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第257章 飄落(四更)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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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飄落(四更)


更新時間:2013年02月02日  作者:花裙子  分類: 古代言情 | 家宅情仇 | 花裙子 | 雁回 

陸航緊跟著云堇,在濕滑的青石地磚上緩緩而行。兩人誰都沒有說話,耳邊呼嘯而過的只有寒冷的西北風。風像刀割似的打在陸航的臉上,讓他的心生疼。

他高價買下那朵蓮花,因為它玲瓏剔透,清澈明亮。所有人都只看到她的美麗耀眼,可在他心中,她就似這朵蓮花,悠遠而堅韌。老和尚告訴他,蓮是佛家之物,而開過光的玉蓮能保人平安。他并不信佛,但還是買下了它,哀求堂兄以陸家的名義送給她。

他并無任何非分之想,他一直知道,在她眼中,他僅僅是陸家二表哥。不過他剛剛意識到,云堇說的是對的,他的行為根本是在害她。他們終究只能是陌路,而他,今日或許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

跨過圓弧形的院門,他抬起頭,看到她正獨自站在湖邊。尚未消融的點點白雪中,她身著火紅色的裘袍,背對他而立。烏黑的發絲在銀白的圍脖上飛舞,裘袍亦在北風中搖曳,似燃燒的烈焰。

“陸二哥,我就在這里等著。”

云堇的聲音打斷了陸航的凝視。他尷尬地收回目光,道了一聲“有勞”,往云居雁站立的方向走去。

聽到身后的腳步身,云居雁緩緩轉身。“陸公子。”她向陸航行禮。

陸航還了一禮,目光落在了云居雁手中的錦盒上。云居雁不想讓大家難堪,遂不準備捅破碧蓮是陸航所送的事實。她低垂眼瞼,客氣地說:“陸公子,我冒昧請你前來,是有一事詢問。請問陸家是從何處購得這朵玉蓮的。”她單刀直入。因為她著急,也因為他們不能在這里久站。

陸航從云堇的話中早已知道,云居雁已經猜到了禮物的來龍去脈。聽到她故意說成“陸家”,他輕輕笑了笑。世上知音難求。他猶記得他們在京城的樂器鋪子,第一次合奏便能配合默契。他更記得她的簫聲中飽含的幽怨仇恨,凄婉感傷……

“陸公子?”云居雁輕聲呼喚。

陸航回過神。故作平靜地陳述:“據在下所知。這尊玉蓮是從一游僧手中買下的。這不過是一件小玩意兒。是給大表妹添妝的。”他聽到她已經改稱他“陸公子”了。

“不知那是怎么樣的一位游僧。”云居雁追問。

“這……”陸航抬頭看著云居雁。北風已經把她的小臉凍得發白。他收回目光答道:“只是途徑某處的一位僧人罷了。大表妹,若是玉蓮有不妥之處,不如由我帶回泰州。”雖然他希望能夠近距離看著她,但他還是想盡快結束這次對話。因為他不想她在寒風中凍僵。

云居雁伸手,欲把盒子交給陸航。陸航同樣伸手,想拿回盒子。四手的交替中,陸航抬眼,不期然對上了云居雁的眼眸。他看到了她眼眶下的青影,他亦看到了她眼中的急色。

“大表妹。這朵玉蓮……可是在下被人誆騙了?”情急之下。陸航承認了碧蓮是他買的。

云居雁不能告訴陸航。她幻想著把某塊來歷不明的玉石雕成蓮花,他就送來了一朵大小形狀完全一樣的。仿佛就像他看到過她的想法一般。還有那條牽著玉蓮的絡子。就好像是從未來穿越而來的。

“大表妹,這里只有你我二人,過了今日,我會徹底忘記我們說過的話。”陸航鄭重承諾。

云居雁并不是不相信陸航,只是事情太過匪夷所思了。她禮貌性地笑了笑,問道:“系著蓮花的絡子做工甚為精細,不像是方外之人隨身攜帶。不知道哪里可以購得?”

“那只是京城街邊的小女童編織的小玩意,幾文錢就可以購得。”

陸航語氣中的坦然讓云居雁不由地再次抬頭,卻看到他正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續而又急忙避開她的目光。云居雁心頭一陣窒息。

前世,許弘文也曾這般看著她,令她臉紅心跳。重生之后,許弘文的一切只會令她惡心,可是現在的她卻從陸航眼中看到了那種熱切的目光。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

陸航沒料到云居雁會突然抬頭看自己。他只覺得臉上一陣燥熱,隨即他看到了她默默拉開兩人間的距離。他清了清喉嚨掩飾尷尬,低聲說:“云姑娘,這次的事,對不起。”相對“陸公子”這個稱呼,他應該喚她“云姑娘”的。

“不是……對不起……”云居雁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陸航輕輕笑了笑,正色說:“既然東西已經在禮單上,為免以后有人問起,回泰州之后,我會悄悄命人給堇弟補一份節禮。留在堇弟那邊即可。”

“我不是這個意思。”云居雁搖頭,可又不知道如何解釋,只能說:“其實我想說的是,這條絡子所用的金絲細線,恐怕至少值幾兩銀子。”

“幾兩銀子?”陸航詫異,急忙打開錦盒查看。在他的印象中,這些東西都是小丫鬟們無聊的時候,找沒用的碎布編織而成的,換幾顆糖吃罷了,怎么可能值幾兩銀子。他抬頭看云居雁,見她并不似開玩笑,回憶片刻說道:“不瞞云姑娘,前些日子,我在京城的胡同看到一個歲的女童。她哀求我買下,我給了她幾文錢,她便把它給了我。”

一個游僧,一個路邊的女童,這兩人幾乎都是無從追查的。對此云居雁更覺得奇怪。若是有人在編織什么陰謀設計她,對方怎么知道陸航一定會把這兩樣東西送給她?若是針對陸航,這兩樣東西與她之間的聯系又怎么說?

云居雁思索間,陸航就事論事說道:“如果這條絡子值幾兩銀子,此事果然有些蹊蹺。當然,也有可能這根本就是女童偷來的。”

“雖然陸公子所言不無可能,但是……其實這也是我冒昧請您過來的原因。事實上。這條絡子無論是顏色,款式,抑或是編織方式,都與我家針線房做的很像。據說這種絡子從材料到做工都極為復雜,一般只用作女子的陪嫁飾物,即便是拿著物件仿制。也很難做到一模一樣。”

陸航一聽這話。馬上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知道云居雁所謂的“很像”只是客套話。看她神色中的凝重,不顧一切獨自一人在這里等著他,就表示他手中的絡子恐怕與她的嫁妝分毫不差。以后若是有人拿此事大做文章,那他就真正是害了她。

定了定神。陸航對著云居雁鄭重地說:“云姑娘,在下剛才所言句句屬實。在下不知道事情為何會如此,但此刻我只能向你保證,今日之后,再不會有人看到我手中的這兩件東西。”他朝一旁看去。若不是湖水早已結了冰,他恐怕會直接把它們扔下去。

云居雁因他的話嚇了一大跳。絡子也就算了。那朵玉蓮恐怕值不少銀子。平日里他們雖以表兄、表妹互稱。但嚴格說來。他們根本不是表兄妹,連遠親也算不上。“陸公子。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或許是我想多了,絡子的事可能只是巧合。”

“不管怎么樣都是我有錯在先。”陸航真誠地道歉,彎腰向她行禮。他真的不求其他,他只希望如果有機會,下次聽到她的琴聲簫音中只有歡愉,沒有仇怨;他只希望她漂亮的眉頭能舒展開;他更希望沈君昊懂得珍惜她。

云居雁看到陸航的動作,急忙避開他的禮。“陸表哥,我并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她說得很急,“我只是想弄清楚整件事。”即便不希望他們再有交集,她也不想他誤會什么。

陸航聽了她的話,想了想說:“等過了年,我會再去一趟京城。”他擔心另有他人也得了絡子,所以他想找出賣他東西的女童。

云居雁看他說得認真,更是覺得歉疚,只能道:“其實絡子不同于其他東西,畢竟是人人都可以做著玩的,再說它的編織方法是前朝就留下的,并非我云家獨有。”

“大表妹,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此事畢竟是因我而起的……”

“真的沒關系。”云居雁連連搖頭。面對陸航的客氣,她寧愿他像沈君昊那樣與自己吵上幾句。看他似乎上京意圖堅決,她勸道:“京城人海茫茫,找一個人著實不易。其實最簡單的方法便是我讓人重做新的絡子。這一次我會選簡單常用的款式。”

話說到這份上,陸航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眼見著一大片烏云襲來,他知道自己應該向她告辭了。可想到此次一別,他們或許再無見面的機會,他又說不出辭別的話。

曾經,他無數次想過,若是當日在壽安寺,她沒有落入荷花池,或者是他救起她,而非沈君昊,那么他和她的人生是不是會完全改寫?

云居雁抬頭看看天空。似乎又要下雪了。如果她記得沒錯,這是今年最后一場雪,整整持續了一天一夜。“下雪了。”她看著晶瑩的雪花一片片飄落。

“下雪了。”陸航重復了一聲,目光卻落在了她的臉上。在銀白色圍脖的反襯下,她的臉頰似白玉般透明無瑕,她長長的睫毛微微卷俏,黑白分明的眼眸緊緊盯著半空。她的容顏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我該走了。”云居雁低聲陳述,輕輕搖頭,試圖撣落發絲的白雪。發現陸航并沒回應,她只能稍稍提高音量說道:“我的丫鬟就在那邊。二弟應該會送陸表哥回去的。”

陸航這才點頭道:“是,堇弟就在院子門口等我。”他側身讓云居雁先行。

云居雁對他禮貌性地點點頭,舉步往前走去。陸航站在一旁,等待著與她擦肩而過。不經意間,他看到一片雪花沾染在她的發梢。他知道自己不該動手,但他卻情不自禁伸出了手掌。他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只是用食指去碰觸那片雪花。

雪花從云居雁的發梢跌落,停留在陸航的指尖。白白的一小片,凝固在修長的手指上。陸航失神地看著這片雪花,慢慢的,雪片越變越小,最終變成了一滴水珠,從他的指尖滴落,消失無痕。

似從夢中驚醒一般,陸航急急抬頭朝云居雁離開的方向望去,那一抹火紅的身影已經遠去,且離他越來越。

云居雁前腳跨入房間,一杯冒著熱氣的姜茶已經端至她手邊。她喝了兩口,感覺身體有了暖意,對著玉瑤說:“你去對針線房的說,就說上次的絡子我覺得顏色太俗了,你讓她們拿其他式樣給我選。至于舊的那些,你親自收集了,全部給我燒了,不要有任何遺漏。”

玉瑤見主子如此慎重,自不敢怠慢,立馬去了針線房那邊。無論是成品還是半成品全都收了起來,親自扔進了炭爐,親眼看著它們化成灰燼。

云居雁獨自坐在房內,復又拿出了那塊璞玉。經過與陸航的一席話,雖然她對他說事情只是巧合,但她相信自己并沒有估錯,因為陸航口中的游僧、女童,與她周圍發生的事情太像了,它們全都有一個共同點:每當有少許的進展,線索馬上就會斷,根本無從繼續追查。

眼下她不知道那朵碧蓮,那條絡子隱藏著什么陰謀,因此她必須更小心地行事。

第二天清晨,永州城的城門剛一打開,一批馬兒飛快地出了城,往京城而去。

京城某處,有人在燭火下看著書信。隨即信紙在炭盆中化作了灰燼。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只聽一個聲音說:“沒想到陸航居然會用那根絡子系著玉蓮花,這下打草驚蛇了,恐怕以后她會更加小心。”

話音剛落,另一個聲音從角落傳來:“沒了這根絡子,我們還有其他,不妨事的。以后等她來了京城,體會什么是孤立無援,只怕她無暇顧及小心不小心。”

“這次我們的目標是沈君昊的玉礦。若是她提醒他……”

“不會的。他們都是心高氣傲之人,不會輕易向對方低頭的。特別是沈君昊。沈子寒躲得越遠,他就越介意。這樣一來,只會把她推向陸航。”

“可陸航畢竟不像許弘文那么容易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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