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草草用了些熱飯,曇華便是覺得癢得難受,忙讓奶娘王氏打水來給她梳洗。
春梅忙上前去幫忙兌了水,王氏和琴鶴則是幫著曇華脫衣裳。等到衣裳一剝下來,琴鶴便是咦了一聲:“怎么身上長水泡了?”
奶娘王氏正將衣裳往架子上放,聽了這話頓時也顧不上衣裳了,隨手扔在架子上便是慌忙來看曇華身上的情形。
果然瞧見最開始長的那些小紅點都變成了一個個亮晶晶的水泡。奶娘王氏和琴鶴仔細的看了一回,面面相覷卻是說不出話來。半晌琴鶴才道;“請大夫過來瞧瞧罷?”
曇華也忙低頭去看自己的身上,可不是那些小紅點都變成了水泡了?想來若是繼續這么下去,這些小紅點大約都會變成水泡?
因她也不知道天花到底發病是怎么樣的,所以一時間也不知道是不是更加嚴重了。
春梅也是湊上來看了一眼,有些遲疑的看想奶娘王氏,半晌才小聲道:“怎么我瞧著倒是很像水痘?”
“水痘?”琴鶴皺眉想了想,也是遲疑起來:“看這樣倒是像……可是大夫……”
奶娘王氏也是不敢確定,她身邊也沒見誰生過水痘,也鬧不清楚這樣的情形。可是大夫是的判斷,卻似乎也是不容置疑的。
這個時候醉秋抱著干凈的衣裳進來了,見三人都盯著曇華滿目遲疑頓時也是愣了愣:“這是怎么了?”話還沒說完,倒是一眼看見了曇華身上的水泡,頓時又驚又喜:“這是痘疹?!不是天花!絕不是天花。是痘疹!”
醉秋的語氣十分肯定,曇華有些驚愕:“你怎么這樣肯定?”
醉秋又湊近了一些瞧瞧,越發肯定之后這才靦腆著笑道:“我小時候生過。這個最開始和天花看著是有些像的。不過時間長了就能分出來——大小姐這個是痘疹,我肯定。”
一時間自然是又驚又喜——曇華眨巴著眼睛。有些回不過神來,半晌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上天對她果真還是厚愛的。
奶娘王氏又是哭了起來,這次卻是喜極而泣了——痘疹和天花比。那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痘疹雖然也不是什么小病癥,可是到底于性命是無礙的。
琴鶴也是驚喜萬分,更有一種劫后余生之感——先前以為是天花,她過來的時候也是掙扎猶豫的,最后為了家里人,到底還是抱著決心過來了。當時想著,橫豎大不了也就是一條性命罷了。可是要說心里不怕不難受。那自然是假的。
如今猛然知道是痘疹,不是天花,自然是喜出望外。如果只是痘疹的話,那么她自然不必再留在曇華身邊,可以回去周老夫人身邊了。
看著琴鶴的神情。曇華心里便是有了盤算。隨后想了想,還是低聲道:“先讓大夫來確診吧。若真是痘疹,那就好辦了。”
奶娘王氏這才回過神來,忙不迭的點頭:“自然是這樣。”接著忙又吩咐春梅:“出去讓人叫大夫過來。”不過眼下卻仍是讓曇華先洗個澡再說。
舒舒服服卻又小心翼翼的洗了個澡,穿了寬松的綿布衣服——唯有這個最是輕柔細軟,不會傷了曇華身上的水泡。也不至于因為不透氣悶出一身汗來。雖說這天還不算熱,可是卻也不算涼快了。
梳頭的時候奶娘王氏小心摸了摸,說是頭上也有了,頭發也就只好松散的綰起來。就怕刮破了曇華頭上的水泡。
大夫見了曇華的反應,仔細的診脈檢驗了一回,隨后還看了曇華胳膊上長出來的水泡,最終還是確定下來,的確是痘疹也就是水痘,并不是天花。
所有人俱是舒了一口氣。不過痘疹同樣是要過人的。尤其是小孩子更是容易被過了病氣發痘疹。
隨后冬蘭也是讓大夫瞧了瞧,果然也是痘疹,而且出人意料的,冬蘭的病癥似乎比曇華的來得更為猛烈幾分——從發病到現在,身上的小紅點已經有不少變成了水痘了。
大夫說是可能因為冬蘭年歲太小,抵抗力差些的緣故。
其他幾個小丫頭自然是不能再在身邊伺候了。雖然痘疹并不嚴重,可是到底也是可怕的——那水痘若是破了一個,留下的可是一個小坑。都是女兒家,不說臉上就是身上留下這樣的疤痕都是不好的。
大夫又開了藥來,不過卻是有些苦,曇華便是不啃喝了。倒是醉秋說了一個偏方:銀花四份,甘草一份,用水煎煮后連服三天。這樣熬出來的水也是甜津津的,并不難喝。
醉秋當初發痘疹的時候,也是不想喝藥,吃的這個。
同時奶娘王氏芒又張羅著將痘疹娘娘供奉起來,同時吩咐廚房忌諱煎炒等物。
曇華只覺得越來越癢,十分的難熬:“還要多久才能好?”
醉秋嘆了一口氣:“最快也要七八天,慢的十來日也有的。這些痘可不許破了半點,結疤的時候更癢——到時候千萬不能撓,痘疤不是自己掉的,也是會留疤的。這些日子且忍忍才好。”
曇華聽著至少還要七八日,甚至十來日,只覺得心都緊了,頭皮也是一陣陣的發麻。
奶娘王氏卻是嘴角噙了笑容,“只要不是天花就好。”
曇華只得點了點頭。頓了頓看向琴鶴:“琴鶴姐姐,既然不是天花,那你也不必留在這類,回去照顧祖母吧?祖母身邊可是不能離了你的。”
琴鶴略遲疑了片刻,不過很快便是下定了決心:“總要等大小姐好了,咱們一塊兒回去才是。橫豎也不過是幾日的功夫,權當是散散心。再說了,老夫人那兒也不是離了我就不行的。”
深深的看了琴鶴一眼,曇華到底沒說什么,只是笑道:“那琴鶴姐姐就在莊子上散散心。”
因了昨夜里趕路的疲憊,眾人都是有些撐不住了,用過午飯之后,奶娘王氏便是讓眾人都去睡個午覺歇一歇。
王氏自然自己是不愿意離開曇華的,不過曇華看著她眉宇之間的疲憊,便是不肯讓她留下:“奶娘也該歇一歇,我也睡一回午覺。”
“媽媽去睡會吧,我來照顧著大小姐。橫豎我也生過水痘,不怕被染上。”醉秋笑著言道,伸手推著奶娘王氏去外間瞇一會:“再說了媽媽在外頭,有什么叫一聲就行了。”
奶娘王氏這才點了點頭,對于醉秋這段時間的額表現,她是極為滿意的,此時醉秋來照顧曇華她自然放心,只是還是囑咐道:“看著大小姐,別抓。”
醉秋忙認真的應了。
待到王氏出去,曇華嘆了一聲:“奶娘也太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了,昨夜里一夜沒睡,今兒還這樣逞強。”
醉秋卻是笑道:“媽媽那是心疼大小姐呢。”說著說著面上卻是黯淡下來。不過后來又強笑道:“以前我奶娘也是這么的,不過后來到底還是分開了。”
曇華見勾起了她的傷心事兒,心里有些不落忍:“你別難過,日后若是有機會,我幫你找你奶娘。”想了想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笑著安慰:“奶娘心里也是心疼你們的,咱們都是一處的,雖然我是主子,可是你也看見了我的處境了,不過是強自掙扎罷了。誰又比誰強了?”
醉秋被曇華這樣一拍,頓時有些愣神——總覺得這樣的大小姐,有些奇怪。明明她比大小姐大,可是大小姐那語氣神態,倒是將她當成了小孩子……
不過聽著曇華后頭那幾句話又有些心酸,大家族里的爭斗何等的殘酷?說句實話,當乞丐都比在大家族里討生活來得輕松容易些。曇華才多大點?又沒個人護著,其中的不容易和艱辛又是一句話能明白的?
“大小姐別說喪氣話。”醉秋露出笑容來,“咱們都還仰仗著大小姐的庇護呢,大小姐若是都放棄了,那咱們可怎么辦?”這話卻是鼓勵曇華了。她明顯的感覺曇華和她是不同的,這些日子她冷眼看著,曇華年歲雖然小,可是卻并不是小孩子的天真做派。
曇華苦笑,“可不是連累你們了?”頓了頓又道:“你可知,最近咱們院子里,有什么異常的事情?”她問醉秋卻也不是想多個人商量或是什么病急亂投醫,而是因為醉秋一貫是個消息靈通的。
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在外頭鍛煉出來的,醉秋打探事情的能力特別強,但凡是什么事兒,問她總是沒錯的。
醉秋愣了愣:“什么異常?”
曇華想了想,“比如什么外來的東西?就是看著可疑的那些。”她始終覺得,她這次突然發了痘疹肯定不是偶然。
她懷疑,是鄭氏動的手腳。而且,痘疹被誤認為天花……從而她不得不到這個荒涼的莊子上來。所以,甚至連誤診,說不定都是鄭氏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