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主知道,自己的父皇又召見沈君昊了。自從淮安郡王大病初愈,雙腿不能行走,而郡王府世子正式宣布帶發修行,沈君昊就已受封世子。她在御書房外等候多時,為的是堵他。她有話對他說。
遠遠看到沈君昊正往這邊走來,她急忙迎了上前,正義言辭地說:“沈君昊,我有事找你。”
“殿下。”沈君昊低頭向四公主行禮,瞥了一眼領路的太監。云居雁剛剛懷孕,正害喜得厲害,他可不想把時間都耗在宮里,與刁蠻公主胡攪蠻纏。
太監收到暗示,急忙對四公主說:“殿下,皇上正等著沈世子。”
“沈君昊,你帶我去你家吧!”四公主理直氣壯地要求,卻又心虛地看了一眼沈君昊,解釋道:“我有事找你的夫人。”
沈君昊急忙搖頭道:“殿下,皇后娘娘早已吩咐過,我……”他為難地笑了笑。他把沈謹瑜隔離在離云居雁三步遠的地方,又怎么會讓莽莽撞撞的四公主沖撞她。他有預感,這一胎一定是嬌貴的女兒,不然她不會吐得這么厲害,就連口味也和前兩次懷孕不同。他們的兩個兒子是全京城最漂亮的,女兒一定更加美若天仙。
“你笑什么?”四公主側目。她一直被皇后困在宮內,就連最疼她的三皇兄也不帶她出宮了。其實她只是想去凝香院告訴云居雁,她誤會她是她不對,但她不是故意的,她壓根不知道沈君燁原來那么壞。
沈君昊急忙收斂了笑容,恭敬地回道:“殿下,等再過些日子,你與明軒成親了,什么時候想去我家。隨時隨地都可以。”他相信以四公主對蔣明軒的懼怕,恐怕根本不敢提出這樣的要求。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四公主一臉氣惱,雙手狠狠絞著手中的帕子。她才十五歲,可是她快要成親了。嫁給一個差不多比她老了十歲的男人。人人都說蔣明軒好,就連她的母后和皇姑姑都說他們是良配。可是他只要看她一眼,都不用瞪眼珠子,她就不敢說話了。
她知道。她和蔣明軒成親,就表示母后和皇姑姑和好了。將來她的三皇兄受封太子,繼承大統,他們都會支持他。她喜歡三皇兄。但是蔣明軒太可怕了,她的夫君不該是這樣的。她的駙馬至少應該像沈君昊對云居雁那樣,就算全京城的人都笑話他懼內。他也渾不在意。再不然也應該像皇姑父那樣。為了皇姑姑,不惜親手殺了胞弟。
在四公主發呆的時候,沈君昊已經對她行過禮,轉身往御書房而去。他知道皇上召他進宮,面上是為了陽羨壺承建官窯的事,實際上,皇帝已經對三皇子起了戒心。生怕他在哪一天弒父奪位。
三皇子終日隨師傅讀書,從不與外臣外來,與他們這些世家子弟也漸漸疏遠了,但皇帝的多疑是與生俱來的。沈君昊見他精神越來越好,不禁懷疑沈君燁找來的煉丹師是否真有養身之效。不過云居雁告訴他,皇帝大概只是強弩之末,說不定哪天睡著之后就再也不會醒來。他自然是相信她的,但三皇子一天不繼位,他們只能小心翼翼地應對皇帝。
回到凝香院,沈君昊簡短地告訴云居雁,他已經建議皇帝讓程大以皇商之名,全權負責陽羨壺的生意。皇帝見他不攬權,不貪功,十分滿意。說罷,他撫著云居雁的肚子嘀咕:“我越來越覺得這一胎一定是女兒,而且長得像你。”
“你不要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云居雁嘆息。雖然懷上這一胎的時間和第一世不同,但那一世她只生了三個兒子。或許他們命中沒有女兒。雖然她一直覺得男女都一樣,可兩個兒子已經鬧得她頭痛了,若是再加一個,凝香院的屋頂都能被他們掀了。
“母親,母親!”沈謹瑜的呼喚由遠及近。
“他就不能讓我們單獨待會兒?”沈君昊不滿地喃喃。
他的話音剛落,沈謹瑜已經推門而入。見到父親,他行了禮,高聲說:“父親,蔣伯父來了,是兩輛馬車哦。”他比了兩跟手指,眼睛笑成了月牙。他不明白大人之間的事,但是他能感覺到,父親和沈伯父都很怕蔣伯父,好像他們做過虧心事一般。
沈君昊正思量為什么是兩輛馬車,下人來報,蔣明軒帶了四公主過府。沈君昊微微皺眉,正要出去迎接,卻見兒子已經一溜煙膩味在云居雁身邊。他回頭拎著他出了院門。
聽著兒子童稚的話語,云居雁輕笑。沈瑾玒還小,很快就接受了父親的回歸,可沈謹瑜與沈君昊一樣別扭。雖然大家都看得出,他十分喜歡父親,卻偏要做出與他作對的模樣。沈君昊也是的,這么大的人,還要與兒子爭風吃醋。雖然她在心中抱怨,但她喜歡這樣的日子,這就是她理想中的生活,除了燙手的鐵匣子還在她手中,除了他們一直無法確認許慎之到底是不是沈君昊的親舅父。
須臾,玉瑤來報,沈君昊正與蔣明軒說話,而四公主正往凝香院而來。云居雁急忙出門相迎,四公主已經行至院子門口。
“行了,我是微服,你不用對我行禮。”未待云居雁開口,四公主已經一把扶住了她,低聲咕噥,“沈君昊不帶我出宮見你,就是怕我讓你累著。我可不想讓他埋怨我。”
“殿下,相公只是不想……”
“你不用解釋。我知道你又懷了身孕。”四公主一邊說,一邊用眼睛瞟云居雁的肚子。
云居雁被她瞧得不好意思,隨口問:“殿下與蔣世子一起出宮……”
“是我求他帶我過來的。”四公主理直氣壯,卻又掩不住心虛,續而抬高聲音說:“我求他,是想告訴你,以前是我誤會你了,不過我不是有心的。你應該不會放在心上吧?”
“我先前就對殿下說過,不知者不罪。”云居雁笑著回應,示意四公主進屋再談。在抓住沈君燁之前,她和四公主談過一次。她記得那個時候,她還與她談及了蔣明軒及他們的婚事。四公主年紀尚小,對情愛懵懂,而蔣明軒性情冷淡,對待四公主完全就像父親教育女兒。雖說這是一段政治婚姻,但——
云居雁擔憂地看了一眼四公主。從某些角度,她喜歡四公主的直來直往。蔣明軒心思重,或許四公主反倒是他的良配。“殿下,蔣世子求了皇后娘娘,這才能帶著您出宮吧?”
“你想說什么?不要拐彎抹角的。”四公主不悅地反問一句,又馬上漲紅了臉。前天她求了三皇兄,昨日她求了沈子寒,今日她又懇求沈君昊,可是沒有人愿意幫她向母后求情。先前,她不過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結果蔣明軒居然答應了。難道因為他們快成親了?
云居雁把四公主的反應看在眼里。這個時代,女人一旦定親,就會把丈夫看成自己的一切,即便是公主也不能例外。她至今都不明白,前世的四公主為何會嫁給許弘文,即便許弘文是新科狀元,但他是有妻室的。四公主雖然單純,但她的是非觀很強,沒有特別的原因,應該不至于做出奪人丈夫的行為。
“殿下,我只是想說,蔣世子表面看著嚴肅,實際上……”
“沒什么實際不實際的。本宮讓他帶我出宮,他自然得答應。”四公主嘴上強硬,表情卻更加心虛了。
云居雁深知少女情懷是不能被裸剖開的,她若是繼續追問,對方恐怕會惱羞成怒。她轉而命丫鬟上茶,準備點心,突然間胃中涌上一陣惡心,干嘔了起來。
四公主不知所措地看著她。先前沈君昊千叮嚀萬囑咐她,千萬要小心,女人剛懷上身孕是很辛苦。“我不明白,你都已經有兩個兒子了,為什么要像其他女人那樣,千方百計想要孩子。”她對著云居雁咕噥。
云居雁簌了口,勉強答道:“等殿下成了親,有了孩子,自然就明白了。”
四公主不屑地撇撇嘴,抬起下巴說道:“我知道,你是因為喜歡沈君昊。”
云居雁笑了笑,喝了兩口溫水。才剛壓下胃中的不適,另一陣反胃向她襲來。四公主皺著眉看她,小聲嘟囔:“沈君昊看著兇巴巴的,其實他對別人是最好的。有的人雖然從不罵人,但是——”她的眼眶紅了。
蔣明軒雖然幫她求了母后,帶著她出了宮,但一路上他一句話都沒有對她說。自從他們定親之后,他也不再教她彈琴了。她知道,他們訂了親,是應該避嫌的,但是她聽說,云居雁和沈君昊定親之后,沈君昊好幾次偷偷跑去永州見她。
雖然她想象的夫君不是蔣明軒這樣的,但他們不得不成親,為什么他對她還是冷冷淡淡的。如果她沒有讓他生氣,他甚至都不會正眼看她。她越想越委屈,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
“殿下,您怎么了?”云居雁被四公主的眼淚嚇到了。
“沒什么。”四公主急忙擦去眼角的淚水。
云居雁看著她,試探著問:“殿下,我說句不該說的話,您是不是覺得您和蔣世子定親了,他就應該對您笑臉相迎,噓寒問暖?因為他沒有做到,所以您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