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的結丹慶典,直到很久之后都是被瑤光弟子津津樂道的一件大事。
玄火真君賜葉天源道號落陽,正式收入門下,遷出流火峰主峰,獨占一個側峰。
落陽,這道號在莫清塵看來意蘊并不屬上乘,也不知道玄火真君為何給葉天源起這樣一個道號,不管如何,葉天源這個俗家姓名漸漸被人遺忘,眾人從此以落陽真人稱之。
“落陽師弟,你剛剛進入結丹期正是穩固境界的時候……”方搖真人遲疑道。
葉天源薄唇抿起,堅定的道:“掌門師兄,落陽進入結丹期已有兩年。”
看著葉天源堅定的神情,方搖真人目光悄悄掠過垂首靜立的莫清塵,暗道這樣也好,若不是門中實在抽調不出其他結丹修士,他也不會如此安排的,當下點點頭道:“既如此,落陽師弟就一起去吧,山陰師兄、含章師弟,你們看如何”
山陰真人白眉一挑,目光在葉天源和莫清塵二人面上輕輕一轉,不陰不陽的道:“這自然是由掌門師弟做主。”
含章真人同樣頷首稱是。
既如此,事情就定了下來,三日后在厚德峰集合,前往落霞門。
眾人三三兩兩的往外走去。
莫清塵駐足,等著段清歌走過來一起往外走。
“清塵,墨師姐說的不錯,每次見到你啊,總是受打擊的。”段清歌調笑道。
莫清塵細細掃了段清歌一眼,這兩年她一直忙于修煉,段清歌也在閉關穩固境界,說起來這還是二人第一次見面。
算下來七八年不見,段清歌卻顯得越發清麗動人,大概是修為的增加,加之修煉水系功法的緣故,舉止氣質比之以往更加從容寧靜。
段清歌推了推莫清塵:“清塵,你看什么呢”
莫清塵俏皮的眨眨眼。低聲說道:“我是在看瑤光派的第一美人啊——”
這二年她雖鮮少出小竹峰,一些消息卻是知道的,比如段清歌,近來就被好事者奉為瑤光派第一美人,良辰當時說起時還憤憤不平,恨不得把她打扮的光鮮亮麗推出門去晃蕩一圈才罷休。
段清歌嗔怪的瞪了莫清塵一眼:“清塵,我卻不知你什么時候也愛取笑人了。”
莫清塵笑道:“哪有,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如今門中有弟子開了場子。在賭你花落誰家呢!”
二人邊說邊走出去,卻發現葉天源站在外面一動不動,不由靜了聲,路過時齊齊施禮道:“葉師叔。”
莫清塵本以為葉天源只會客氣回禮。卻沒想到他出聲道:“段師侄,莫……師侄,不必多禮,這次前往落霞門,你們要謹慎些——”說到此處聲音不自覺低了下來,“不過也不要過于擔心……”
說到這里匆匆看了莫清塵一眼,居然直接跳上飛行法寶走了。
莫清塵不知為何覺得臉上有些發熱,她沒想到葉天源成了結丹修士,性子和以往倒是有點不同了。最起碼這樣的話換做以往的他,是萬萬不會說出口的。
似乎成為結丹修士后,少了一些冷漠和棱角,通了一點人情。
“清塵——”段清歌拉長聲音喊道。
莫清塵抿了抿唇,沒有做聲。
段清歌卻不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悄聲道:“清塵,不知你花落誰家”
莫清塵臉色微紅。瞪了她一眼,祭出小舟跳上去就要閃人,沒想到段清歌居然一躍而上,穩穩當當的坐在云舟上,笑盈盈的道:“清塵,你別逃啊,我可是看得明白,葉師叔對你的情意如今毫不遮掩啊。”
“清歌。這話你莫要亂說。”莫清塵皺了皺眉。
察覺到莫清塵的不悅,段清歌卻沒理會,繼續道:“清塵,以你的聰慧,何必說這違心的話,在我看來。葉師叔卻是挺適合你的。”
見莫清塵想出聲,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接著道:“我不是看著葉師叔天資背景如何如何,最難得的卻是他對你的情意。要知道一個男子再好,心中沒有你,那別的都是妄談。”
莫清塵沉默良久,輕聲道:“清歌,我不想說這些。”
她有些不明白,以段清歌的性子,為何今日纏著她說這個,這不像她的行事風格。
卻不料段清歌接下來的話令莫清塵差點從云舟上跌下去:“清塵,你是不是對……對和光真人……”
莫清塵猛然抬頭,盯著段清歌良久,見她神情嚴肅,緩緩點了點頭,輕嘆道:“清歌,原來你知道了。”
段清歌同樣嘆息一聲:“清塵,我們自幼住在一處,這些年情同姐妹,旁人你打交道的少,墨師姐又是個不拘洶的性子,你的心思瞞得住別人,又怎么瞞得過我”
莫清塵低頭摸了摸火烏鴉的羽毛,沒有做聲。
段清歌見狀,暗暗嘆氣,本來男女之間的事輪不到她插嘴,可莫清塵卻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實在不想看著她以后越走越難,甚至毀了大好仙途。
“清塵,你可知道這世上的兩種禁忌之戀”段清歌問道。
莫清塵抬起頭,淡淡點頭:“子汐真人曾對我說過了。”
段清歌怔了怔,隨后道:“這么說,你是什么都想清楚了,還心意不改”
莫清塵微微嘆息:“清歌,你說對一個人產生的情意,又不是繩索,怎么能想斷就斷了呢”
“清塵,我現在才發覺你有時候聰慧非常,有時卻像個孩子般,你不會以為這只是你和真人之間的事,與他人無干吧”段清歌問道。
莫清塵微怔,說實話,她一直在意的確實是顧離的想法,而不是旁人的看法。
見自己所料不錯,段清歌搖搖頭:“清塵,旁人的阻力,遠比你想象的還要大,大到無論是你還是真人,都難以承受的地步。我。我幼時就見過這樣的事。”
莫清塵目光望來,段清歌繼續道:“那時候,我爹帶著我躲在一個小門派里當雜役,那個門派只有一個結丹修士,便是筑基修士都寥寥無幾。其中有位筑基女修收了一個弟子,那弟子在整個門中資質都算是出眾的,頗受師門長輩喜愛。誰知師徒二人日久生情,那弟子筑基后就向門中結丹長老提出求娶師父。那時我還小。不曉得這其中的厲害,只覺得二人都是筑基修士,在一起很是應當。誰成想整個門中人人指責,那唯一的結丹長老更是大發雷霆。放言絕不會答應二人所求,門派雖小卻不能成了眾多門派的口中笑話。你猜,他們二人最后如何了”
“如何”莫清塵不自覺的蹙起眉來。
段清歌意味深長的看了莫清塵一眼,一字一頓的道:“他們私奔了,卻被結丹長老抓回,把那弟子關了起來,把師父強行嫁給另一個門派的修士。就在成親的當日,那筑基女修自爆丹田而亡,弟子很久之后被放出得知了這個消息。性情大變走入了魔道,揚言有朝一日定會回來屠盡門中一草一木。我爹看那門派風雨飄搖,就帶著我悄悄離開了。”
莫清塵聽了一動不動,神情莫名。
段清歌又使勁握了握莫清塵的手:“清塵,那二人之間的感情固然可歌可泣,可結局如何呢我們踏上仙途,比凡人多了好長的生命。有很多時間去做凡人永遠也做不了的事,這種感情,真的適合我們么”
說到這里站了起來揚手拋出自己的飛行法器躍了上去,回頭道:“都說只羨鴛鴦不羨仙,可那鴛鴦卻是成雙成對的活得自在,清塵,若是你和真人,能夠如此么再說。真人的心意到底又如何呢”
說完這些,段清歌駕馭著飛行法器揚長而去,在空中拖出一道藍色的流光。
莫清塵一動不動的坐在云舟上,良久之后,才駕馭著小舟緩緩的向小竹峰飛去。
時間很快就到了三日后,莫清塵早早的起來。天色還早并沒有急于去厚德峰,而是在屋外藥園邊踱著步。
和夾心海王家族長的八年之約已經到了,出乎她意料的是王族長居然一直沒有找上門來,莫非是出了什么變故
若是如此,自己這一走不知何日回來,完不成約定,那可大大不妙。
思來想去,目前在瑤光還真的找不到可以托付此事的人,長生丹不比別的,就是元嬰修士見了都會眼紅的。
掃向在藥園中忙碌的良辰美景,莫清塵有了決定,事到如今,也唯有把此事交代給她們二人了。
這些年二人性情如何自己都看在眼中,更何況她們修為還淺,在門中只得依靠自己,對王族長又有敬畏之心,相較之下倒是最好的人選了。
“良辰、美景,你們過來。”莫清塵招招手。
“秀,您可是答應帶我們去了”良辰驚喜的問道。
莫清塵嘴角一抽,良辰這丫頭自得知她要再次出門,就一直磨著要跟著去,被拒絕后時不時的就再問上一次,至于美景,雖不出聲,一雙大眼睛卻總是哀怨的望著她,殺傷力更大。
“你們就不要胡鬧了,我這是去戰場,不到筑基期,我是不會帶你們出門的。”莫清塵斬釘截鐵的道,隨后拿出一個貼著符箓的玉盒交給美景道,“美景,這玉盒你收好,若是夾心海王族長來找我,就把這個交給他。”
美景伸手接過放入自己儲物袋中,正色道:“是,秀。”
莫清塵神色鄭重的道:“美景,這玉盒你必須親手交給王族長,除了他,絕不能交給旁人,可記住了”
美景立刻拜了下去:“美景定不負秀所托。”
莫清塵這才點點頭,帶著火烏鴉跳上飛行法器,向厚德峰飛去。啟蒙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