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圓著
威爾士帝國的皇宮里,夏帶著兒子來到餐廳,和皇帝陛下一同用早餐。()
沒過一會兒,封寒就來了,在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金發藍眸的漂亮女人,模樣跟簡凌生得一模一樣。就連夏在看到她的一瞬間,也有些失神,目光下意識往兒子身上瞥了一眼。
小封安似是感受到老爸的擔憂,正在切蛋糕的小手微微一頓,抬頭看向老爸:“蛋糕里的蜂蜜放多了,太甜。”
粉嫩的小嘴邊上,還沾了些白色的牛油,配上他濕漉漉的大眼睛,顯得格外可愛,頓時就將夏心底的不安一掃而空。
夏伸手將他嘴邊的奶油擦掉,笑瞇瞇地揉了揉他的頭發:“那就少吃點,回家我再給你做更好吃的。”
小封安得到滿意的答復,輕輕將刀叉放下,端起熱牛奶,安靜地喝著,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過封寒以及身邊那個女人一眼。
封寒的金屬右臂壓住腹部,微微躬身,從容地朝皇帝陛下行了一禮:“父皇,早安。”
他身后的女人也跟著行了一禮,常常的金色卷發,伴隨她的動作輕微晃動,柔軟的發梢落到身前,與那白瓷般的細膩肌膚糅合得異常柔美。
原本正在喝茶的皇帝陛下,此時緩緩放下茶杯,卻也不讓他們坐下,面容平和地掃了他們一眼:“今天特意叫你回來,是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能為自己昨天的行為作出解釋。”
封寒左手拉住身后的女人,將她往自己身邊拉近了些,目光中滿是近乎癡迷的溫柔:“我希望能娶小凌為妻。”
“啪”的一聲,茶杯被皇帝陛下隨手揚到地上,摔得粉碎。
一幫伺候的極為侍女立刻低下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氣氛死寂,壓抑得人心慌慌。
原本安安靜靜的小封安,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弄得一顫,濃密的睫毛微微抖動,泄露出他此刻不安的心情。
一只大手從旁邊伸過來。將他整個抱起來,讓他坐到自己的腿上。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正目露關心的老爸,不安的心情慢慢恢復安定。他收回目光,不經意間看到站在封寒身后的那個女人,他沒見過媽媽,但是老爸說這個女人跟媽媽長得很像。可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這個女人跟想象中的媽媽一點都不一樣。
無關外表容貌,只是那份來自于血緣深處的直覺。
似是察覺到他的注視,那個女人忽然扭過頭來。目光與他在半空中交匯。
他的小眉毛微微一皺,立刻挪開目光,肉呼呼的身體又往老爸的懷里縮了縮。
此時的皇帝陛下。依舊平和如初,好像剛才氣得摔杯子的人根本不是他。他一揚手,讓周圍那些伺候的侍女們全部退下,平靜的目光落在小兒子身上,一股無形的威嚴散發出來:“我沒聽清楚。”
封寒早已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雖然父皇的目光令他非常不安,但還是硬著頭皮,一字一句地重復一遍:“我要娶小凌為妻,請父皇成全。”
此言一出,換來的。是皇帝陛下一抹意味不明的輕笑。
他靠在軟椅上,目光慢慢掃過小兒子。再落在他身后的那個女人身上,平和的語氣里,透露出逼人的寒氣:“好久不見,你是不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聽到這個聲音,小凌的睫毛輕輕一抖,眼眸垂下,看不清神色:“陛下,我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清楚您的意思,但,二皇子陛下是我的主人——主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愿望,請您成全。”
封寒悄悄緊了緊握住她的手指,心底滿滿的全是欣慰與幸福。
皇帝陛下慢悠悠地問道:“要是,我不成全呢?”
回答他的,卻是封寒:“威爾士帝國宣揚人權與平等,每一個公民都擁有自由的擇偶權,關于這一點,相信父皇比我們更清楚。(。)”
“她只是一個復制品,不享有帝國賦予公民的自由與權力!”
封寒揚起頭:“經過昨天的媒體見面會,現在全世界都以為小凌是簡凌,等到她與大哥的婚姻正式解除之后,她就能光明正大地嫁給我。她不再是你們口中的復制品,她將有名有姓,她的身份,你們無法抹殺。”
聽到這里,夏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嘲諷的冷笑:“她的名和姓,都是別人的,你不覺得這很可笑嗎?”
“我不覺得這件事有多可笑,我反倒覺得大哥你很可憐,簡凌生死不明,卻還要養著個拖油瓶,活得就像個鰥夫。現在小凌提出離婚,正好幫你解除掉婚姻的束縛,今后你再想找多少的美女都可以,你看,我這個弟弟是不是很會為你打算?”
小封安抿緊嘴角,脫口而出:“你才鰥夫,你們全家都是鰥夫!”
原本繃緊臉皮的夏,聽到這話,頓時忍俊不禁,失笑出聲。他揉了揉兒子柔軟的頭發,目光卻冷冷地掃向封寒:“簡凌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但凡有人假冒她,我都將讓她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殺人這種事情,我做得不少,也不在乎再多添一條性命。”
他明明是看著封寒的,但這語氣,卻分明是沖著小凌過去的,毫不掩飾的殺意令她抿緊嘴角,下意識收攏手指,腦袋埋得更低了。
封寒嗤笑出聲,他拉著小凌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玻璃窗戶,單手搭在雕花欄桿上,上半身探出去,沖下面打了聲招呼:“記者朋友們,等下我們就會接受你們的采訪,請你們稍安勿躁。”
聞言,皇帝陛下和夏的神色俱是一變。
夏抱著兒子站起身,走到窗戶邊,往下一看,才發現王宮外面聚集了幾十家媒體的記者。他們此刻聽到封寒的聲音,紛紛抬起頭,不停地拍照,閃光燈不停閃爍,有些心急的人已經迫不及待地大聲提問,吵吵嚷嚷得非常混亂。
懷里的小封安抓住老爸的衣服,他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但本能地不喜歡那些閃光燈,他扭開頭。小嘴唇抿得緊緊的。
夏轉身看向封寒,冷冷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當然是請大哥為昨天的離婚事件做出一個正面回應,畢竟,堂堂大皇子殿下的婚姻問題,可是備受全國人民的關注。”封寒頓了頓,笑得詭異,“你看看,現在全世界的眼睛都在盯著你。如果大皇子妃忽然再度失蹤,你猜他們會怎么想?皇室的丑聞,一定非常賣座。”
夏沉默不語。漆黑的眼睛閃過幾絲暴戾。
而此時,皇帝陛下的神色卻稍稍松動了些:“封寒,你真要當著所有人的面,娶了你的‘大嫂’嗎?即便這樣會令皇室蒙羞,令你自己身敗名裂。你也在所不惜?”
封寒毫不猶豫地回答:“是。”
聞言,皇帝陛下沉默良久,方才幽幽地嘆了口氣,方才的威嚴消散不少,語氣流露出濃濃的失望與冷漠:“來人。”
話音落地。立刻就有一對侍衛兵沖進來,恭敬地垂手低頭。聽候差遣。
皇帝陛下緩緩抬起手,指了指封寒:“把這個逆子抓起來,關進地牢,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與他接觸。另外,將禮儀官叫來,我要擬定一份公告,正式回收封寒在帝國的所有官職與權利,從今以后,我威爾士帝國再無二皇子。”
此話猶如平地驚雷,瞬間就讓在場所有人都愣在。
轉眼之間,還沒弄清楚發生什么事情的侍衛兵們就已經將封寒牢牢抓住,小凌也不例外,被兩個強壯的侍衛兵反扣住雙手。她正想要反抗,動作卻被皇帝陛下的幾句話給打斷:“這里是皇宮,我若想讓你們的命,只是一句話的事情,你如果想看到封寒血濺當場,大可以動手。”
小凌抿緊嘴角,目光晦暗地看著封寒,沒有作聲。
封寒卻只是緊緊盯著皇帝陛下,嘴角掛著冷笑:“我敬愛的父皇,您真打算殺了我這個兒子?”
面對小兒子的質問,皇帝陛下卻只是慢慢地吐出一句話:“你,太讓我失望了。”
“那是因為您從來就沒對我有過希望!”封寒忽然拔高聲音,心里某一塊潛藏的記憶被挖掘出來,那些憤怒與委屈如同潮水般涌出來,令他的眼中蒙上一層憤怒,“從小到大,您從來就沒正眼瞧過我!您的心里,就只記掛著那個下落不明的大兒子,哪怕我再怎么努力,再怎么用心討您的歡心,您都不曾真正地承認過我!在你的眼里,我的出生就只是為了順應局勢,我是您用來堵住悠悠眾口的工具!”
聽到這話,皇帝陛下有一瞬間的詫異,眼中的失望卻更濃了:“你一直都是這么想的?”
封寒喘著粗氣,卻是不答話,倔強的眼睛慢慢泛紅。
見狀,皇帝陛下站起身,慢慢走到他面前:“我一直都把你當成一個很優秀的兒子,你很聰明,也很懂得進退,同樣的,我也給予了你應有的一切。只是我都不知道,在你的心里,竟然會這怨恨我。”
封寒抬起頭,眼角又水光在隱隱閃動:“我只是,希望您能在我努力的時候,發自真心地夸獎我幾句,我想要的,只是一個真實的父親。”
這話觸動到了皇帝陛下心底的軟處,即便他貴為皇帝,但終歸也是血肉之軀,凡人的七情六欲,他都有。身為一名父親,他的確有些地方做得不夠,兒子變成今天這樣,他應該也有一部分的責任。想到這里,他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小兒子的腦袋:“孩子,只要你在小凌的事情上放手,我就既往不咎,畢竟,我們是血濃于水的父子,我不希望因為一個卑微的復制品而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
封寒垂下眼眸,沉默良久,方才輕輕地點點頭,聲音哽咽:“我知道了……”
見他愿意松口,皇帝陛下露出欣慰的笑容,示意侍衛兵松開手。
重獲自由的封寒忍不住抱住皇帝陛下,弄鼻子蹭了蹭父皇的肩膀,低低地說道:“父皇,我知錯了。”
皇帝陛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脊:“好孩子,能知道錯就好。”
安撫完小兒子,皇帝陛下動了動手指,示意侍衛兵們將一直沒做聲的小凌帶走。
這件事就算到此為止。皇帝陛下讓兩個兒子各自回房去休息,至于外面的記者們。他吩咐皇室的外交官發言人去擺平。
事情解決得太過順利,以至于夏帶著兒子回到房間里,心里仍舊有些隱隱的不安。在他的印象中,封寒絕對不是那種會輕易妥協的人,否則封寒又怎么會因為小凌的事情根耿耿于懷十幾年?!
即便是植入芯片消除記憶。封寒依然沒有放棄過對小凌的執念,可見他的性情有多么偏執。這樣一個男人,怎么會因為父皇的幾句話就忽然看開了……
越想越不對,夏將小封安哄得睡著了。立刻就離開房間,打算去找父皇談一談。
順利來到皇帝陛下的寢宮,夏推門走進去。侍女告訴他,陛下現在正在書房里。
他走進書房,見到父皇正坐在書桌后面,背對著自己。他腳下一停:“父皇,我有些事情想跟您談談。您現在有時間嗎?”
話音落地許久,也不見有回應。
夏的心底涌起一股不安,他猶豫了一下,隨即大步繞過書桌,走到父皇的面前。只見父皇靠在軟椅上。雙眼緊閉,臉色青白。嘴唇發紫,一動不動,看樣子很像是中毒。
夏將手指放到父皇的鼻子下,呼吸微弱,已經是奄奄一息!
夏心中大駭,正要喊人去叫醫生,誰知話還沒出口,一隊侍衛兵就沖了進來。
他們齊刷刷地將刀刃對向夏,帶隊的侍衛長看見皇帝陛下奄奄一息的樣子,頓時臉色大變,厲聲呵斥:“大皇子殿下,您竟然敢對皇帝陛下下毒手?!”
不等夏開口辯解,侍衛兵們就一哄而上,將他牢牢抓住,迅速套上電子鎖銬。
侍衛長大手一揮,夏就以弒父謀逆的罪名逮捕,鋃鐺入獄。
當天,皇家醫院的醫生們全部被召入皇宮,經過一系列的緊急搶救,皇帝陛下的性命得以保住,但卻陷入了深度昏迷,不知道何時才能蘇醒。
原本被皇室外交官安撫了的記者們,還沒有來得及走遠,就見到那一批批的醫生往皇宮里趕,立刻就嗅出了其中的新聞氣息。他們紛紛折返到皇宮,雖然全都被侍衛兵們擋住,但他們仍舊不依不撓地舉著話筒,向那些侍衛兵們提問。
“請問皇宮里發生了什么事情嗎?為什么會突然著急這么多的醫生?!”
“請問是誰生病了?病的嚴重嗎?”
“請問這件事是否跟昨日大皇子妃神情離婚的事情有關?”
“請問……”
侍衛兵們面無表情地手持騎士劍,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看起來就是一尊尊的雕塑,無論記者們問什么,他們全都一言不發。
得到皇帝陛下中毒的消息,貴族們立刻派了代表來到王宮,一邊看望昏迷不醒的皇帝陛下,一邊打探事情的真相。
根據侍衛長和若干侍衛兵的敘述,他們剛沖進書房里的時候,只看到中毒已深的皇帝陛下和大皇子,由此看來,大皇子必然是最大的嫌疑人!
至于大皇子弒父的目的,更是眾說紛紜,有人說是為了皇權,還有人說這事可能跟大皇子妃離婚有關,甚至還有人挖出了十幾年前的事情,說是當年的皇后死得有些蹊蹺,大皇子一直懷恨在心,要為母后報仇……
版本各式各樣,被傳得越來越離譜。
但,不管過程和目的是什么樣,結果都認定大皇子是下毒的兇手!
此時,作為事情的主角,夏被關在皇宮下面的地牢里。他靠在骯臟的墻壁上,目光陰冷地看著前方,神色晦暗。被送到這里來之后,他很快就將所有的變故串聯到一起,不難猜出,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個圈套。
那些侍衛兵們來得太及時,這個巧合太過古怪,必定是有人在通風報信。而那個通風報信的人,十有就是下毒的兇手,他被人給栽贓陷害了!
至于這個兇手是誰——只要看看這件事最大的受益人是誰,就能知道了。
他揉了揉臉頰,現在他不擔心自己的處境,他只擔心兒子怎么樣了。
出了這么大的事情,皇宮里肯定亂糟糟的,小封安獨自一個人,身邊都沒個人照顧,萬一被人欺負了該怎么辦。他還只是個孩子,雖然平時看起來挺聰明的,可終究只有三歲大。
與此同時,縮在被窩里的小封安打了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睡了整整大半天。
他掀開被子,小心地從床上爬下來,揮動白乎乎的小短手,穿好衣服和鞋襪,然后將頭發梳理整理。他走出臥室,在其他房間里轉了一圈,沒發現老爸的身影,心里有些好奇老爸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