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莫等閑白了少年頭
神戶市灘區筱原本町的一幢暗灰色的大樓中,在最頂層視角最好的一間屋子里,十幾個黑西服的漢子正一溜排兒跪坐在地板上。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百度搜索:16kbook小说网
一個眼睛小小的中年人,穿著寬大的服袍,坐在一張巨大的辦公桌后面,臉色鐵青。
這人就是大澤春彥,這一代山口組的組長。
跪著的一溜排漢子,最前面的正是刺殺衡玉失敗的桑田。
砰地一聲巨響,卻是大澤春彥狠狠地將手掌擊在了面前的辦公桌上,這一聲響,震得整個屋子中的人身體都不由地一顫。
“八格!四十個人去,只二十幾個,不但沒有完成任務,而且,此刻九州警方的協助調查文書,擺到了神戶警察局長的辦公桌上,你們還有臉!”大澤春彥終于忍不住咆哮起來:“我山口組這次真成了全日本黑道的一個笑話!”
跪在前排的桑田沒有說話,只是將頭低得更低了。
他的半邊臉頰此時腫成了饅頭,青腫得有些駭人,那是被馬炮兒用刀柄砸的。
此時,站在大澤春彥身邊的一個老頭兒,就近前一步,低聲在他耳邊輕聲言語了幾句。大澤春彥的臉色就變了數變,表情就漸漸地緩合了下來,最后卻是轉頭向桑田道:“根據你們的說法,對方的人雖然少,卻個個武技高超,而且,竟然早有準備,在車場中另藏了車子,因此才突圍而去!按修雅顧問的意思。這次的事,也不用你們切腹謝罪了,但你們也總得給死去的兄弟們一個交待吧!”
桑田及其他人不由地抬起頭,用充滿感激的眼神,看了一眼那個枯瘦矮小的老頭兒。
老頭兒站在那里,微闔著眼睛,就如一根千年枯藤一般。不言不語,但卻有一種老枝不枯,隨風輕搖的感覺。
嗆啷嗆啷一串輕響中。各人腰間的短刀紛紛出鞘,隨著幾聲悶哼聲,一截截小拇指就滾落在地板上。但這些人卻都神情不變。將刀子放在地板上,紛紛用持刀的右手,從右袋中掏出白色的手絹兒,將斷指捏起,舉在頭前。
這時,那個枯瘦的老頭兒才張開了微闔的眼睛,掃了一眼旁邊站著的一個女人。
那女人就微微一躬身體,從身后的一個幾子上,拿起一個黑漆托盤兒,走上前。將一根裹著斷指的手帕,收到托盤里,擺放整齊。一共七枚斷指,桑田的在最中間,其他六人的在外面。在托盤中擺成了一個六枚瓣的花朵樣。
托盤被放在了大澤春彥的面前。
大澤春彥稍微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道:“都下去裹傷吧!以后做事仔細些,別再出岔子了,否則,修雅顧問也不好再出面為你們求情了!”
桑田等人就都站起來,向大澤春彥深深地鞠躬。然后又向那個枯瘦的修雅顧問深深地鞠躬,最后就一溜排地退了出去。
看著那些人退出去,枯瘦的修雅就看了一眼那個剛才收集斷指的女子。
那女子得了他的眼神示意,就走過去,將那個托盤端起來,向外間走去。
看著女子出門,大澤春彥就將臉轉向了老頭兒,輕聲問詢道:“請問修雅先生,九州的事情現在該怎么辦?九州黑龍聯合會所異軍突起,那可是我們的既得利益!現在稻川會和住吉會的人可都看著我們呢?”
枯瘦的修雅看了大澤春彥一眼輕聲道:“據我們情報顯示,九州黑龍聯合會所是東京黑龍會的下屬分支,他們的頭領,就是最近在日本武界異軍突起,有‘武神’稱號的圖越佳兵衛!對付他們,普通的山口組武士會武士就差了些,建議集中調集各地的供奉武士……”
大澤春彥聽了老頭的話,不由地沉呤著道:“桑田等人也是供奉武士……”
不等他將話說完,枯瘦的修雅就打斷他的話道:“不僅僅是調集供奉武士,將屠野鷹、賓成合秀和那霸大川三名太刀武士也請來吧!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不能光讓他們年年白吃那么多供奉……”
大澤春彥聽了,卻沒有說話,一對眼睛卻仍然直直地盯著這位又瘦又矮的老頭兒。
老頭兒似是被他盯得有些不耐煩了,才開口道:“你放心,如果需要,我那把刀也可以出鞘!”
大澤春彥這才點頭道:“那就麻煩雅修先生你安排這些事了!先生事忙,我就不留先生了……”
修雅先生輕輕地施禮,慢慢地退了出去。
衡玉一晚上都沒有睡好,她一閉上眼睛,似乎就看到了站在她身前,用身軀為她擋住前面劈來的一把把長刀,將一個個想傷害她的山口組武士刺倒的藤涼。
她似乎又看到了將她塞入車中的小梁,離開時一回頭那張臉上,義遠反顧的、大大的笑容,似乎又聽到他在對小黃說“來年給哥墳上燒紙,記著燒倆美女!”
車子怎么這么顛簸,武士會的人又追了上來嗎?
衡玉想回頭看看,但全身卻動不了,怎么也回不了頭。車前車后一時間全是殘肢斷體,血跡斑斑的山口組武士,一個個狼一般叫著,撲過來。
她想叫,卻叫不出聲,只感覺身上一陣陣發冷。
突然間,一條溫暖的手臂環在了她的身上,立刻間,車也不顛了,身上也不冷了,那些殘肢斷體的血人們,也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衡玉慢慢地抬起頭,從側下方就看到了馬炮兒堅毅的臉,那臉上還有清晰的胡子碴兒。
突然間,馬炮兒低下頭對她笑了一下,衡玉只感覺自己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
然后……然后衡玉就醒了過來,原來卻是一個夢。
淚水就停在她的眼角,她稍一動,就順著眼尾流了下去,濕濕地流入了鬢角。
都是些結識不久的年輕漢子,平常一個個見了她,除了靦腆地笑,連話都說不出,她甚至都沒認真打量過他們,就好像小李和阿洪,她甚至這會兒回憶他們的面容,都有些模糊。
而清晰的,只有警察局停尸間里,那一具具布滿刀創的年輕軀體。
她想不明白,在生死關頭,這些年輕人怎么會一個個義無反顧地沖了上去,以自己的命,換來了她的命。
難道只是因為,大家的軀體中,流淌的都是謝寸官說的炎黃血。
衡玉并不想充英雄,她從不否認,她是一個怕死的女孩子。
但此刻,她突然有一種感覺,如果可以,她寧可自己死了,換回那三條鮮活的生命。
衡玉慢慢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身上的衣服裹得她有些難受。她下意識地理著身上的衣服,昨天晚上,她就這么合衣而臥,在心疼與懺悔中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有時候,睡眠其實是一種本能的逃避。
但醒來后,照樣會痛得撕心裂肺。
早上起來,就在黑暗的房間里,衡玉不停地抹著眼淚,直到雙恨紅腫如桃。
當九州島的晨曦透過窗簾縫隙時,衡玉就站了起來,今天還有許多事情要做!謝大哥將自己招到日本來,不就是看上自己的冷靜了嗎?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冷靜!她暗暗地告誡自己:絕不能出差錯。
對著鏡子,從來都是素顏對人的衡玉,第一次仔細地打扮了自己。
因睡眠不足有些蒼白的臉色,在頰粉的幫助下,就有了一絲明艷的顏色;腫脹有眼泡也在眼影的勾勒下,變得不那么明顯了。重新換上一身衣服,站在人們面前的,又是一個活艷生香的美衡玉。
但明顯地,衡玉的眼神里,卻多了一分冷意。
悲哀的日子也得照樣兒過!
走出自己的房間,戴若夕的門仍然閉著,衡玉想了一下,就打消了叫醒她的念頭。她感覺戴若夕也需要多睡一會兒,昨天她從門縫里看到,若夕姐姐在客廳里呆呆地坐了很久。衡玉知道,她心中的壓力也很大。
衡玉決定,等中午,再勸勸若夕姐,盡快將事情匯報給謝大哥。
她倒不是不信任若夕姐的能力,而是感覺在這個時候,不出錯才是第一位的。只有不出錯,才能找場子。否則,極有可能場子找不,反而損失更多。
一走出大門,就看到院門外面,一溜排兒擺開六輛吉普車,小黃同十幾個彪悍的年輕人靜靜地呆在車旁,或坐或站,卻一點聲息都沒發出來。
看到她出來,小黃立刻迎了上來。
“總經理,準備去那里?”他的臉色一如昨日般的平靜,但聲音卻有些沙啞。
“去聯合會所事務處,立刻讓人通知鶴田信會,讓他趕過去,我有事情要同他商量!”衡玉的聲音也極冷靜,但冷靜中卻蘊含了一種壓抑的滋味。
小黃一招手,立刻有三輛吉普車就開了過來,頭一輛開過去,第二輛停在了衡玉身邊,第三輛跟在后面。
小黃拉開車門,衡玉就上了車子,他關上車門,繞過車尾也上了車。
那些漢子中就分出七八個人,一起上車,車子開出去時,一個年輕人就打開手機,將信息傳遞出去。這個人,赫然是一臉冷俊的林胡峰。
一時間,整個長崎的黑龍會所武裝成員,都行動起來,接趕去相應的路段,接應著衡玉的車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