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心里忽然微微一動,她笑望向暮春,問他道:“暮春是不是很喜歡作畫啊?”
暮春點了點頭,略有些激動:“乘風哥教我畫畫,我很喜歡!”
上次李欣為了開解暮春,帶幾個孩子一起回村待了十天左右時間,暮春在李家的時候和小兜走得極近,聽他這番說辭,喜好上繪畫也是得了小兜的指教。binhuo
李欣便笑道:“既然暮春喜歡繪畫,那母親請人來教你畫畫可好?”
暮春呆了呆,稍有些猶豫后方才搖了搖頭。
李欣有些訝異,按理說她這般提議,暮春若是喜歡畫畫應該就會高高興興地應下才是,可暮春卻搖頭不同意……這是為什么?
“母親不需要為暮春破費……”暮春低聲道:“請畫師肯定要花不少錢的,暮春自己可以練好的……”
原來是要為了給她省錢!
李欣有些失笑,卻也覺得暮春這孩子懂事地讓人心疼。她輕輕撫了撫暮春的發頂,道:“你們花錢,父親母親才會更有動力去賺錢呀。錢是死物,一直捏在手里要生銹的。”
悠悠嘻嘻笑起來:“那娘多給悠悠些零花。”
“小財迷。”
李欣羞了她一句,對暮春道:“母親先幫你去問問可有好的畫師要收徒弟的,這樣可好?”
暮春心中想必也是對拜師父學畫畫很期待的,拒絕李欣的時候本身就有些不舍,這會兒聽李欣這樣說,他自然很高興,抿著唇害羞地點了點頭,低聲地對李欣道:“謝謝母親。”
從一開始暮春這個孩子對她和關文的稱呼就與揚兒和悠悠不同,揚兒和悠悠叫他們用的是更為親切家常的“爹娘”。而暮春卻一直只叫他們“父親母親”,顯得更家官方化和公式化。雖然這樣叫起來似乎是比爹娘要恭敬許多,但無疑也是平添了一份距離的。
李欣微微笑著,陪著兩個孩子待了一會兒。果子前來說亮兒醒了,李欣方才回了自己的院子,抱了亮兒喂了奶,再讓果子喂他吃點兒輔食。喝點兒水,抱著他逗了會兒功夫,曹媽媽來請示晚上的菜色。
“老爺那邊兒沒派人回來說晚膳在不在家中用,夫人看……”曹媽媽盡職盡責地問道。
李欣琢磨了會兒道:“多備一份兒吧。晚膳晚點兒擺出來。”
“是。”
曹媽媽下去吩咐,李欣陪著亮兒玩兒了會兒,教他叫人。不知不覺間天色便轉暗了下來。
“夫人。”曹媽媽從門外進來。一路走到李欣跟前道:“方才老爺身邊的何仔回來傳話,說老爺今晚要與沈四爺吃飯聊天,晚膳就不回來用了。一會兒大少爺和二老爺家的太太他們會回來的。”
李欣點點頭,讓曹媽媽看著安排。
天色全黑的時候杏兒等人回到了關宅,杏兒一臉興奮,剛踱步進飯廳便跟李欣笑道:“你怎么不跟我們待到最后呀?沒看到后邊兒的重頭戲!”
李欣笑道:“怎么,后邊兒出來的石頭更加獨特不成?”
“那是當然!前邊兒那些。荀太太說那都是拋磚引玉的,這誰等到最后呀,誰的眼福才叫飽呢!你多虧,半道上就遛了。”
李欣笑了笑,不置可否,吩咐青丫端水上來讓杏兒等人擦臉擦手,道:“我看你是眼福飽了,肚子也不覺得餓了。瞧瞧這都多少時辰了?趕緊坐下吃飯。”
曹媽媽讓人擺上了飯菜,杏兒坐在了李欣身邊,揚兒和小康也都跟著坐下。
“娘,小舅舅和爹去和沈四爺碰面了,都不回來。”揚兒說道。
李欣點頭道:“我知道,你爹派人回來說了的,不管他,我們先吃吧。”
杏兒笑著跟李欣說后來被搬上來的幾塊石頭,描述地跟天石似的,“……你是沒瞧見,那石頭大著呢,偏生那上邊兒有自然的鳳凰花紋,那可是不得了,人家往那坑坑洼洼的花紋上潑上水,那家伙,陽光下邊兒那石頭閃閃發光的,就好像那鳳凰要振翅高飛似的……”
小康不甘示弱,也形容道:“還有那個本身造型就像是洗筆壇的石頭,黑底,黃身,往那凹進去的石頭內部里邊兒倒上水還不會滲出來,更讓人稱道的是,那凹進去的石頭內壁底部有花紋,竟然像是有兩只搖尾巴的魚。”
揚兒只在一邊笑著聽著,李欣對石頭并不是很感興趣,出了李厚伯拿李欣娘家那塊石頭來參加寶石會的事情后李欣就對石頭會不那么熱衷了。
“看來我的確是沒有那個眼福。”李欣笑道:“你們今兒還看得高興吧?”
杏兒點頭道:“這確實是我們輝縣的一項盛景啊!”
李欣點了點頭,杏兒又道:“對了大嫂,我回來前,那位荀太太托我給你帶話,讓年前大家一起聚一聚,到時候她會給你下帖子。”
李欣笑道:“我知道了。”
算起來,她也的確是很久沒和荀太太等人聚一起了,趁著年前聚一聚也不錯。
這晚關文和李銘都沒有回來,直到第二天清早二人才乘著馬車回到關宅。
關文面色不錯,臉還有些醺紅,昨晚勢必是飲了酒。而李銘還是那副淡淡的溫和模樣,從容不迫地和關文一起走進了廳堂。
李銘休整了一番,便與關文和李欣告辭,他還得回李家村去,過兩日便是李家宴客的時候,請客名單他還要過目。李欣也不留他,囑咐他路上一路順風,送他出了門。
杏兒也告辭回去了,小康很有些不舍,到底還是跟著杏兒回了村。
李欣對寶石會的結果不感興趣,只對李厚伯那件事的后續關心。因派人送石頭回去的是關文安排的,具體是誰李欣并不知道,所以也只有等著關文回來李欣才能發問。
“岳母很生氣,岳父也氣得不輕。”關文含蓄地回答道。
依著劉氏的脾氣,李欣不難想象她暴跳如雷的樣子。雖然劉氏一直因為李厚仲看重那塊石頭,且將石頭當祖宗似的供起來而看不慣那塊石頭。幾次三番都說要將這石頭丟出去埋了,可這些年下來,劉氏也隱隱約約認為李家家中境況變好可能真的跟這塊石頭有關,對這石頭的看法已經發生了些許的變化。再加上后來劉氏還動了要將石頭送去寶石會給李銘鋪路搭橋創造人脈關系的事。顯而易見的,劉氏對這塊石頭已經上了心。
李厚伯不問自取,這叫偷盜,做竊賊都做到她家中去了。劉氏一向對李厚伯厭惡,能善罷甘休才怪呢!
如今李銘又是個掛官待職的舉人,劉氏腰板直且硬,真要折騰。李厚伯哪能折騰得過她去?
李欣搖了搖頭,問關文道:“你派出去的人回來就只這般說了?沒其他的?”
關文道:“他們的責任就是送石頭回去,石頭送到了。他們也不好多留。昨晚趁著夜色就回來了。他們只說當時聽了他們的解釋,岳父一張臉發青,沒說什么話,岳母卻是直接就罵上了。”
李欣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大伯回去了沒,昨兒你不是看著他往我三叔家那邊兒去了?”
關文點頭道:“瞧著方向是的。”
“真不知道大伯是想做什么。”李欣嘆氣一聲:“希望我娘家那邊兒別鬧出什么事兒來,我就怕我娘火爆脾氣一上來,什么都顧不得了。跟大伯家對上。給銘兒慶祝的宴席眼看著就要開了,這節骨眼上可被出什么事。”
兩日后,關文和李欣帶著四個孩子趕回了李家村。
李家村今日熱鬧非凡,劉氏早年間的憋悶氣在李銘的大出息下可謂是一吐而盡了,她穿著一身氣派的紫色衣裳,笑意盈盈地招呼著客人。李家院子里邊人桌子已經擺滿了,外邊兒也擺了起碼上百桌,一條道占了一半,橫著出來全是圓桌。
關文低笑道:“岳父岳母這次是大手筆啊,沒想到開了那么多席……”
李欣也是無奈:爹娘這樣是要將全村兒的人都請了來嗎?
瞧見他們到了,劉氏忙叫關文和李欣進內院兒去。內院里邊兒坐的應該都是近親和貴客。
今日主角是李厚仲、劉氏和李銘,李欣樂得不去幫忙,挑了個位置和關文坐了,也安排了孩子們都坐下。
李大郎瞅了個空悄然移到了李欣身邊,低聲說:“你讓丫鬟送來的銀子都用上了,娘想講講排場,今日開了一百六十六桌席,菜色很不錯。”
李欣點頭,低聲道:“那錢就是給銘兒裝點臉面的,大哥不用跟別人說,我拿的我的私房銀子。”
李大郎笑道:“我知道,食材采買這方面的事兒都是我和你大嫂負責,爹娘也不知道具體的賬。不過我算了算,今日來吃喝的人家都有送大禮的,等收回了禮,那銀子我還是要還你。這錢不能由你出。”
李欣正要說話,李大郎卻道:“行了,你別跟大哥爭。真要給銘子爭個臉面,那也是我跟二弟的事兒,你都已經嫁人了,哪還能讓你掏錢。”
李大郎不給李欣開口的機會,借口要忙轉眼就離開了。
陸陸續續的,人都已經坐滿了,傳菜師傅也開始忙碌起來,一桌一桌地開始上菜。院子墻角邊上壘起的大灶上方白霧滾滾,熱燙的香氣源源不斷地傳來。
劉氏笑容滿面,可當門口進來的人入了她的眼中后,劉氏立馬拉下了臉,對身邊的李厚仲道:“你大哥還真是貴客啊,這時候才來,大家都瞧著他,他還一副主人家的樣子跟人打招呼……我看他才是主角兒呢,嗯?”
李厚仲臉色頓時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