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蘇錦命就地扎營歇息明rì出發
急歸急,就算此刻趕到土匪山寨,憑手頭的這一千三百官兵也是無濟于事,況且自己對于打仗一竅不通,看潘江等人也不像個戰無不勝的將軍摸樣,所以在廬、壽兩州的大軍到達之前,倒也別無良策,只能寄希望于那兩州的統兵將領,匯合之后一起商議對策。
這一夜蘇錦輾轉難眠,事情本來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內,怎么就忽然變成了這幅模樣,焦頭爛額之際,蘇錦也在認真的分析其中的原因。
龍真跟自己素不相識,他為什么要對自己陽奉陰違,還捏造出來自己貪污兵餉的謊言,讓馬軍士兵們對自己不滿;糧食被土匪截去是否是因為這龍真跟土匪之間有什么瓜葛呢?
但蘇錦很快否決了自己的猜測,龍真久在京城,而且兩地相距千里,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八公山土匪是近幾個月才開始猖獗,自己在廬州之時甚至都沒聽到過八公山有土匪的消息,可見當時的土匪們還是小打小鬧,根本就沒成氣候。
事情發生的突然,八成龍真也不知道土匪敢劫糧,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龍真根本就沒打算好好辦這趟差;從趙、方兩位都頭的口中得知,三天前糧車才動身,這說明他們在廬州最少耽擱了十來rì,這么長的時間才開始運糧,顯然有問題。
然則這趟是皇差,誰都知道這件差事的重要性,真正關系到社稷的穩定,龍真只是一個小小的指揮副使,他有什么理由和膽量來阻撓這次差事呢?在此之前自己和龍真從未有過任何形式上的接觸,怎么就惹得這位爺對自己暗中使袢將自己陷入如此困難的境地呢?
蘇錦想來想去,只有一個理由能解釋龍真的行為,那就是此人受人指使,刻意的來阻撓這件差事,由此蘇錦自然而然的聯想到差事辦的好壞所關系到的相位之爭,可以大致肯定,自己成了上層斗爭的犧牲品了
蘇錦氣的從帳篷里爬坐起來,心頭煩亂不已,此時此刻他是多么懷念那種叫香煙的東西,能抽上一根該有多好。
無論如何,自己不能就此認輸,此刻雖然是山窮水盡,但是最后的一線希望尚存,或許挺過來便是柳暗花明的新景象,越是在這種情形之下越是要冷靜的思索應對之策,從現在起,每一步都需要小心謹慎。
這次只要廬州和壽州的兵馬一到,哪怕是付出巨大的代價也要將這批糧食給奪回來,這不僅關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還關系到揚州全城百姓,沒有糧食百姓們絕對熬不過這個冬天,將會有更多的人間慘劇和流血沖突出現,這是蘇錦不愿意看到的,相比較而言,個人的榮辱確實已經顯得很渺小了。
天一亮,徹夜未眠的蘇錦便吩咐開拔,兩rì之后,到達了劫糧之處的梁園小鎮,當晚蘇錦仔細的向當地的住戶了解了那晚的情形,很多侍衛馬軍不愿意說出來的細節被詢問了出來,蘇錦進一步證實了自己的判斷,那晚龍真連進攻的命令都沒有下達,跟土匪只是打了個照面便掉頭逃竄,將五十萬石糧食拱手送人,根本就不不是他口中所說的力戰不敵。
蘇錦細心的命人做了口供,命這些人畫押,自己本無權處置龍真,但既然自己已經越權了,便一定要將這些證據搜集齊全,以備rì后之需,雖然蘇錦尚不知自己還有沒有以后
十一月十三,大隊人馬終于到達八公山下,土匪們的哨卡遠遠的便看到了官兵到達,消息樹砍倒之后,山隘入口處于全面戒備狀態,嚴防官兵的進攻。
但是官兵們并未急于進攻,而是遠遠的在山下一座小山上扎下營寨,只是派探馬來山口關隘窺伺,被土匪們居高臨下一頓亂箭射的不敢近前。
一連兩天,官兵大營毫無進攻跡象,沈耀祖和邱大寶也感到疑惑,搶糧之后,他們便已經做好了迎接圍剿的準備,但是他們并不害怕,以前數千官兵的圍剿已經有過數次,還不是最后偃旗息鼓退兵而去。
不過這一次情況似乎有些不同,以前官兵到了山下就急吼吼的往山上攻,好像生怕他們跑了似的,而這一回這么一大隊官兵駐扎在山下毫無動靜,實在教人摸不著頭腦。
土匪們實在是過慮了,蘇錦不是不想進攻,而是根本沒摸到頭緒,唯一能確定的是,土匪們根本不敢跑到山下來主動找打,所以倒也不用擔心土匪們襲營,只是送信的馬軍早已經回來了,援軍卻遲遲未至,就憑手頭這一千多人,蘇錦當然不會主動進攻。
一天……兩天……三天,蘇錦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離得最近的壽州淮南路連一點消息都沒有,催促的士兵來往幾次最后帶來的是轉運使陶大人的一頓訓斥,說什么剿匪之事乃是軍事大事,豈是他小小糧務專使說調兵便能調兵的,須得報經樞密院審批方可,還叫蘇錦不要輕舉妄動,剿匪之事不是他糧務專使說了算的。
蘇錦氣的直跳腳,但也無可奈何,第四天清晨,蘇錦正在營中枯坐,哨探來報,西南廬州方向來了一撥人馬,蘇錦喜出望外,連忙出營眺望,結果大失所望,稀稀拉拉不到四五十人的隊伍,中間還夾雜著幾輛馬車,根本就不是廬州的駐軍部隊,頓時一瓢涼水澆了下來。
可是身邊的王朝卻跳腳叫道:“是張龍他們,還有楊小四、還有好多家里的人,你看,那不是晏東家的護院劉大么?”
蘇錦趕緊凝目細看,果然是蘇家和晏家的一幫人,紫色馬車依稀可辨,正是晏碧云的車子,一時間竟然有些哽咽,呆呆的站在哪里,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王朝馬漢早已經飛奔而去迎接,將晏碧云等一行人接入營寨中,蘇錦這才緩過神來,上前迎接;不但晏碧云來了,小嫻兒來了,柔娘來了,就連張老掌柜也顫微微的從后面的黑色烏篷車里下來了。
蘇錦趕緊先和老掌柜見禮,老掌柜見了蘇錦臉上帶著笑意,但難掩眉宇中的憂愁,蘇錦不敢與他眼光相接,只連聲道:“老掌柜怎么也來了,你們也不攔著點,這一路奔波累病了拿你們試問。”
楊小四委屈的道:“公子爺,見了面就是一頓訓斥,當了官就是不一樣了,老掌柜的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
蘇錦故意板著臉道:“你這嘴巴也滑溜了許多嘛,這段rì子的長進全部長進在嘴皮子上了是么?”
眾人哈哈大笑,大家其實也不想笑,不過公子爺故作輕松的活躍氣氛,怎么也要配合著點。
蘇錦趕緊將眾人讓進帳篷里,落了座,生上火,沏了茶,這才共敘別時之事,蘇錦偷眼看看晏碧云,只見伊人略憔悴,眼眶微青,顯然擔心著急沒睡好覺,蘇錦越發的覺得無顏見人了。
閑話聊了幾句,總歸要回到正題,糧食被劫之事在廬州已經是盡人皆知,沸沸揚揚,但是廬州衙門卻貼出告示jǐng告眾人不得胡亂傳播謠言,同時以朝廷規定的糶糧期限為由,調動廂兵滿城巡邏,顯得很忙碌的樣子。
蘇錦一聽這話,心里明白朱世庸這是在給不出兵找借口了,自己期盼廬州駐軍前來協助的希望化為了泡影。
眼見蘇錦的臉色陰沉,張老掌柜嘆道:“這些事你也不必過于介意,朱世庸根本不會來幫你,這些應該在你意料之中才是。”
蘇錦仰天長嘆道:“我實指望他能顧全大局,卻沒料到他們已經爛到骨頭里了,我確實沒報太大希望,不過朱世庸連個理由都不給我,接了我的求援信一句話都沒撂下,確實出乎我的意料。”
張掌柜道:“大東家,你打算怎么辦?你看我們吧家中青壯都全部帶來了,為了這件事便是把我這把老骨頭都算上也無妨。”
蘇錦眼中霧氣蒸騰,差點沒掉下淚來,關鍵時刻還是自家人能夠不顧一切的幫自己,雖然這些人來于事無補,但是這份情誼,卻是實打實的,這份情誼恐怕是他來到這個朝代的最大的收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