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煙一夜好眠,第二日早起,外面果然下起了大雪,白光已經從簾櫳窗屜間透了過來,岫煙披了衣裳,微微打開窗欞的一道小縫,無數雪花夾雜著冷風涌內室,朵朵翩躚如白蝶,頓時鋪滿了窗欞下的臺案。
“姐姐,是下雪了?”黛玉睡眼惺忪的從床上坐起身,岫煙趕忙將窗欞關上,笑道:“不但下了雪,而且勢頭還不小呢,我想著今兒就家去。”
黛玉一聽岫煙要走,頓時流露出不舍的顏色,岫煙坐到她身邊笑道:“我已經住了兩日,娘娘省親的園子是個什么模樣也瞧了個夠。再不走恐怕要有人說我貪戀繁華。”
黛玉低頭不語,因為邢姐姐說的句句屬實,她到底不是賈家的正經小姐,又有什么借口留著姐姐呢!
岫煙又笑道:“況且,咱們家剛搬進去,媽一個人也忙不過來,鳳尾胡同不知多亂呢,我就是呆著心也不能安靜,不如早些回去收拾收拾,過年的時候把你接去住,比這樣心里不踏實的住著強。”
邢姐姐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黛玉更不好再留了,只盼著鳳尾胡同早些修繕好,自己能家去過年。
小姐妹倆在紫鵑、美蓮的服侍下穿戴好,美櫻抱了姑娘的東西,眾人準備去賈母的上房請辭。剛到門口,黛玉就見二姐姐賈迎春的大丫頭司棋急匆匆走過來。
“林姑娘在!”司棋松了口氣,正要說話·可見旁邊是大太太的侄女,司棋又有些猶豫。
“邢姑娘不是外人,有什么話你就說吧。”黛玉心中大約猜到對方的來意。
司棋難為情的看了看岫煙,吞吞吐吐道:“今早下雪,我們姑娘屋子里的炭卻用完了,我想著來林姑娘這兒來問問,可有多余的,先借我們些,等下月二奶奶送來·我們再還給林姑娘。”
現在也不過月中旬,要說炭用沒了,黛玉是萬萬不會相信的,肯定是二姐姐的乳娘又偷偷將上好的銀霜炭拿出去換酒喝,怪不得二姐姐這兩日總是咳嗽,竟是凍的。
黛玉才要吩咐紫鵑給司棋拿炭,岫煙卻攔道:“正巧,我走之前想去瞧瞧二姐姐。你先去老太太那兒,讓紫鵑陪著我吧。”
岫煙不辭別人單辭賈迎春,任何人說不出歪理來·誰叫她們倆才是名分上的表姐妹呢。司棋惴惴不安的抱了炭跟在岫煙和紫鵑身后,一行人徑直來了綴錦樓。
樓中冷陰森森,岫煙一路走來不見幾個人,唯有軒窗寂寞,屏帳蕭然,司棋小跑幾步進了進了迎春的屋子:“姑娘,邢姑娘來瞧你了。”
屋中頓時發出驚慌的響動,二姑娘賈迎春又是急又是咳:“快將邢妹妹請進來。”
岫煙心中不是滋味,賈寶玉的丫頭都比她過的舒心吧。迎春穿著厚厚的小襖半躺在床上,臉色白皙的沒有血色·見岫煙進來還要掙扎著起身。
“二姐姐躺下吧。”岫煙按住迎春,女孩子渾身冰涼,岫煙急道:“司棋·快把炭火燒上,濃濃的熬上一碗姜湯給二姐姐驅寒。”
迎春看著司棋帶來的小筐炭火,怕一下子用盡了,后半個月更難過,忙道:“不用,不用,我,我一點不冷。只沏一杯熱茶給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