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昊遠)
不知道曾員外有沒有看清在床上安慰他小妾的就是李逸,楊逸懷疑他會找上門來生事。
從楊絮兒口中得知,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來家里鬧事過,楊逸總算輕松了一口氣兒,自己占據了人家的身體,那前任的風流債無疑也得由自己背著。
楊絮兒最終還是找來郎中給楊逸把了一回脈,確定沒事才算放心,其實楊逸前世在軍醫學院四年,到了特戰隊后除了作戰,主要還是負責隊友的醫療,比楊絮兒請來的郎中高明得多,李逸當時最多是窒息造成休克而已,一般能醒過來就沒什么事了。
家的院落不大,依湖而建,古樸淡雅,墻角一株梅樹,此時濃蔭垂地,院角的馬頭墻時而落下幾只麻雀,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
楊絮兒就住在樓下,李貴夫婦住在前廂,此刻家中靜寂一片。
下樓活動的楊逸隨口問道:“李叔他們呢?”
楊絮兒正坐在檐下繡襟花,手上的針不時在發髻上撩兩下,意態極為恬靜安詳,眼角的幾絲魚尾紋卻刻劃出了歲月的痕跡;
見楊逸問起,她停針猶豫了一下說道:“你李嫂去看鋪子了,昨日我兒人事不醒,娘親不知如何是好,就讓你李叔去了魏縣!”
楊逸沒再說什么,魏縣是李樂然的家鄉,在大名府西北不遠,兒子出事,她讓李貴去魏縣其意不言自明,由此可見她在這個世上是多么無助,既然自己占去了人家兒子的身體,那以后就把她當作自己母親奉養便是。
后院有一道小門,楊逸推門而出,外面是幾級石階延伸到湖水里,大概是平日用于家中洗衣,石階邊是幾株垂柳,翠綠如黛,游絲拂水;
身后傳來楊絮兒的輕聲囑咐:“我兒莫走遠了!”
“嗯!”
楊逸輕應一聲,挽袍在石階上坐下,望著一湖瀲滟的波光,心里情緒復雜;
莫名的來到這個世界,到現在還有幾分象是在做夢,仿佛這夢隨時會醒,然后那槍聲仍在耳邊回響,劇痛還在胸口中翻騰;
下一步該怎么辦?
是繼續象原來的李逸一樣眠花宿柳,放浪形骸,還是做點別的什么?
前世一腔熱血的他,無意中竟發現軍中大佬參與走私,自認可為之不惜付出生命的組織,竟然從根子上爛掉了,這也是他最終被開革軍職的原因;
經歷這些楊逸感覺很累,如今他不排斥象李逸那樣的生活,但人總得給自己樹個目標才行,特別是作為穿越者,若是整日游手好閑,很容易陷在兩世為人的精神泥潭里,恍恍惚惚,不可自拔。
正在楊逸想得入神之時,前院突然傳來了拍門聲,其中還夾雜著一此憤慨的叫嚷。
楊逸從湖上收回目光,起身拍拍衣袍,然后緩步走回家中,院里的楊絮兒此刻已經驚慌失措,手上被針扎出了血珠來;
她雖然不知門外來者何人,但從叫罵聲里不難判斷出是來找自己兒子麻煩的,一見楊逸進門,她便快步迎上來,拉著楊逸要往家里藏。
“我兒快躲起來,外間怕是有人要來找你生事,娘親去回了他們……”
“既然有人來生事,咱們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嗎?”
楊逸的話讓楊絮兒一愣,接著用力扯著他的衣袍要他去躲避,扯不動便急得凄然哭道:“兒啊!娘親不管什么初一十五,娘親只要你好好的!你快躲起來,娘親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護得你周全……”
“娘!”
看著眼前的婦人急得淚流滿臉,楊逸一聲輕喚脫口而出。
從楊絮兒的身上,讓人輕易明白了這世上最偉大的是什么!
“娘,孩兒長大了!從今往來,該是孩兒護著娘親的時候了!”
楊絮兒再次怔住了,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楊逸,眼中露出了欣慰,淚水卻流得更急了!
楊逸拍拍她的手背,然后轉身向前門走去,直到他走出后院門,楊絮兒才醒過神來,快步追了出來,雖然沒有再拉楊逸讓他去躲,卻堅定地擋在了他面前。
“我兒真的長大了,娘親很高興,但在娘親心里,我兒永遠是個孩子,等下你要聽話,有什么事娘親來擔著就是!”
楊逸笑笑,牽起她的手,抹去手上的血珠,然后用手指輕輕壓著,門外的叫嚷聲大了許多,楊逸將門霍然拉開,門外曾員外一樹梨花傲然而立。
他身后還根跟著七八個青衣小帽的小廝,個個眼色不善,楊逸暗嘆一聲,該來的還是來了!
曾員外倒沒有直接開打的意思,沉著臉負手走進來后,吩咐小廝把大門關上,然后繼續往前廳走去,那悠然的神態仿佛是進了自己家一般。
楊逸樂了,還擺起譜來了,先不說上他小妾床的不是自己,就算是自己那又如何?你能老牛吃嫩草,我就能天涯何處無芳草,更何況捉賊拿臟,促奸在床!咱這魚雖然沒游出西湖,但卻游出了你家小妾的床,奈我何?
楊逸也不急,施施然跟著進了自家的大廳,卻搶先占了上首的主位,茶也不上,就那么居高臨下地望著曾員外。
曾員外一抖衣袍在客位上坐下,睥了楊逸一眼,強壓著怒氣問道:“李逸,昨天西湖上的景色很美吧?”
呵呵,美不美我不知道,想來應該很美!楊逸心里暗笑,卻敲著桌面故意問道:“敢問來者何人啊?”
曾員外大怒,臉上的老人斑一顫一顫地說道:“李逸,你少裝模作樣,老夫城東曾任行,你做下的好事,自己心里不清楚嗎?”
“曾員外您息怒,我家逸兒他年少不懂事,若有何得罪曾員外之處,還望曾員外包涵則個!”
“娘!你無須多言,有什么事我來與曾員外商談便是!”楊逸將楊絮兒拉到身邊坐下,本來想支開她,但這恐怕是辦不到了!
“李家娘子是吧?你這浪蕩兒做下什么好事你問他就是,老夫沒心思跟你們繞圈子,我聽說你家城外有一百三十畝良田,城中還有一個漆器鋪子,老夫現在愿出五貫錢把這兩樣產業買下,你待如何啊?”
楊逸算是明白曾梨花的來意了,自己小妾和別人通奸,還沒能捉奸在床,鬧大了對曾家名聲同樣大有損害,于是想來點實惠的!
五貫錢買一百三十畝良田,外加一個漆器鋪,嘖嘖,這不跟白送一樣?到時別說買個小妾了,多買幾個都行,這算盤打得不錯。
“我道如何,原來曾員外看上了我家田產,這個容易,就請曾員外先把買賣契約寫下來吧!”
“逸兒,這如何使得?”
“娘,您別著急,孩兒自有分寸。”楊逸說著很快找來紙筆,送到曾梨花手中。
還算你識相!曾員外心想道,很快寫下契約,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筆遞給楊逸。
楊逸接過筆,卻不忙著簽字,慢悠悠地吹干墨汁,然后將契約收入懷中。
“李逸,你待如何?還不快簽字!”
“曾員外說這話得先分清白天和晚上才行啊!”
“何意?”
“白天怕不適合做夢吧?”
“你……你這個無恥之徒!”曾員外指著楊逸大罵一句,出人意料的很快又把怒火壓下來了,這涵養功夫還真讓人不得不佩服;
他轉頭對楊絮兒說道:“李家娘子,老夫也不瞞你,你這傷風敗俗的兒子竟然勾引老夫的妾室,做下那茍且之事!為了兩家名聲,老夫才忍氣吞聲來跟你商量這買賣之事;
若是你不同意,老夫也不怕丟這老臉,一約訴狀告到州衙去,你兒不是自稱才子嗎?我倒要讓世人認清他的齷齪面目,看他今后如何科舉,還如何立足于世上!”
不得不說,曾梨花這話說到了楊絮兒的軟肋上,她一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兒子考中進士,若曾員外真個一紙訴狀告到衙門去,得了個傷風敗俗的壞聲名,今后還有什么指望?
可家中全靠兩處產業維持生計,一但送出去,母子兩還怎么過活?
她還在天人交戰,楊逸卻笑道:“曾員外說我與勾引你家小妾,可有證據?若無證據那就是誣告,按太祖《重定刑統》律、詐偽稿第八門,誣告者其罪反坐之!因此,我奉勸曾員外在告狀前還是細細思量一下!別到時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其實楊逸也不清楚誣告罪的宋律條文,但這么說至少會顯得更專業一點,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紀,普通百姓真正了解法律條文的也不多,何況文盲率占大多數的宋朝,楊逸就是要唬他!
這次曾梨花是真的忍無可忍了,一拍桌子罵道:“李逸小兒,你等著,老夫就是豁出這張老臉不要,也誓要將你告上府衙!老夫倒要看看你能猖狂到幾時!”
為了孩子的前程,楊絮兒別說是兩處產業,就算要了她的命都行,眼看曾員外怒火中燒要起身離去,楊絮兒大急,連忙說道:“曾員外息怒,都是妾身這做娘的沒有管好這孩子,妾身給曾員外賠不是!妾身就這么個兒子,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曾員外可否看在妾身面上,放過我家逸兒一次,妾身把田地和鋪子賣與你就是!”
“不行!田地和鋪子絕不能賣!”楊逸斬釘截鐵地說道,“曾員外不是急著去告狀嗎?您請便!不送!”
“好好好!李逸!你等著!”曾員外神色俱厲地指著楊逸,老年斑仿佛正在迅速擴張,臉上全成了黑色,最后大罵一聲無恥之徒,便拂袖而去!
楊絮兒還想上去哀求,被楊逸一把拉住,等曾員外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外,她眼淚又噗噗直下,嗚咽道:“兒啊!你讓娘親還怎么活啊!娘親就指望著你……”
唉!遇上這么個軟弱愛哭的娘!
楊逸不等她說完,雙手扶住她肩膀正色地說道:“娘!放心吧!他要告,隨他告!無憑無據他奈何不了我,既是誣告,對孩兒的名聲不會有多大影響,況且你娘親你不知道,如今朝中黨派林立,相互傾軋,一個不慎,動輒流放蠻荒,孩兒現在還不想出仕!等過幾年,此事談去,還有何關系?”
楊逸好一翻開解,才總算讓這個便宜母親安靜下來,一場官司怕是在所難免,楊逸心里暗暗想著對策;
既然這筆風流債由自己來背定了,那就迎難而上,死過一次的人,何懼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