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看看,小鮮都一晚沒說話了,剛吃飯時還打碎了只碗,”卓楓不安地在睡房里走來走去。
“我去看看?我一大男人晚上跑自家侄女房里,像話嗎?不就是打破只碗嗎,一年里,你還不是每個月平均就要打破一只碗,”豐興的心情也不大好,老人剛去世,可等了一個下午,都沒有人過來替白菊易老人簽字,白大爺這一輩子,過得也是有夠凄苦的。
“都怪我不好,就不該讓她進了病房,”卓楓自責著,小鮮才多大?眼睜睜看著白師傅去世,也不知會不會留下啥陰影。
“別說小鮮,那時候你也是六神無主了,”豐興安慰著愛妻,剛趕到醫院那會兒,和小鮮比起來,卓楓的臉色要差得多。
“我...想起哥哥嫂嫂的事了,雖然沒看到,可是,護士替白師傅蓋上被單時,我就想起他們了。我都想到了,小鮮是不是也會想到,”卓楓更加自責了,死,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一個不該提起的禁忌詞。
“不會的,那時候,她才多大,一定都不記得了。你別瞎想了,我去溫點熱牛奶,你送去給小鮮喝,你們倆都需要好好睡上一覺,”豐興打開房門,走出來,小鮮正抱著那盆水仙花,坐在了客廳里。
“小鮮,這么晚了還不睡?”豐興從冰箱里拿出了瓶牛奶,放在了煤氣爐上熱著。
“嗯,姑丈,姑還好吧?我看她下午回來都魂不守舍的,”小鮮的回答很是平靜,這讓豐興松了口氣。
“你姑挺擔心你的。別想太多了。等到白大爺的喪事辦完了,有空就和朋友出去走走。”豐興熱好了牛奶。提醒小鮮睡前記得喝了。就端了牛奶進屋去了。
房間里夫妻倆的說話聲漸漸低了下來去,小鮮喝了幾口牛奶,嘴里是熱了,可心里還是涼涼的。今天的自己。的確是有些怪異,也難怪姑和姑丈那么擔心。晚上她幫著卓楓擦碗時。心口一寒,碗就落到了地上,可把咕嚇壞了。
墻壁上的時鐘已經指向了十點。小鮮還沒有睡意。那盆擺在了桌子上的水仙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一直沒有動靜的水仙花,不知什么時候,悄悄長出了一對花苞。小鮮心間一動,找出了那把白大爺給卓楓的鑰匙,帶上了那盆水仙花,打開了門。往三樓走去。
樓道上的燈已經被豐興換過了,光線很好。將整個第三層樓樓面照得明晃晃的,用鑰匙打開了白大爺家的房門時,屋子里沉悶的空氣讓小鮮有些喘不過氣來。
房間里的擺設都已經被清空了,曾經的滿屋子綠樹溫室的情景再也不會出現了。
小鮮沒有開燈,今晚的月色不錯,拉開了窗簾后,月光照進了屋子里,整個屋子就像是白晝一般。
獨自站在了房子里,聽著自己的呼吸聲,小鮮并不感到害怕,鬼神一說,對于小鮮來說不算什么。
忽然,她聽到了一陣很輕微的聲音,像是呼吸。
低下頭一看,聲音是懷里的那盆水仙花發出來的。小鮮睜大了眼,幾十年來,白大爺苦等了幾十年的水仙花,選擇在今晚開了。
和別得水仙不同,那兩個花苞在暗夜里悄然開放的水仙的顏色并非是純白色的,而是紅色的,像是心頭血那樣的紅色。
就在花開的那一刻,小鮮能感覺到空間靈力紊亂了起來,像是找到了呼應一般,紅色的水仙花亭亭綻放開,清幽的香氣瞬間就飄滿了整個房間。
香氣散發出來的紅色里里,小鮮恍惚看見了一個女人,從她和白大爺相識、相戀再到相離的整個過程,都在水仙開放的的過程中流轉倒放。這棵水仙,竟然是一種記憶的媒介。
“梅婆婆?梅想?”小鮮吃了一驚,香氣散去了,房間里又只剩了一屋子冰冷的月光。
如夢似幻的香氣,對于普通人來說,那種香氣,就像是一場夢,可是小鮮卻覺得異常的熟悉。無論是水仙,還是梅想。
小鮮可以確定,梅想不是普通人,那個幾十年不開花的水仙球莖,可以裝載著人的記憶的水仙花。
看完了那段記憶,小鮮明白了梅想為什么要離開白大爺了。
幻影中的梅想的容貌,栩栩如生,是個二十多歲的年青女人,而白菊易此時已經成了白被單下的一縷孤魂。
梅想一定是因為怕遇到生老病死的那一天,所以才會狠心離開了白大爺。
知道了真相的小鮮,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過的沉重感,梅想已經面臨過的一切,在不遠的將來,是不是也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她用空間仙苗的子葉救了一次諸時軍,如果以后輪到了卓楓或者是姑丈,再或者是其他人生老病死時,她是不是也有能力那么做。
人力又到底能逆幾次天意,想著這些小鮮那一晚徹夜難眠。
疼,深入骨頭和五臟六腑的疼痛,冶子睜開了眼,試著坐起來,身體被河水泡得冰冷如鐵,動彈不得。
冶子發現,他被沖到了一處荒廢的河灘上,旁邊全都是亂石,艱難挪動著的下半身還浸在了水里,冰冷的河水正在帶走他的意識。
身體濕漉漉的,嘴卻干得發苦,冶子深吸了口氣,吸入大腦的氧氣,讓他的意識清醒了點,眼睛的視力也恢復了些。他勉強能轉動脖子了,四周靜悄悄的。月光能照得到的地方。全都是亂石,不對,除了亂石外,還有一些死魚的尸體。
冶子足足休息了一個小時。才勉強爬了起來,彎曲膝蓋時。他發現身上的衣服已經被石頭和水流沖得破開了,衣服一條條地掛在了身上,看著就跟光著身體一般。
“鬼地方。幸虧周圍沒有人。”冶子爬到了岸上,光著腳走了幾步后,亂石摩擦著他的腳掌。
冶子停了下來,查看著四周的環境。腳下是一整片亂石灘,已經遠離了他們先前停車的地方。
赤水河奔流向前,兩邊除了亂石灘就是黑壓壓的樹木。
山里長大的冶子懂不少野外生存的法子。現在是深夜,又是在水邊。在環境不確定的情況下,停在原地是最好的。
月光下,夾著碎冰的河水拍打在了石頭上,冶子彎下了腰,掬起了一捧水,聞著氣味,并沒有異味,才放心地喝了幾口。
幾口水喝下去后,腸胃一片冰冷,夜風寒冷吹在了身上,冷得冶子牙齒直碰。
下午出門時,冶子是準備些吃的,可剛才下了車,又被水這么一沖,錢和包全都沒了。
水面上一條魚跳出了水面,水里不知何時集了近白條小魚,全都是銀腹青鱗,密密麻麻地,在水里攢動。
冶子很是懊惱,早知道他就學寨子里那些抽煙的老煙民一樣,在身邊帶幾塊火石,用了防水的油紙包上,就能用了。想到了這茬,冶子又暗笑自己,出門時哪里想到回碰到橋斷路障,下水又被河水沖走。
一件件意外連在一起,還真是應了紅婆婆的話。
“還真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冶子脫下了褲子,把水擰干了。
水面上又跳出了一條魚。那條魚出了水后,并沒有立刻落回水里,相反,朝著岸上的一塊大石頭撞去。
一條魚之后,又接連是好幾條魚,都是同樣的方向往河岸旁一塊長滿了野草的巨石而去。
“奇怪了,這些魚不會想不開,集體自殺吧,這里是哪里,”從冶子的那個方向,看著并不是很清楚,只能看到魚飛向的位置的巨石。周邊群山環繞,看著是處水流換向的河道。河道狹窄,普通的船只很難通行。
冶子走了幾步,再看遍布河灘的魚尸,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的耳邊,是一陣咀嚼聲,牙齒咀嚼肉類才會有的咀嚼聲。
很有節奏,一起一落,在雜亂無章的河水拍灘的聲響里聽著尤其明顯。
冶子屏住了呼吸,蹲下身去撿起了幾塊石頭,走向了河灘旁的那塊巨石。
“哧哧”幾聲,幾條被咬得血肉模糊的生魚碎骨頭被吐進了水里,水面上飄起了一層魚糜,不一會兒又沉了下去。
陸續又有幾條魚出了水,冶子靠在了石頭上,猛地一個竄步向前,手中的石頭隨時準備擊出。
巨石前方沒有任何預料中的獸類,冶子撲了個空,他愣了愣,看向了水面,那群聚集在了河岸旁的魚受了驚嚇,一下子都散開了。
“嘖嘖,”冶子聽到了陣像是人聲又像是咀嚼聲,不知是空中飄落,還是從地下鉆出來的,又像是從潺潺流動的水面上傳來的。
冶子咽了聲口水,步步走上前去,越是走著,危機感讓他的四肢像是漸漸石化了般,連移動一步都變得艱難無比。
他口中默念著,不要緊張,可是四肢還是忍不住不受控制,不知過了多久,冶子才僵硬地轉過了頭來,眼光落在了身體緊靠著的巨石上。
手中的石頭全都落到了地上,活了十五年的冶子,第一次看到了這樣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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