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蔥
“原來是三舅母來了,母親也不叫人知會!”高氏一副姍姍來遲的樣子。
眾人一番相互廝認、見禮后,就各自落了座。
“每日忙成那樣,哪里敢勞煩你!”鄭氏嘴角擠出笑容,輕聲敷衍道。
“瞧母親說的,無論多忙,長輩還是要見的。”高氏口里虛應著,從手腕上退下一只赤金嵌玉鐲,遞給柯姑娘,對著鄭家舅母說道,“不知有嬌客同來,沒準備禮物。這只鐲子拿給她把玩吧!”
見到為稀罕物,小姑娘眸子發亮,回望了一眼她姨母。后者趕緊收起異色,閉上眼睛沒有理她。柯姑娘假意推辭了一番,就收了下此物。把旁邊的鄭氏,氣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在旁邊的舒眉看得有趣。照說陌生人見面贈禮,一般是長輩送給晚輩,再就是位尊者賜給位卑者。高氏這番作為,根本不把這丫頭當平輩看。可氣的是,這姑娘貪財,當真就收下了。這番舉動,明擺是應付打秋風的窮親戚的。怪不得將鄭氏氣得七竅生煙。
由此,對高氏霸道作風,舒眉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也難怪會這樣!兩家是圣上賜婚,休妻和離是不成了。再說有高家勢力在,就算不是這種方式結的親,估計齊家也不敢隨便棄婦。這就可以解釋,高氏為何能在府內橫行數年,對她這妯娌出手時,竟然沒一丁點顧忌。
不知,跟高家形成對峙的霍家,如今勢力安在?!原以為堂姐能升位,三年前高家敗落過,只是她如今怎會還這般強勢?!
想到這個疑點,舒眉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如搗鼓一般,有些惴惴不安。為了鎮靜下來,她強令成木樁,一動不動地立在那兒。
見門時,高氏就瞟到了旁邊的妯娌。之前,聽青卉私下跟她匯報,說齊峻那日承諾保她正室位置,這黑姑娘還不樂意的樣子,也不知是拿喬還是真的不在乎了。
故此,好些天她沒跟舒眉碰面。想弄清楚,對方的失憶到底一回事。她向于精于算計人心,遇到了陌生的對手,自然不會貿然出手。
沒想到前幾日竟然傳出,這黑丫頭主動為小叔安排妾室。看來,或許真的忘了前塵往事。
以前對方一顆癡心,都撲在她身上。不然,圓房那天晚上的計劃實施不了。再者,能跟青卉說出那樣一番話。又是意思?以德報怨?!鬼才。會不會是裝的呢?!
高氏望著妯娌,若有所思。
舒眉只覺得那的目光,有如刀鋒般,在身上流連許久,令她毛骨悚然。
“弟妹醒了?”高氏裝著才剛她樣子,跟舒眉打起招呼,“不在床上多休息一會,就出來見客了?”
舒眉心頭一凜,不知她會說出話來。
“母親叫眉兒來的,因著我跟成親時,沒見過舅家人,特意前來拜見。”當下她就找了個得體的說辭。
高氏神色微動,心里暗忖:她成親時,鄭家幾位舅母明明來過,說沒見過?!是裝的還是真不記得了。自稱“眉兒”,是想提醒大家記起文展眉,還是真的都記不得了?
鄭家三舅母聽了,也是一臉困頓。鄭氏忙向她解釋這孩子前幾日摔到頭,都記不起來了,他三舅母不必見怪。”
鄭舅母恍然,眼中露出慌亂的神情。
“弟妹病沒完全好,就當好生在家歇著。母親有事,還是吩咐來辦吧!容昭娘娘雖不在了,咱們更該照顧她才時,孤零零一人在京城里。可憐見的……”高氏說完,用憐憫的目光望舒眉一眼,眉峰微蹙,眼角都不掃鄭氏她嫂子。
鄭氏臉上倏地漲得通紅,露出訕然之色。
不知被嗆著還是怎的,她突然咳了起來。舒眉幾乎是本能地,跳到婆婆身后,替她捶起背來,動作嫻熟無比。
鄭舅母在旁邊著急地問道五姑太太這病癥,好似越發厲害了,沒找個太醫看看?”
鄭氏咳了好一陣,方才停下來,朝舒眉擺了擺手,示意她停下來。
一旁范嬤嬤替她解釋道稟舅太太,這病平日還好,一到秋末就開始發病。不僅看過太醫,大爺這兩年四處尋訪名醫,還是沒見好轉……”
“我這把老骨頭,捱不了多少時日了。”鄭氏頓了頓,掃了高氏和舒眉一眼,說道,“爺臨終時,就抱憾沒見到過孫子。到如今三年了,屹兒峻兒膝下都沒個子嗣。老身就是到地底下,也沒臉跟老太爺交待。”
說到后頭,鄭氏竟然嗚咽起來,拿著絹帕到眼角不停地拭淚,聲音悲切得讓人不忍聽聞。
鄭舅母見狀,給范嬤嬤遞了個眼色。后者出聲把柯姑娘叫上,說是想向她請教針黹。
柯姑娘下去后,鄭舅母附和她小姑道可不是嘛!大外甥如今都快過而立之年了!屋里也沒個一男半女,外甥,你也真是的!不說給爺們張羅幾房妾室生子。難怪外頭的人說,寧國府如今……”
高氏聽聞這話,眉峰微皺,朝屋里眾人掃了一眼,心里突然明白,斂了笑容說道舅太太可真是冤枉甥了,如何沒安置姨娘侍候,丹露苑現有三房妾室。”
說完,她脧了一下舒眉。只見對方眼觀鼻,鼻觀心,一臉淡漠的表情。高氏見狀,暗咬后槽牙。
鄭舅母安慰她小姑道我說姑太太,你也莫太著急,我想,只能指望峻哥兒了。”
鄭氏為難地望著小兒媳。舒眉只覺好笑,她連忙上前接口道母親也的,兒媳這一時半會兒,您是指望不上了。要不,想別的法子,安排我都可以接受。”
高氏心里一緊,暗叫糟糕。若是鄭家的親戚進門,自然是貴妾。若是懷上齊峻的孩子,到時鄭氏理所當然地,會接到她院子里照顧,或是挪到別莊養胎。她手伸得再長,怕也管不到小叔妾室身上去。
表妹以后進門當正室,這爵位將來就不好說了。即便當上了正房,有流放的經歷,聲勢上也壓不住貴妾。都是文展眉那賤人,把她堂妹接到京城來,給朝中觀望的大臣一些暗示。讓爹爹跟霍首輔斗法時,落于下風。
不然,姨父一家也不會被流放。
不是宮里扳回一局,讓她后來丟了性命。此時說不定高家早就不在了。
高氏拿眼睛在屋內掃了一圈,一眼瞥見了青卉,她靈機一動,有了個主意難得弟妹這么大方!要不,就抬青卉作妾吧?無不少字!她父母都在府內,出落得也漂亮。弟妹有她幫襯,小叔想來也會留在府內。”
聽到她這提議,鄭氏稍感失望。她瞟見舒眉一臉期待的表情,心里又有些不忍。她牙一咬——沒辦法,只得應了下來。
待到此時,高氏總算松了口氣。心想,只要表妹加把勁兒,勾住小叔的心。再等上一段時日,或許呂家就能翻案了。內宅有掌控,青卉這小妮子,還能翻上天不成。
說到底就一賤婢,生下來也是婢生子,上不得臺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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