,想著今后都不會再回這兒,亦不會造成多大影響。何況,這整個平城內,于自己有牽扯的亦不過就是君府和楚家,根本沒有深究的必要。
她聽阿圖的形容,這樣的人怕不是汪氏能夠使喚的,怕是君家的居多。
可隱約的,仍舊覺得不該是那里。
阿圖受了傷,景晨想著是否要另尋個車夫,對方卻道:“沒事,屬下可以的。咱們如今趕路要緊,別去尋人了,省得留下蛛絲馬跡讓別人追著。再說,我這點小傷,不打緊的。”
無外乎,景晨對阿圖的話很感動,沖他笑了笑,亦沒有阻止。
那兩名被阿圖等人襲擊和捆綁的護衛,自然沒有多久便被因失去聯系而尋來的同伴給解救了。看著他們如此狼狽,有人就急著詢問緣由,那兩人覺得被幾個街道混混擊敗導致如此境地,似乎有些慚愧,沒有多言辨別著就道要回去稟報給少主。
竇俊彥在屋內聽了手下回報,沉默著品茶,亦沒有責罰兩人,擺手就揮了揮手。
旁邊的青衣隨從就湊前過去,“爺,要不要派人去追?”
“不是他們的人,不必擔憂。”
竇俊彥淺笑了下,他自是清楚為何那日覺得背影熟悉了,原來是她?如此聰慧,若擺脫不了自己這幾個手下,還真是高看了對方呢。回了平城后得知君家內的事情,加上從前查清得來的消息……他的唇角微微揚起,倒是比想象中的有趣的多。
近侍見主子如此胸有成熟,能夠這般肯定,便是早就知道了?
“爺既然早知了并非是來打著東西主意的人,怎么還要人仔細盯著?”
聽到問話,竇俊彥笑了笑,“他們沒打我東西的主意,我打著她的主意,可成?”
原是句略帶輕浮的話,可從他口中說出來,卻并沒有那等感覺。青衣男子覺得自家主子想法深奧,亦不敢多問,只好點了點頭,立在旁邊不敢多話。
“對了,你讓城內寶鑒銀莊的掌柜過來見我。”
竇俊彥修長的手指緩緩敲打著桌面,即便離開了視線又如何?出門在外,總是要用銀錢的吧?她想必早就有了念頭,故而才選了自家的銀莊,這樣只要她去取銀子,便會有記錄,就逃不開他的眼皮子底下。
真是好奇,放著堂堂的君家大奶奶不做,竟然去過亡命天涯的事。
那個女人,到底是怎樣想的?
舉起茶盞抿了口茶,他心中異常好奇。
一個人坐在屋子里,腦海里卻總回憶起當初在茶樓上馬車內乍現芳顏的時候,竇俊彥目光晶亮,連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原是沒有親自護送的道理,然就是因著那份莫名的悸動,他就親自走了這遭。
這么巧,又遇見了她……
可對方好似根本就沒有記住過自己,彼此擦肩而過的時候,對方雖是有意遮掩,自己仍舊覺得熟悉。而她,對自己……根本就視若無睹。
思及此,不知為何,竇俊彥的心情煩躁了起來。
想著就再也坐不住,他起身走到外面,對近侍就吩咐道:“收拾收拾,即可進城里去。”
“少主,怎么突然就……?”
他微厲的目光射去,后者就忙拱手應是,下去吩咐準備。
得快些交接了這個事,然后才好離開。平城內既然沒有感興趣的人事,還逗留著浪費時間做什么?竇俊彥想要盡快擺脫事務,好方便去了解她。既然對方不再是君家的媳婦,那便是好奇著探究下,也不為過吧?(。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