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西海華美傳自東土,士民嗜茶,然茶風粗鄙,甚為不雅。國中東人飲法如舊,而西人常以糖、奶、果片等雜料共沸,失其香髓,茶味遠異,以為奇藥,多濫飲。若逢船難等事,茶路滯斷,西市有價無貨,茶價惡升,民皆怨騰,國堂生恐。”
“……萬歷年起,即有弗朗機人(今證為葡萄牙人)購茶。初為藥引,后為西洋達顯貴戚之門彰,茶風日盛。至天啟年,華美船商抵東南,四海茶貿始興,運販江南茶貨逾年而增。宏興元年,龍幸兩廣,帝狩嶺南,開通海大政,國朝設南海轉運使,專署南洋糖、鹽、絲、茶政,以茶貨為首重。宏興十年,廣(廣州番禺)海(瓊州海口)泉(泉州)福(福州)市舶司報關茶貨幾近十萬擔,逃關私販者更不知其數。每逢春秋茶收,西洋茶船齊集東南,如蜂如蝗,蔚為壯觀……”
“……西人多以錢利誘賄,引東土茶種茶農,遷植西海諸島。然古有云: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東茶之種遠其宗壤風土,偶有活苗,茶質亦劣,其色、香、味、情皆失,飲之寡然,品之無趣。故華美高門大戶棄而不聞,仍以東茶為正。”
——節自《西洋茶考》(黃宗羲)
1646年4月1日,周日。
后世著名的愚人節,目前還只是法國內地一種并不起眼的社會小鬧劇。從華美軍事封鎖魁北克、法國人離北美殖民事業越來越遠的趨勢來看,這個風靡后世的歐洲風俗已經不大可能在北美泛濫了。
遠東局勢和似真似假的連串傳聞,終于在這個時候又為北美新大陸送來了新一波的影響。
歐洲戰爭最后的瘋狂和本土大量基礎建設給華美帶來了異乎尋常的經濟熱度,但明清戰爭以及軍閥割據導致的遠東貿易惡化,已經讓華美本土民眾隱約感覺到了一種貼身的不妙。
1646年的頭三個月,東聯集團從遠東運載各類工農原料抵達華美本土的商船數量居然只有可憐巴巴的一艘,算是過去十年間的最低記錄。
位于曼城國有證劵交易大廈里的期貨交易中心,生絲、絹絲、茶葉、松脂、豬鬃、桐油、生漆等商品的遠期合約價都發生了大幅上揚。并直接導致即期現貨交易價格跟著頻頻上漲。
為保障國內工業消耗,即使沒有多少生產成本優勢的密集勞動力產業,華美內閣還是利用北美豐沛的自然松木資源,硬著頭皮在幾年前就加大了本土松脂生產的扶持力度,聊勝于無的緩解著這種戰略級工業原料的需求。但對于地理氣候條件和勞動力規模要求更苛刻的生漆、桐油、生絲和茶葉來說,華美就愛莫能助了。
尤其是和華美普通民眾的生活息息相關的茶葉,遠東進口數量的極具下滑導致的民眾情緒影響尤為嚴重。
收入與生活質量的改變,讓飲茶嗜好在這個時代大幅放量。不僅僅是有傳統飲茶習慣的華裔國民家庭,在肉食、禽蛋、奶制品已經占國民日常食物攝入量50的華美,每天至少兩杯去火清腸、清醇香溢的茶水無疑是華美全社會隱形的生活必需品之一。
添加了蔗糖能帶來甜味幸福感的華美甜綠茶、甜紅茶和特色的奶茶、果茶。深受華美大眾尤其是歐裔國民家庭的喜愛,其飲用量甚至大大超過華裔國民家庭,風頭已然超過另一些時尚飲食,例如咖啡和可可(巧克力)。而在遠洋商船和海軍戰艦上,由于強制執行相關航海衛生健康保障制度,海員群體對茶葉的消耗量更是兩倍于普通人。
無論是咖啡、可可還是茶葉,這類百分百的勞動密集型產業,除非是難以替代的戰略性需求,華美歷屆內閣都沒有在國內進行過特別推廣。來自華美本土的農業資本。也只是在氣候較為合適、勞動力成本較低的月山島海外領、南山海外領、南非總督區以及葡屬巴西投資建有少量的茶葉種植園,但無論是質量還是產量,可以說百年內都不足以影響華美當前的茶葉進口格局。
華美茶葉需求的最主要供應地,還是東方的明朝江南各省。
舊歷史一位18世紀的法國商人曾說:“從尊貴的公爵到最卑微的擠奶女工。人人都要飲茶……茶葉是驅使歐洲商人們前來中國的最主要動力,其他貨物都不過是點綴而已。”而在這個新的時空,以華裔消費為主導的華美,使跨越洲際大洋的遠東茶葉貿易已經提前大半個世紀進入了蓬勃發展期。
過去兩年。加上轉口銷往歐洲的數量,華美從遠東進口的茶葉總量突破3000噸,其中90以上都被華美國民給消費掉了。體會過華美龐大的茶葉消費能力的荷蘭東印度公司和葡萄牙澳門理事會。也在想方設法爭奪大明的茶葉貨源然后進行轉手倒賣。東聯集團甚至還專門改裝出三艘運茶商船,在春秋兩季搶運遠東茶葉。
1646年第一季度到達北美本土的遠東進口茶葉低到只有幾十噸的程度,讓首都曼城本就庫存緊張的茶葉市場零售價格連連上漲。平時價格最便宜的茶粉上漲50,而口感更佳的茶葉則漲幅高達100。至于更高檔的,則干脆有價無貨。
茶葉零售商們是開心了,但普通民眾就不干了,一些曼城市民甚至還把商業街上趁機提價的一家茶店老板都告上了法庭。而國防部和海軍司令部則明確宣布引用《國家安全法》的條款,生拉硬扯地從茶葉批發商手上強行收購庫存,以保障海軍的需求。
軍方這一跟著“起哄”的架勢一展開,更加惡化了國內茶葉零售市場的供應,許多偏遠城鎮的市民已經無法從市場上正常購買到茶葉了。
《北美金融時報》甚至還調侃:“如果茶葉的市場供給無法在一年內改善,人們會多么沮喪。估計所有商船和工廠的運作效率都會下降至少十個百分點,為此發起一場戰爭也許都是可以理解的。”
滿清對明朝的全面南侵導致的遠東茶葉進口量銳減,可以說無形中也深深傷害了一把華美國民。
為了保障本土市場的茶葉供應,大西洋航線遠東茶葉物流集散中心的華美加勒比州首府雙子港市。在國會的重壓下,加勒比州地方議會在三月份就強行推出了為期十年的地方臨時法案,對該州轉口銷往歐洲的所有商品茶收取重稅。
臨時法案規定,當華美本土茶葉市場零售價格高于過去十二個月均價30的時候,所有轉口銷往外部市場的茶葉,均加征100的特別關稅。這種不惜得罪一批歐洲老主顧、以期阻止茶葉流往外部市場的法案,史稱《茶葉法案》,和歷史上英格蘭頒布的《谷物法案》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曾經的曼城娛樂公司,已經更名為曼城藝術傳媒集團,而集團董事會主席程大熊也在最近敲定了一份股份出售協議。將把10的集團個人股份溢價整整一倍出售給國內五大基金之一的“國泰基金”。
在華美,以基金為名成立的金融投資機構多如牛毛,但大多數都是方便穿越眾進行金融掌控布局的皮包玩意兒,其實真正擁有實際能量的只有二十來個,其中又以五大基金為主。
銀聯基金是最早成立的,五大基金之首,資本最為雄厚,是當初穿越群體內部最公平的一個集資項目。銀聯控制著這個國家體量巨大但又難以細數的上游經濟命脈,幾乎每一家中等規模以上的華美企業里或多或少都有銀聯或其金融機構的投資股份。這些企業每一塊錢的盈利分紅都會直接或間接地進入銀聯的賬戶。
東方基金,五大基金排行第二,掌握著東聯集團絕大多數股份,在國內各家中小貿易或運輸企業中廣泛投資入股。核心董事幾乎全是自由派陣營。
大洋基金,五大基金排行第三,最初由林有德和姜兆龍聯合創辦,現在是中立派陣營的資本實力象征。影響力遍布國內各中小工業企業。
國興基金,五大基金排行第四,由前內閣總理、進步派領袖吳元一牽頭創辦。并由此誕生了能夠和東聯集團勉強抗衡的國興集團。
國泰基金,五大基金排行最尾,實力最弱的一個,是保守派陣營手里唯一掌握的重要金融資本。國泰基金雖然在海外貿易和海外產業投資項目上遠遠落后其他四家,但卻主要經營屬于國家基礎建設的融資項目,在國內公路、鐵路、運河、礦山與港口運營企業中占有相當大的優勢,真要發起威來,也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程大熊這一公開的姿態,算是放棄之前從不進行政治站隊的立場,正式加入了保守派陣營。
溢價一倍出售部分集團個人股份給國泰基金,也讓程大熊一家瞬間暴富,意味著一旦監管部門通過股權變動的審批手續、銀行完成相關資金轉賬程序,程大熊將獲得超過20萬美元的賬戶現金。
這年頭的華美穿越群體中,家族總資產比程家高的多了去了,但資產構成大部分都是黃金托管、企業股票、金融債券、地皮房產等等。要說手頭立馬就可調用的現金能有幾十萬美元的,倒也沒幾家。
接下來讓程大熊苦惱的,倒不是如何在公開場合說明自己的政治站隊,而是怎么利用這一筆幾乎能夠購買一艘海軍苜蓿級最新改進型護衛艦的資金。
如今程大熊的曼城娛樂藝術集團,旗下已經擁有了三家分公司,分別是曼城歌娛藝術公司、觀察家文化出版公司、以及曼城樂器制造公司。
曼城歌娛藝術公司是華美國民最熟知的老牌文化企業,無論是當年的國民天后珍妮,還是英年早逝的陶心梅,或是如今紅遍全國的天使情人愛麗絲,都是程大熊夫婦一手帶出的超級明星,更有全國唯一一個專業級的曼城交響樂團。
觀察家文化出版公司是程大熊最近幾年最費心的旗下產業,有每周出版的《觀察家》報紙,有每月出版的《觀察者月志》雜志。還有每年獨立發行的多種生活類和藝術類主題書籍。
《觀察家》的每周發行量超過萬份,雖遠比不上其他老牌報紙,但影響力正在漸漸上升,倒是《觀察者月志》去年的總發行量出人意料地突破了10萬冊,成為月刊雜志里發行量最多的出版物之一。
無論是《觀察家》周報還是《觀察者月志》月刊雜志,讀者定位都是中下層國民,內容敏銳新穎,多探討性,有大量底層文藝青年成為了粉絲,讀者來信和投稿是幾大媒體出版商中最多的。
至于曼城樂器制造公司。則是程大熊最早的私人產業,純屬心血來潮之作,其最初的投資只有僅僅5000美元,如今卻成為了國內唯一一家能生產各種弦樂、管樂與打擊樂器的企業。
奢侈的豪華限量版頂級鋼琴利潤驚人,許多華美富豪家庭都在爭著買上一架放家里顯擺,更是出口歐洲各國王室與高等貴族家庭,成為華美文化藝術產業的最高象征之一。
除此之外,程大熊夫婦籌辦已久的“曼城福音私立女子中校”即將在今年夏天正式亮相招生,成為常春藤高校附屬女子中學之后曼城第二家只招收女生的私立教育機構。
因為幾年前得了風濕。在這個潮濕還有點微寒的春季,曼城藝術傳媒集團的董事會主席辦公室里還燃著壁爐,程大熊正獨自一人靜靜地坐在辦公桌后寫著文件。
在一份投資文件署上簽名,程大熊輕輕敲了下手邊的銅鈴。然后繼續頭都不抬地翻開了下一份集團業務文件。
門開了,一串輕盈平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后停到了程大熊的辦公桌前。
“艾達小姐,請把我右手邊的文件寄送出去。記住必須是收件人掛號簽收。”
“另外,請幫我聯系出版社總經理羅姆斯,請他明天到集團總部來。有重要工作事項。”
程大熊一邊說著,一邊又提筆在新的文件上畫出重點段落,依然沒有看站在眼前的人是誰。
“今天是禮拜日,親愛的,秘書艾達小姐不上班。”
一聲溫柔而熟悉的聲音傳進耳里,程大熊手里的筆一頓,然后不好意思地抬起頭。
年過四十的妻子珍妮正帶著溫和的笑容站在眼前,雖然衣著打扮和容貌氣質一如既往的美麗典雅,但歲月依然在那精致的臉龐上留下了殘酷的印記。
“呵呵,看看,差點又忘了,人老了啊……哦,下午要去教堂禮拜吧,等會就去!”程大熊看了墻上的掛鐘,趕緊加快了批閱文件的速度。
珍妮并沒有催促丈夫,反而是靜靜坐到了對方身邊,開始充當對方的臨時秘書,拿過一摞已經處理好的文件細細整理起來。
“再過一周,我就要和國泰基金的人正式簽署個人股份出售協議,到時候銀行戶頭上會一下子多出二十萬塊錢,你想做點什么?”程大熊指了指妻子手里的某份文件,眼里閃著愛意,“現在錢對我們來說沒啥大用,想弄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雖然身為曼城歌娛藝術公司的藝術總監,但珍妮從不過問任何財務上的事,更不干涉家族事業的管理,所以對金錢數額一向比較遲鈍。但眼下丈夫口里說出的金錢數字,也讓珍妮愣了半響,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
“嗯,前陣子有位西點的老朋友來信,想要獲得我的幫助,應該是項目投資相關吧?也許可以請來說說。”
珍妮想了老半天,才記起不久前自己收到的私人信件里提及的一件事。
“呵呵,也好,早就聽說聯合市的人很有創業精神……對了,愛麗絲那孩子又在申請倒騰什么‘個人專場義演捐贈會’了,聽說你對她的想法很支持。”程大熊笑著拿出了一份申請信,字體清秀,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我覺得這孩子很有愛心,所以我支持她的個人義演排期申請,我還打算以你的名義捐贈一千塊給她的天使慈善基金會。”
對丈夫做出這種決定,珍妮一點都不感到意外,甚至可以說現在的程家就是華美慈善事業做的最多家庭。而愛麗絲創辦自己的慈善基金,正是受到這種影響。
“還有這個,上個月和關如中、安邵清在國會會議結束后簡單聊過,他們準備籌辦一個‘華美青少年科學與教育協會’,安邵清做會長。我覺得這事很有意義,也想加入。”
“要做就做大做強!我們打算在這個青少年科學與教育協會的基礎上,再注資創立一個專門鼓勵三十歲以下青年參與科研與技術創新的青年獎勵基金,每年頒發一次。在學術研究和科技專利兩個領域各設五個獎勵名額,表彰有突出貢獻的年輕人!”
“還有,現在資金充足。我還打算繼續增加女子中學的投入,再買下相鄰的規劃拆遷社區的地皮,進行擴建,明年再開設小學部。”
看著丈夫那神采飛揚侃侃而談的模樣,珍妮只是認真的傾聽與保持不變的微笑,仿佛丈夫做的每一件事在她眼里都是最正確的一樣,而她只有給予支持與鼓勵的唯一選擇。
“最后一項更有意思,是我和蘇子寧聊出的結果,我們打算和國會科工委一起。出資建立一支大型陸地探險隊。這和以前的制圖考察項目完全不同,將直接向西部內陸展開大規模探索!第一期計劃到達中央大河平原,打算下個月就正式啟動籌備工作,爭取明年春季實行……”
正打算和妻子講解自己最新醞釀出的花錢方案。房門就響了,只見一位集團總部的行政值班文員推門而入。
“先生,夫人,參議員蘇先生到訪。現在正在客廳等候。”
正說在興頭上,程大熊夫婦倆頓時萌發出一種說曹操、曹操就到的感覺。
裝飾典雅華麗的客廳內,珍妮在親自端上熱茶后悄然退出。只剩下蘇子寧和程大熊面對面坐在沙發上沉默不語。
“關于前段時間首都突然泛濫的‘滿清南下大屠殺’的一系列遠東傳聞,國土安全部的調查結果,都指向了你這里。”蘇子寧嗅著熱茶的芳香,臉上的表情很平靜,“所以我覺得有必要過來,一起解決這個問題。”
“這些傳聞一直沒斷過,從道聽途說的角度來看,那名外派的記者其實和一名喜歡花邊新聞的普通船員沒什么兩樣,沒必要大題小做。至少我們相信這些都是事實,而且可能比我們想象得還更殘酷。”
程大熊倒是很能沉得住氣,對這種打著國家安全牌子的私下調查很不以為然,也永身難忘的親身體會過一次,所以也見怪不怪了。要說身份,他也是國會參議員,根本就不在乎這些調查。
大概一周前,一則來自遙遠的東方的傳言再次引起了華美首都市民的注意。過去一年來由商船帶回的各種遠東傳聞,終于在此時匯合出一段極具畫面感的內容,讓多年來已經很難接觸到新的東方移民的華美首都市民大為驚訝。
亞洲大陸北方少數民族對中央帝國的侵襲已經發展為一場關乎東方文明生死的亂局,數以百萬計的大明帝國百姓在戰火中被屠殺或背井離鄉,一座座美麗的城市淪為廢墟,而帝國官員**無能導致的軍事失敗依然接二連三地上演。
繁華下的燈紅酒綠似乎依然是華美首都的主旋律,全國基礎建設大快趕上依然是酒館中最多的話題。但在一些平民社區里,華裔市民之間關于故土的竊竊私語還是漸漸增多了。
或者說,大規模的戰爭屠殺所造成的聯想震撼度,似乎已經超過他們曾經親身遭受的天災匪患和饑荒。尤其是對大部分來自大明江南地區的老一代華裔移民家庭來說,更是無法相信他們印象中的美麗故土會突然有一天成為尸橫遍野的血淋淋的停尸場。
外面的世界到底有殘酷,年輕的一代可以說是完全一抹黑。不管傳聞內容有多少添油加醋的地方,保持著舊有記憶的老一代華裔移民們,還是泛起了沉淀在內心多年的那段慘痛經歷。
“嗯,這些我們都知道,而且確實市民們也習慣了這些充滿各種夸張描述的海外傳聞,所以調查結束了。”蘇子寧點點頭。
“那你還專門鄭重其事地上門一趟,我還以為你是來通風報信的。什么時候你能從國土安全部套到一手消息了,那應該是關如中關心的事吧?”程大熊一愣。似乎沒明白蘇子寧此行的意義所在。
“是老關告訴我的,也是今天我來這里的原因。”蘇子寧突然指了指東面的天空,“國土安全部在暗中調查過程中,發現了觀察家出版社有一個很有意思的項目正在進行中。調查人員發現,觀察家出版社正在計劃出版一部《東方見聞錄》的主題書籍。”
“嗯,馬上要申請出版版號了。一套三冊,算是一種比較草根的大眾讀物,讓新生代了解亞洲的各種風土人情,名字取得比較高大上,我想銷量應該會不錯的。去年初就立項了。目前還在取材編寫過程,估計還要一年才能正式出版。怎么,覺得這套書籍可能會涉及敏感內容?”
“你可能誤會了,程大熊。我并非是來強調國家現在的出版物輿論控制底限,我也沒有文教部新聞出版總署的權力。”
見對方露出一種熟悉的抗拒眼神,蘇子寧趕緊解釋。
“老關的意思是,你是否修改下出版計劃,或者另起爐灶專門寫一本明朝的,比如官場內斗、官員貪污、自然災害、戰爭屠殺的主題書!而且越快越好。最好能在今年秋季就上市!”
蘇子寧說完,臉上浮現出一絲神秘的笑容。
“關如中動不動就干涉一個出版社的正常業務,而且只給幾個月的時間,你不覺得有點強人所難嗎?有什么想法就直說吧!”
程大熊有點不明白了。
“因為我們現在要解決兩個問題:第一。是國家在歐洲和遠東進行大規模軍事干涉的道義陣地問題。這會牽扯到明年可以預見的各種針對歐洲和遠東戰爭行動的臨時加稅法案,要讓國民沒有任何怨言的支持我們充當世界警察的巨額開銷。到時候除了新聞媒體的配合,我們還需要各類出版讀物來加強宣傳主題,激發他們的正義感和時代使命感。”
“第二個。則是一部分上了年紀的華裔老移民的思鄉和返鄉傾向。這個比前者對我們的影響更大。他們當初走投無路,被各種坑蒙拐騙給弄到這里,說是心甘情愿是絕對不可能的。雖然命運發生了改變。生活安定,子女眾多,但人也老了,如果他們的故土情結影響到子孫后代,則是我們萬萬不能接受的。”
“官方口吻的各種宣傳總是在情感投入上無法和底層大眾走近,而你的觀察家出版社則風格樸實,內容細膩,非常貼近普通國民,愛看的年輕人越來越多。所以老關覺得由你來牽頭主導這種出版物是最好的。這不,他去云州做視察,我就幫著跑腿了。”
蘇子寧說完,一副受人所托,但又被強人所難的表情。
“我明白了,將外面的世界盡可能描繪得神秘、野蠻和落后,讓普通民眾閱讀之后萌發一種未知的圣人憐憫情結、自我幸運感和優越感。甚至因為內容真實,表達親民,能讓新一代質疑、排斥甚至是反感老一輩對故土的美好描繪。”
“和幾年前文教部約我出版的那套《黑暗之下的歐洲》一樣,通過對明朝天災、官場**、內亂、異族入侵、大屠殺的真實甚至是夸張描繪,打造出一個愚昧、血腥、殘酷的人間地獄,盡可能地消除新一代被老一輩灌輸的某些影響。我猜得不錯吧?”
程大熊終于聽懂了對方的來意,不知不覺地站起身在客廳里走來走去。
“也許我們也只是說出了這個時代的事實而已,都不需要添油加醋。其實我倒是一直鼓勵年輕人自己去親眼看看。”
蘇子寧攤開雙手,不置可否。
“如果再加上各種大張旗鼓的青少年愛國教育,丑化外面的世界,進行獨立的本地文化發育,達到培植世界霸權主義思想的目的。一方面拼命鼓吹遠東貿易對國家的重要性,一方面又讓我們的后代對東方保持情感距離和優越感。這樣做合適嗎?”
好半天,程大熊才停住了腳步,然后靜靜地看住了蘇子寧。
“你能阻止這一切嗎?好幾年前,曼城人已經在歧視外地人口音了,但他們并不討厭外地的商品。”
蘇子寧無奈地回了句。(未完待續。)
元旦第一更。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