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在于江定下這親事的時候，朱大太太的態度還算是積極的。
(·)因為和周圍其他人家一比較，李家算是拔尖的，李家姑娘也拿得出手。可是回了京城一趟，朱大太太的心中的不甘愿卻一日比一日深了。
還有幾家交好的世交問起來，朱大太太都很難啟齒說出小兒媳婦是商戶家的閨。更不要說二房的冷嘲熱諷了。二房又托人給朱長安說了一親，對方家里雖然說也是破落的，但是好歹那家閨的伯父還是個七品。一直被自己壓一頭的二房這一回卻終于在兒的親事上壓了她一頭，這讓朱大太太格外的憤怒。
另一大半憤怒，來自丈夫，朱大老爺又搞大了個丫頭的肚——并且對小兒的婚事，他一文錢都不愿多掏。朱大太太和他吵也沒有用。當時大兒成親的費不貲，到小兒這兒也不能太不平衡了。可朱大老爺振振有詞，說長當然要重一些。再說當時家里還顯赫，現在今非昔比。若是事情辦得鋪張了招了別人的眼，指不定還有什么災禍落到頭上呢。
說得大義凜然，可是幾十年夫妻，朱大太太已經把枕邊人看透了。這個人永遠是志大才疏，總是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沒錢給兒成親，就有錢給小老婆打頭面了？
種種憤怒沖淡了兒即將成親的喜悅，未來兒媳婦的種種好處也不能抵消她出身的缺憾。朱大太太憋得想沖出大去痛罵朱家十八輩祖宗——可是她不能，她只能繼續憋著，臉上還得掛著笑。言不由衷地應付別人的種種恭喜。
兒的新房已經收拾停當了，雖然院還不算很大，可是看起來也格外致。房里擺設的許多東西都是朱老太太的私房。
老太太也很了大兒媳婦和大兒，知道京城那邊兒不會出血。
給自己疼愛的小孫出錢出力。朱老太太是心甘情愿的。
這都叫什么事兒！
肯定沒有哪個人希望自己男人多多納妾廣泛播種。可是等自己做了婆婆，又忙不迭的給兒身邊塞人。這都是怎么想的？是說她們其實很擁護男人三妻四妾的福利，只要那個三妻四妾的人不是自己的父親和丈夫，兒其實是無所謂的嗎？
四奶奶也不是沒擔心過這個問題。照她看，朱家那種人家，和他們家應該是不一樣。李家向來沒有納妾的習慣，當初李光沛在外頭的事，四奶奶雖然說心里不舒服，可是誰讓她那會兒總生不出兒來？李光沛都三十的人了，想要兒也不是他的錯處。鎮上的其他的人家，但凡有點家底的，大抵都有妾。一個的有，兩個的也有。和李家有來往的一家里頭甚至有五個妾。只要人家能納得起，旁人自然不去管。
可兒將來如果也遇到這種情形，四奶奶一想起來就揪心。
她打算給又林的兩個丫頭，一個叫半夏，一個叫忍冬。半夏生得嬌俏，瓜臉兒，眼珠又水靈，平時說話嬌聲細氣的。四奶奶是真不想這一步——可是又不能不安排。
又林卻對四奶奶的安排直接搖了頭。
“我知道你也不愿意，可是娘難道就愿意了？好歹半夏是咱們家的，身契也在你手里，她得聽你的話，比別人好拿捏……”
“娘，就算有了半夏，也未必能防得住什么。”
既防不住婆婆塞人，也防不住男人自己有那心。
“你別太傻了。”四奶奶急得不行：“咱們家這樣，不代表人人家里都這么清凈的。有半夏，你多少有個幫手，有什么事兒可以把她推在前頭。要不然別人不說你婆婆不好，也不說你男人不好，只會說你不好……”
眼看著四奶奶又上火，又林趕緊順著她說：“我知道了娘，反正半夏也定下來是跟著我了。”
至于半夏將來會做什么用途，那四奶奶就鞭長莫及了。
這個當口兒上，又林實在不愿意四奶奶再為這事兒焦急煩心。雖然已經在吃，可是隨著天氣越來越熱，和她婚期的日漸近，四奶奶的焦躁已經無法壓抑和掩飾了。就算一天三四遍的喝清心安神散，她也還是清不下安不了。那樣簡直象是關在圈里的斗牛，鼻里噴氣兒，蹄刨地，只要給點火星，肯定會立馬炸了。
誰愿意給閨預備這種事呢？往閨心里捅刀，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啊。可是閨還小，長輩過的橋比她的路還多。
自己剛成親的時候，也沒想到這么多。沒想到自己會生不出兒，沒想到丈夫會在外頭養外室。
就算現在，家里還有個玉林的存在。她就象是根刺扎在四奶奶身上，永遠提醒她她曾經吃過的苦受過的罪。提醒她她丈夫的懷里躺過別的人，那個人比她漂亮，比她年輕，還給他生了個孩。
閨不會明白她的感受的。她一直對玉林很好，跟親妹妹似的，可那不是她親妹妹。四奶奶不愿意看見玉林，有時候瞅見了玉林越長越發貌的臉，四奶奶會忍不住想，到底她親娘是個什么樣，當初怎么把丈夫住勾引的。
將來又林也會遇到這樣的情形，四奶奶情愿閨現在跟她嘔氣，也要讓她將來吃的苦少一點兒，彎路少一點兒。
跟著又林一起過去的還有胡媽媽。她人老成，做事也周到。當然，胡媽媽還算是李家的人，她也已經五十來歲了，是有孫的人了，跟著又林再伺候幾年，等又林在朱家站住腳了，生了孩了，胡媽媽那會兒也正好能回家養老去了。
朱慕賢從德林那兒旁敲側擊的打聽了不少又林的近況，當然，給小舅的賄賂也少不了。德林可不象小時候那么好哄了，他已經從“多了一個姐夫”好假象中擺脫出來，認識到“姐姐要被拐”的殘酷事實了。對著朱慕賢的時候，雖然還做不到翻臉不認人，可是那神情姿態，當然也就和從前不同了。朱慕賢對此當然只能苦笑，當然，該獻的殷勤那是分毫不能少。就算不能幫忙言，起碼不能讓他在又林面前拆臺。
婚期漸近，朱慕賢那是既期待，又有些不安。
說實在的，成親這檔事兒他也沒經驗，書上圣人教導的那些夫妻之道簡直就是些廢話。那上頭沒說對妻說什么，怎么能讓兩人相處更融洽，怎么讓日過得更幸福。圣人只說了，你應該那樣做。至于你是否愿意，是否快樂，是否真的夫妻和恩恩愛愛的——人家可不管你。
朱慕賢也沒有多少先例可供借鑒。他父母，叔叔嬸嬸們都不是什么好例。祖父母雖然互相敬重，可是他們已經脫離年輕人的范疇很久很久了。
倒是又林的父母，看著日常相處十分和。尤其是最近四奶奶脾氣大，李光沛一直體貼忍讓的事情，朱慕賢也聽說了。
有的同窗說，治得老婆服服帖帖的，指東不敢往西，說一不二。可是朱慕賢覺得那樣并不對。男人天生比人力大勢強，把妻恫嚇整治的跟下人一樣，那還是夫妻嗎？
李光沛對四奶奶服軟，朱慕賢覺得那可不是什么丟人的事兒。李光沛并不是比四奶奶勢弱，他是愛重妻，體貼妻才一直讓著她的，這才是做丈夫該有的肚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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