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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想轉身離去,忽聽馬車邊站立的兩個伙計低聲道:“這么好的家具要低價處理,真是太可惜了!”
低價處理?面具男是個會算計的人,他經手的東西會低價?
院子的門大開著,藤蔓的半遮半掩下,那塊刻了“清苑”的牌子還在墻上掛著。院子里人影忙碌,有小廝在打掃收拾,有伙計在搬運家具,全部都是陌生面孔。
我正猶豫著要不要再看下去,忽聽得身后傳來一個輕輕柔柔的聲音,“姑娘?”
那聲音像用精致的樂器演奏出來的,清脆悅耳。
我轉過身,便見到眼前站著一人。
好美的男子!
不是月初痕那般的絕色,也不是玉流淵那般的妖嬈,他的美勝似一朵嬌艷的鮮花,第一次,我發現“艷麗”這個詞也可以用在一名男子的身上。
一襲大粉色衣袍,衣袖上雋秀著精美的暗紋,粉袍下腰身搖曳,微風從他的身后飄來,有隱隱暗香浮動,香氣中帶著一絲甜蜜,這味道似曾相識,我卻想不起來。
他的面容嬌艷動人,膚若白雪堆砌而成,真真的吹彈可破,微微上挑的眼角出流露著萬種風情,鼻子秀挺俏麗,唇似紅花,帶著天生的嬌美。
不知為何,眼前的這個人看上去很像面具男和玉流淵的結合體,嫵媚的紅唇像面具男,上挑的鳳眼像玉流淵。
猛地甩甩頭。我一定是瘋了,最近總是不自覺地想起這兩人,竟然見誰都往他們倆身上聯想。
其實眼前這人我以前遠遠地見過一面,在莫璃陽的壽宴上。我去燒公主府的那次,他就坐在莫璃陽身邊!
這樣的容貌,這樣的風情。能將俗氣的大粉色穿出優雅氣質的人,除了名噪一時的南北歡花魁醉桃兒還有誰?
不過,自從嫁給莫璃陽做四官人以后,這位明星一般的人物便隱退了,現在的身份是南北歡的老板。
他見我愣愣地看著他,不由得一笑,頓時又是霞光一片。艷麗的笑容極其耀眼。
我連忙不好意思地垂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輕聲道:“唐突了,我只是路過,好奇而已。”
醉桃兒微笑道:“姑娘可是識得這家院子的主人?”
我一怔。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踟躕,便道:“這院子是在下幾天前買下的,我素來喜歡鬧中取靜,一眼便瞧上了,雖然價格貴了些,卻是物有所值,今兒來這里收拾,見到家具擺放不合我的心意,便想著處理了。再置辦新的。”
原來面具男已經將清苑賣了……看來他真的離開寶日國回錦月去了。
我看著那些家具,有些心疼,“這家具并不舊,也是上好的材質,你當真要賣了?”
醉桃兒隨手摸了摸擺在身邊的黑漆描金靠椅,輕嘆道:“何止上好啊。全部是一流的工藝,市面上買都買不來。”
“那你為何還要賣呢?”
他抬眸看我一眼,嫵媚的眼眸秋波流轉,“因為家具代表著主人的心情,一個人在置辦家具時,心情很容易影響他的選擇,你瞧這些家具,多數都選用鴛鴦圖案,買它們的人一定是心懷幸福之情去買的,我想這里曾經住著一對很恩愛的夫妻吧!”
恩愛的夫妻,是啊,住在這里的人曾經恩愛過……
面具男說過,這里是為我準備的家,他置辦這些家具之時我雖然還沒有回到他身邊,但素來自信滿滿的他篤定我會回來的,所以心懷著對美好生活的期盼買了這些刻畫著鴛鴦圖案的家具。
醉桃兒輕輕撣掉修長手指上的灰塵,無不惋惜地道:“只是可惜,不知是何原因,這院子的主人竟然賣了精心打造的愛巢,莫非已然勞燕分飛?”
心中一陣酸楚,那些不愿想起的往事又涌上心頭。
我深深地吐一口氣,將那份難以擺脫的壓抑感一并吐出。
“既然公子如此感慨,為何不干脆留著這些家具呢?”
他波光瀲滟的美目掠過一絲哀傷,幽幽地嘆息一聲,“唉,我不是那幸福之人,又怎能享用這些幸福的家具呢!”
看來這位曾經的璃陽公主四官人也有一份難以言說的寂寥情感啊!
我苦澀一笑,“幸福是爭取來的,公子不該如此妄自菲薄。”
“哦?”他的眼神中帶了探究,定定地看著我。
“如果公子要賣這些家具,小女子倒是想買,只可惜我目前……銀子不夠,不知公子能否暫緩一些時日,待我將銀兩湊齊,再來買這些家具?”
“你要買?”醉桃兒驚訝地道,“家具很多,姑娘可是要帶回自己的府上?”
府上?我哪來的府上,現在住的那個小院子還是人家浮云租來的呢!
可是,我就是不愿意看到這些家具流落到陌生人的手中,它們來是面具男為我買的,雖然因為種種原因,我和他鬧掰了,但是這些家具讓我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覺,說什么我也不能看著它們流落他處。
“我……我現在的府上不方便放……”這話說出來自己都臉紅,又沒錢又沒地方,我憑啥買啊!
醉桃兒盯著我看了半晌,低低地笑了起來,“姑娘有趣得很。”
我被他笑得有點窘迫,撓撓頭,“醉老板跟我想象的也不太一樣。”
“哦?你識得我?”醉桃兒眼中一亮。
我點點頭,“嗯,我是浮云的朋友,跟她住在一起,上回她從你那里拿的炭筆就是給我拿的,炭筆的事我本來應該登門道謝的,但尚未找到合適機會,未成想在這里巧遇醉老板了。”
“呵呵……”他用衣袖掩口笑了起來,笑聲若銀鈴般清脆,“原來你就是阿寶姑娘啊,若是真想謝我,哪天為我畫一幅畫便是。”
他又提了這個要求,看來我是想推脫都無法推脫了,便點頭道:“他日定然登門為醉老板作畫。”
他看著我的目光再次清亮起來,含笑道:“既然算是故人,我便賣阿寶個人情吧,這些家具我暫且不賣了,留在院子里,哪天你存夠了銀兩,也置了大宅子,來我這里買就是了。”
“真的嗎?”我有點不敢相信。
他點點頭,“自然是真的,今日與姑娘一見如故,姑娘金玉良言令在下頗感頓悟,在下也想著如同姑娘一樣,爭取自己的幸福呢!”
我撲哧笑了出來,“阿寶妄言,讓醉老板見笑了。”
“我這院子沒收拾好,今兒不能請姑娘進屋飲茶了,真是遺憾。”
“不必客氣,我剛好有事也該告辭了。”我還要去接神棍回家,真沒時間陪他飲茶。
醉桃兒側了側身子,很有禮貌地對我做了個“請”的姿勢,我看著他那優雅的動作,心想人家不愧是在閣里經過訓練的高級社交人員,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帶著說不出的韻味。
轉身之際,我不經意的再次瞥見那個寫著“清苑”的小牌子,目光忍不住停下。
醉桃兒順著我的目光看去,“清苑,這名字淡雅得很,我著實喜歡,便也保留下吧!”
我不禁對醉桃兒心生感激之情,他好像明白我的心事似的,竟然將清苑的一切都原樣保存了!
看來他日我一定要好好給他畫一幅畫了!
與他寒暄幾句,我便離開了,臨走時他將我送出巷子,一陣微風習來,我再次聞到一陣香氣從他的身上飄來,甜甜的,好像在哪里聞到過,可怎么也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