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一早皇帝便派人來客棧傳我,讓我跟著畫舫一起回帝都。(手)(打)(吧)(www.()()我和風吟收拾好后,跟著他們往畫舫走。
回去的旅程甚是無趣,莫逐日將我召到他的船艙里,進去以后看到方傾也在,他們二人正坐在靠窗子的位置下棋。
兩人見我進來,眼皮也不抬一下,就像昨天夜里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似的。
我恭敬地行過禮后,靠邊站在莫逐日的身后,看著兩人対弈。早就聽說陪皇帝下棋是一件極其耗神的事,既不能輕易贏,因為讓皇帝沒面子,完全是自尋死路;更不能明顯地輸,皇上沒有體驗到其中的樂趣會覺得下棋的人在敷衍他,會很不爽的。
方傾一直是深諳為官之道的人,圓滑、世故一樣不少,不知道他會怎么應付陪皇帝下棋這件事呢?
懷著高度的好奇心,我抻著脖子圍觀兩人下棋,可是,半盞茶時間以后我就失望了,因為這棋也太一邊倒了吧?莫逐日根本不是方傾的對手,處處被牽制,而方傾絲毫沒有放水的意思,步步緊追,很快就贏了一盤。
莫逐日輸了棋也不懊惱,坦然一笑,“子熙啊,你的棋藝越發的高明了。”
我發現莫逐日私下里與方傾交談時都稱方傾為子熙。
方傾頷首笑道:“皇上過譽。”
莫逐日側頭看著一臉驚愕的我,一派淡然道:“你不必驚訝,博弈之技,這世上子熙稱第二,尚無人敢稱第一。朕輸給子熙并不丟臉。”
呃……以往只知道方傾書畫舉世無雙,沒成想他的棋藝竟然也如此高超。
莫逐日又道:“子熙無需過謙。朕還記得當年鸞兒也經常陪朕下棋,那時鸞兒的棋藝便比朕高明許多,你們姐弟二人都是有對弈天賦之人。”
方傾對于莫逐日的贊許并沒有太多的謙虛言辭,只是頷首不語。
看莫逐日的樣子,似乎對當年與方若鸞在一起的短暫生活極為懷念。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深深吸一口氣,從棋桌前站起。一斂衣袖,走回書桌前,緩緩坐在金絲楠木制成的椅子上,目光落在書桌上那幅方傾昨夜畫出的《月下青梅圖》上,似是打量,似是沉思。
許久,他的目光依然沒有移開。倒是緩緩開口,“國舅,朕的后宮已經空了十七年,是時候填充了,你去幫朕尋幾位名門淑媛吧。”
莫逐日這話令我和方傾同時一怔,皇帝要立妃充盈后宮?
“愣著作甚?”莫逐日淡淡地掃了方傾一眼,“怎么?朕的后宮添幾位佳麗有何不妥嗎?”
方傾連忙道:“臣不敢,臣回到帝都便著手辦理此事。”
“嗯,”莫逐日點點頭,又道。“莫說朕了。你也老大不小了,這些年光顧著在外面云游。好不容易回來了,早點定門親事吧!上回見到方老丞相,她還跟朕念叨呢,說你遲遲沒有心儀女子!朕知你眼光頗高,容貌才情均要入得你的眼,可世間哪有那般完美的女子?朕勸你別挑了,凡事想開點。何必鉆死胡同?”
他這話剛一說完,方傾的臉居然罕見地浮上一層淡淡的紅暈,抿唇不語,并不答話。
我在一邊強忍著才沒笑出聲來,一個是寶日國至高無上的皇帝,一個是名滿天下的大才子,此刻這兩人反倒像兩個說不上媳婦的光棍,還在彼此勸解呢!
這段對話若是傳出去,還不讓人笑掉大牙啊!
“洛愛卿。”正在腹誹,莫逐日的聲音傳來。
我連忙抬頭,他目光清朗地看著我,眼中神色令人捉摸不透。
“微臣在。”
“你在翰林院跟著國舅的時日不短,依你所見,什么樣的女子配的上國舅呢?”
“呃…”這個問題不應該問我吧?什么樣的女人配的上方傾?我哪知道?他那么,誰都不放在眼里,那樣的人能看上誰啊!但是皇上問了,我又不能不答。
“回皇上,臣以為能配得上方大人的女子必然是人間極品!”
“人間極品……”莫逐日慢慢地重復著這四個神奇的字眼,仿佛在深思一般,半晌,了然一笑,“哈哈哈,洛愛卿這個詞用得極佳,國舅,朕便等著看你將來會尋到如何一位人間極品。”
方傾儒雅地站在一邊,沒有答話,似是不反對皇上的話卻也不甚贊成。
我心想,方傾這廝最近越來越耍大牌了,對著皇上都敢擺出這樣一副吊樣,不就仗著自己是皇上小舅子嗎!
心里面正將方傾從頭到腳罵個遍,他突然抬起眼眸看了我一眼,那眼中飽含不滿啊!
靠!對我有什么不滿的。
我錯開目光不搭理他。
皇上又說了幾句有的沒的,便揮揮手,意思散了吧。
我剛想走,他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對我道:“洛愛卿,你還沒看過國舅昨夜畫的這副《月下青梅圖》吧!”
“哦,是。”
“來,你過來看看,國舅可是僅用了一盞茶時間便畫出來這樣一幅畫。”
我走上前去,低頭看了看桌子上的畫,頓時一驚,方傾的這幅畫可謂是人間極品了!(此處的極品二字絕無貶義。)
他只用寥寥數筆,便勾勒出一副意境幽深的畫來,本以為這種景物畫應該是濃墨重彩渲染出來的,卻不想他輕描淡寫幾筆落下,反倒畫出另一番意味的青梅圖來。
不愧是大師級的作品!
我忍不住看得呆了,方傾的畫永遠會給人驚喜。
莫逐日慢悠悠地道:“既然洛愛卿喜歡這畫,便拿回去吧!若不是借了洛愛卿的光,朕恐怕也見識不到國師只看上一眼,便可在馬車內用一盞茶時間憑一眼的記憶畫出這等佳作!”
在馬車內……我仔細瞧瞧了筆鋒,果然略有粗細起伏,應是在不平坦的環境下作的!
呃。等等,方才莫逐日的話我好像抓錯重點了,他說“若不是借了洛愛卿的光”,什么意思?怎么是借了我的光?
突然又想起昨夜對于方傾匆匆而來之原因的猜測。
我很想自作多情地認為他是惦記著我才明知皇上支開他,卻還要趕回來。可是,我也很清楚這是自作多情!方傾那種人,像是會關心別人的人嗎?而且對象還是他一向很討厭的我!
但現在莫逐日又這么說……呃。不會皇上也是這樣的想法,以為我跟方傾有什么吧!難怪他方才要問我什么樣的人能配得上方傾呢?莫非莫逐日是在用這種方式警告我離方傾遠一點?
既然皇上將畫賞給我了,我立刻小心翼翼地卷好,恭敬地跪在地上,“謝主隆恩,國舅爺之畫作價值千金,微臣最近才有了府邸。正好短缺銀兩,真是太感謝皇上賞賜了!”
莫逐日微微一怔,他似乎沒想到我當著他的面就說要將方傾的畫賣了換銀子,而且說得這么坦然。
“洛愛卿,你既然知道國舅爺之畫作價值千金,為何還要賣掉?況且,你難道不怕國舅爺生氣么?”
莫逐日這皇帝可真夠陰險的,這就明著挑撥我跟方傾了!
唉,皇上呀皇上,您可知。我跟方傾不用挑撥。那就是天生的冤家!
“皇上,”我抬起頭微笑。“國舅爺心胸寬廣,是不會介意的。”
偷眼去瞄方傾,他的眼中已經如同染了霜凍一般,冷得嚇人。
莫逐日眼見如此,便沒有多說什么。
我拿起《月下青梅圖》出了房間,在外面的走廊里站了一會兒,方傾也從房間內出來了。
他的臉色不好。一出門看見我站在旁邊,臉上毫不掩飾厭惡之色,一甩袖子,向走廊外走去。
我快走幾步跟上,“方大人。”
不理我,繼續走。
那我就繼續跟著,今天非得跟他把話說清楚。
他走出船艙,背負雙手站到船舷邊,望著碧波蕩漾的金波江,一襲白衣被江風吹得飄逸灑脫,烏黑的長發在臉頰邊拂動。他的面孔被金色的陽光照耀著,精致的五官看上去越發的俊美。
不得不說,方傾不說話的時候是個很有魅力、很吸引人的男人,就像一個書墨般的男子,儒雅溫和。
我的心神飄忽了片刻,便硬生生地被拽了回來,因為我不會忽略他口吐毒舌時的樣子又多討厭!
“咳咳……”清了清嗓子,“方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還望方大人不吝賜教。”
方傾望著寬闊的江面,沒有說話。
最近他總是這樣沉默不語,我習慣了,只要他不說話,我就當他默許了,然后繼續往下說我的話題。
“昨夜皇上請方大人去畫《月下青梅圖》,方大人本來時間充裕,可以很怡然地畫出一幅美圖來,可是為何匆匆而去,又匆匆趕回,還要倉促地在馬車內作畫?”
我緊緊地盯著他的側臉,不放過他的任何神色變化。
他的俊眉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眼中閃過一抹復雜的情緒,接著便閉上了眼睛。
良久,他慢慢地睜開雙眼,眼波晶瑩,極慢極慢地說道:“洛寶寧,你離我遠點!”
我耐著性子等他擺了這么多表情pose,他就給我來了這么一句!
太欺負人了吧!
我所有的耐性被磨沒,壓低聲音,咬著牙道:“方傾,如果不是看你有幾分姿色,小娘才懶得理你!”
甩袖子,轉身,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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