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宗首席弟子)
人,有輪回么?
有時候,陳驀常常會這樣胡思亂想。
十幾年的知識教育告訴他,人是不存在靈魂的,當生命結束的那一剎那,所有的一切都會結束,當然也不存在所謂的輪回。
人生,并不是可以存檔、讀取的游戲,一旦做出了錯誤的決定,便無法再挽回。
人的一生,要怎樣渡過才會有意義?
大多數的人會說,追逐夢想、追尋理想,并且為了這個夢想與理想而奮斗,但是,有些時候,事情往往沒有那么簡單。
在這個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在這個世界上,也存在著一些沒有理想、沒有夢想的人。
沒有理想、沒有夢想,就意味著失去了未來的方向,失去了拼搏的動力,在殘酷的現實世界中,這類人注定會成為社會的基石,只能隨波逐流,迷惘地渡過這一生。
陳驀,便是其中的一個。
但是啊,他從前也是一個具有夢想與追求的人,或者說,直到昨天,他還是。
直到收到了她的請帖,結婚請帖,一個從小就喜歡、喜歡了整整十幾年的女人……
“唰啦!”
陳驀拉開了窗簾,天空很晴朗,今天多半會是一個好天氣。
望了眼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陳驀走到桌子旁,伸手拿起一枚飛鏢,撇頭望了一眼掛在另外一邊墻上的靶子,似乎根本就不需要標準,右手一甩,飛鏢在跨越了大半個房間,正中靶心。
這,或許是陳驀唯一拿得出手的技術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陳驀一感到苦悶,就會在自己的房間里玩飛鏢,從滿壁的坑坑洼洼到現在不需要刻意瞄準也可以憑借手感正中靶心,一直持續了相近十年。
因為性格的原因,他不太習慣去熱鬧的場所,也不擅長與人交際,這導致他的朋友很少,當然,能夠談心的朋友,更是少之又少。
因為幾乎沒有可以商量事物的朋友,陳驀遇到難題的時候,總是一個人思考,他不習慣將自己的苦惱告訴別人,從小時候起就是這樣。
瞥了一眼擺在桌上的請帖,陳驀握著飛鏢的右手一甩。
“篤!”
并不是飛鏢正中靶心的聲音,而是誤射射中了墻壁,完全不上靶,這在近幾年中是極其少見的情況。
“篤篤!”
又連續兩次的失誤,潔白的墻壁上那明晃晃的三支飛鏢格外地刺眼。
“呼!”又瞥了那張請帖,陳驀深深吸了口氣,凝神望著那掛在墻上的靶子。
“嗒!”終于,在連接三次失誤后,第五枚飛鏢終于正中了靶心,飛鏢的金屬箭頭深深沒在靶子中,可想而知,以前那些位房東憤怒的理由。
去,還是不去呢?
陳驀拿起桌上的請帖坐在床邊,凝神望著請帖上新娘的名字。
應該去!
陳驀的心底仿佛出現了一個聲音。
“去了又能怎么樣呢?”
告訴她你的心意,你埋藏了十幾年的心意!
那個聲音仿佛用近乎吶喊的語調說道。
“說了又能怎么樣呢?”
如果你說了,至少能讓她知道你的心意,但是不說,她永遠不會知道!
“知道了又能怎么樣,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職員,我給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愚蠢,你的失敗,就是因為你這份不思進取的思想,這個世界的一切,都需要用自己的雙手來爭取,如果不想著往上爬,就注定會成為別人的踏腳石,一切你所想要的東西,你永遠都無法得到……心底的聲音突然變得激烈起來。
“不要再說了!”
……嘁,懦夫!那個聲音不再做聲了。
是啊,我只是一個懦夫而已……
披上外套,陳驀步出了自己的住所,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道上,插在口袋中的右手,一直拽著那張請帖。
現實的世界,不是奇妙的童話,即便是純凈到不摻雜絲毫金錢的的愛情,也需要面包來支撐。
這個道理自己很早就懂,但是到真正明白的時候,太晚了……
陳驀一直走著,漫步目的地走著,一直走到了傍晚。
抬頭望著那漸漸落下的夕陽,陳驀伸手拿出了那張一直被拽在手中的請帖。
“過時間了呢……”
陳驀用復雜的眼神望著那張請帖,忽然右手一捏,將它捏成了一團。
哼!隱隱地,仿佛心底傳來一聲充滿嘲諷的冷笑。
這樣就可以了……
“自己給不了她想要的,但是別人可以,只要她過得好,就可以了……”陳驀喃喃說著,也不知是想說服自己,還是想說服心底的那個聲音。
回去吧……
白白浪費了一天的時間,陳驀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去……
“小伙子!”忽然,路邊有一個看卦的老頭喊住了陳驀,用渾濁的眼睛望著他,說道,“看個卦吧,小伙子!”
看卦?
陳驀愣了愣,若是在平時,他根本不會去相信這種迷信的卦象,但是今天,或許是為了平息自己的內心吧,他走到了老頭身前,蹲了下來。
只見老頭盯著陳驀看了半天,掐指一算,忽然眼中露出一種驚訝的神色,皺眉說道,說道,“小伙子,你命犯桃花……”
“桃花?”就算是心情極度失落的陳驀聽到這句話也樂了,自己?命犯桃花?二十多年沒有一個女朋友的自己,竟然命犯桃花?
也許是看出了陳驀的想法,老頭搖了搖頭,表情十分嚴肅,用惋惜的口吻說道,“小伙子,我說的是劫數,剛才我就看你印堂發黑,這個可不是吉兆啊,近期你有血光之災……”
一張口就什么血光之災,然后再告訴你怎么怎么化解劫難,沒想到這種騙術還有人用啊?呵!
陳驀感到可笑地搖搖頭,站起來從錢包里抽出兩張十元放在老頭的卦攤上,正想轉身離開,卻見老頭一把抓住了陳驀的衣服,凝重說道,“今天十二點一過,就是你二十四歲生日,對不對?”
“唔?”陳驀愣住了,驚訝地望著老頭說道,“你……這又是什么騙術?”
“騙術?”老頭氣樂了,胡須顫顫盯著陳驀看了半天,忽然搖頭說道,“小伙子,實話告訴你,你是天生短命之相,每一世都只能活二十四年,具體為什么老頭子也不清楚,可能是你前世殺戮過多,折損了陽壽,我教你一個解劫數的辦法,你趕緊回家,路上無論碰到什么人都不要去理睬,無論發生什么事都不要去管,一定要在十二點前回到家里,然后關緊門窗,把房間電燈全部打開,哪也不要去,到明天早上,也許就可以沒事了!”
“……”望著老頭凝重的表情,陳驀哭笑不得,敷衍似地點點頭,“好好好,我知道了,多少錢?”
老頭盯著陳驀看了半天,忽然搖頭嘆了口氣,說道,“你身上所有的錢!”
陳驀愣住了,皺了皺眉,心中有些生氣,轉而一想這老頭穿著單薄的衣服在這大冷天擺攤怪可憐的,想了想便拿出錢包將里面三百多塊錢全部拿出來給了老頭,反正銀行卡里還有幾百塊,足夠支撐到發工資了。
“給你,全部了,行了吧?老頭你也早點回去吧,現在的人不信這個!”抖了抖空錢包,陳驀轉身離開了。
望著陳驀離開的背影,算卦老頭點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
說實話,陳驀并沒有將那個算卦老頭的話放在心里。
雖說老頭算到今天十二點一過就是陳驀的生日,這叫陳驀有點吃驚,但什么劫數啊,血光之災啊什么的,確實有點玄乎了,陳驀會將錢包里的錢全部給了那個老頭,不過是看他蠻可憐罷了。
確實,如果衣食無憂的話,那個老頭又怎么會在大冷天在路上擺攤看卦呢?況且天色漸漸深了,那條路上的行人又那么少。
“血光之災……”一想到老頭說這句話時的認真表情,陳驀就感覺有點好笑,也算是稍稍讓他那顆失落的心好受了點。
現在還有這玩意么?
站在路口,陳驀微微嘆了口氣。
正想打車回家,一摸口袋才想起來,自己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那個老頭。
沒辦法,陳驀只有步行回自己的住處。
但是,他并沒有聽老頭的話馬上回家,而是繼續在路上逛著,漫無目的地逛著。
因為就算回去也只是一個人,不如在外面吹吹風,也許心情會變得稍稍好受點。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轉眼間就快到子夜十二點了,正走在一條偏僻道路上的陳驀忽然發現道路兩旁的路燈有些不對勁,一下熄滅、一下又亮起,一閃一閃地叫人有點毛骨悚然。
回頭看了幾眼,陳驀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時候,這條路上連一個行人都沒有了,也沒有了往來的車輛,寂靜地可怕。
“唰!”
突然,道路兩旁的路燈全部熄滅了。
在那一片漆黑的遠處,漸漸響起了“咔嚓、咔嚓”的聲音,伴隨著“踏踏”的腳步聲。
冥冥地,陳驀好似感覺背上泛起一陣涼意,不由自主地裹了裹外套,瞇著眼睛望向那傳來古怪聲音的地方。
那是什么?
陳驀隱隱好似看到一群朦朧的身影,他們穿著古代士兵的鎧甲,手中握著長矛……
就在陳驀一臉驚訝想要再看得仔細點時,忽然身旁傳來了一個聲音。
“將軍!”
陳驀下意識地一轉頭,卻看到一個無頭的士兵正站在自己身邊,再一看,自己身旁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站滿了密密麻麻的無頭士兵。
“將軍!”
這駭人的場面,讓陳驀整個人都不由顫了顫,嚇地臉色慘白。
然而當他回過神來時,他卻發現自己站在一個燈火通明的路口,路上行人、車輛來來往往,看不出有什么不對勁。
幻覺?
陳驀莫名其妙地望了望左右,為自己剛才的失態感覺有些可笑,正要過路口,卻發現現在是紅燈。
就在這時,身旁走過一抹白色的身影,穿過人行道徑直朝對面走去,
“喂!”不知道為什么,陳驀的身體下意識地行動了,只見他跑過去一把抓住了對方。
那個白色的身影轉過頭來,望了陳驀一眼,那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年輕女人,白皙的膚色,精致的五官,直看得陳驀一愣。
這張臉,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過……
不知為什么,一看到她,陳驀的心中莫名地涌起陣陣古怪的情緒。
就在這時,陳驀的臉上閃過一道燈光,他下意識地轉過頭,卻看到一輛卡車正沖著二人駛來……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陳驀做出了一個令自己也感到驚訝的舉動,他一把將那個女人推了出去,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他會這么做。
“砰!”
陳驀只感覺自己的身體一震,隨即失去了知覺。
在失去知覺的一剎那,陳驀不經意間看到了路旁高樓上的大熒幕,熒幕上注明的時間,正是十二點,一秒不差……
“撞死人了,撞死人了!”路人紛紛聚了過來,連肇事的司機也下了車,驚慌失措地跑向陳驀。
望著倒在不遠處滿身鮮血的陳驀,那個美麗的女人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仿佛是摻雜著恨意的愛戀,但是一秒鐘后,她眼中復雜的神色退地一干二凈,一臉地詫異地望著四周,喃喃說道,“我……我怎么會在這里?”
說完,她注意到了倒在地上的陳驀,急忙跑了過去,用手推了推陳驀的身體,驚慌失措地喊道,“喂喂,你沒事吧?你說話呀!”
半個小時后,救護車來了,將早已沒有了呼吸的陳驀帶到醫院急救,連帶著那個受了輕傷的美麗女人。
路上圍觀的行人也漸漸散開了,這時,路口走過來一個看卦的老頭,正是陳驀先前遇到的那一位。
只見老頭默默地望著地上的鮮血,搖頭說道,“老頭子我已經警告過你了,唉!”說著,他從背囊中抽出一本古書,一邊翻著書頁一邊說道,“就知道你不會那么聽話乖乖回去……別以為老頭子貪財,你那點錢,老頭子還真看不上眼,要你身上所有的錢,是為了讓你和老頭子我有點干系,我好救你……念你心腸不錯,年紀輕輕死了確實怪可惜的……”
說著,老頭蹲下身,用手蘸著地上的鮮血,在路口畫了一些古怪的符號。
“哧!”一輛卡車在老頭面前停下了,鳴響著喇叭,車窗里探出一個腦袋,沒好氣地喊道,“大半夜的找死啊,老頭子!”
算卦的老頭淡淡瞥了一眼那個司機,畫好了符號站了起來,默念了幾句咒語,手指一指地上鮮血,沉聲喝道,“魂歸魄所,迷途孤魂,回去你該去的地方!咄!”
話音剛落,地上的鮮血突然間化作一道紅光,沖天而起,讓那個司機看傻了眼。
“我眼花了?”司機揉了揉眼睛再看時,卻發現那個算卦的老頭早已消失在街道上了。
而與此同時,算卦的老頭背著行囊走在另外一條街道上,搖顫著頭輕嘆著。
“唉,小子,為了拿你那么點錢,老頭子我可不知道要折壽多少年……”
說著,老頭好似感覺到了什么,渾身一震,忽然停下了腳步,掐指一算,臉上露出了驚駭的表情。
“怎……怎么可能?那個小子的魂魄竟然消失了?!”
第二天,報紙上發布了一條新聞,某街道一青年男子見義勇為,為救一女子,不幸當場被卡車撞倒,經搶救無效,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