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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若本還在想怎么說讓賈瑚隔日回家的事,結果老太太自己開口,倒有些喜出望外了。也不敢跟他們假客氣了,連忙再次起身相謝。
“老太太真了解我們老太爺的心意,瑚哥兒是他老人家最最看重的孫兒,就跟眼珠子一般,小輩還不知道該怎么跟老太太說呢,您就解了小輩的燃眉之急,小輩謝老太太體恤之恩。”
“本就是通家之好,很不用這么客氣的。”張老太太牽牽嘴角,擺擺手。
艾若也知道,老太太已經乏了,趕忙告退,留下兩個人給賈瑚收拾了東西,并去學里等著,告知賈瑚,下學時,她會派人來接,才開開心心的離開了。至于張家如何,她也懶得管了,現在覺得厚禮果然能起到意想不到的結果。
就是這樣,送厚禮、給束修,這一切都是精心設計的,但當時艾若是沒底的,沒想到輕而易舉的達到了目的,艾若真心的覺得,自己果然還得再修煉了。
這么好的主意,自然不可能是做大夫的艾若想得出來的。她就算是熟女一枚,就算也是經過事的主,但古代宅門的彎彎繞,卻不是她所擅長的。而王老太太雖然沒事也教教她,但王老太太卻也不是那擅長謀略的主,她比較喜歡直來直去。更何況是對付張家這種以自詡清貴的人家了。
所以昨晚艾若只是想到要送些好點表禮。卻真沒想過送厚禮,更沒想過要給束修了。要知道,她第一次送賈瑚去張家里,也是送了厚禮的,雖說沒給生活費,但是,她也時不時的派人去送各種吃食,各種面料。充分的表明,賈瑚不是林妹妹那樣寄人籬下。所以她真的沒想過,還得給束修。因為此時各家的族學。跟賈家族學差不多,除了不收學費,還包午餐和點心,秦鐘是真正的外八路的親戚,而賈瑚可是張家正兒八經的外孫,能一樣嗎?
早上跟賈瑚一說要送他回張家讀書,賈瑚的臉就垮了。(就到)賈珠、賈瑗在邊上聽了也急了,賈珠急得直撓頭,而賈瑗直接去撓關姑姑,她雖然現在說話強一點,但一急還是說不出話來。
關姑姑天天跟賈瑗一塊,賈瑚和賈珠這兩天也過來跟她一塊玩過,看賈瑚的臉。也知道什么事了。她們都是久經世故的人了。難不成還猜不出孩子心里怎么想?現在賈瑗撓他們,自然是讓她們想辦法了。
原本關姑姑她們現在對賈瑗正在調整策略,指著賈瑗將來給她們養老的,現在賈瑗對他們的信任就很重要了,從小被依賴,將來她們才能依賴賈瑗不是。輕輕安撫了賈瑗,卻也沒作聲。
艾若也在觀察孩子,看賈瑚那樣。心都疼了,她并沒打聽賈瑚學里發生了什么事,她只把秦鐘一想,還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更何況就算是現代,轉學生到新的環境里,還有適應期呢!賈瑚到張家族學里,受點折磨是可以理解的。知道歸知道,可看賈瑚這么難受,她其實也不知道要不要讓賈瑚上這一堂課。畢竟張家學風嚴謹,還不至于跟秦鐘一樣,被玩弄,最多聽幾句酸話罷了。有時人生每一步,真的走到最后,就成了財富,賈瑚少時,受點磨難,多少對他將來的人生還是能起到一點作用的。
知道歸知道,可是每每看到賈瑚那樣,她又覺得心疼。畢竟賈瑚還是孩子,若是賈瑗,她舍得嗎?看看賈瑗,她心軟了。她連賈瑗學規矩都舍不得,還急巴巴的找姑姑們談,更何況眼睜睜的去看賈瑚受人欺侮了。
瞟賈瑗時,卻看賈瑗去撓關姑姑,又注意到關姑姑那了然的笑意,和安撫的動作,艾若心有一動,賈瑗這是向關姑姑求助。而關姑姑顯然是有辦法的,而她不會冒然的開口,畢竟,這不是她能置喙的事。她在等自己向她求助,自己要這樣嗎?瞥了賈瑚一眼,深吸了一口氣,求助就求助,又少不了一塊肉。[]她轉頭看向了關姑姑。
“關姑姑,您看……”艾若一臉無奈,孩子們這樣,她無奈也正常的,倒也不是向關姑姑求助,但態度卻也表明了這點。
“張家的族學名滿京城,瑚哥兒能去念書,倒真是幸運得緊。不知道多少人,縱是肯花大價錢,都進不去呢!”關姑姑低頭笑道。
賈瑗不撓了,歪頭想著,喬姑姑輕輕的給她理了理荷包,當沒聽見。
賈瑗低頭想想,很快抬頭,眼睛一亮。
艾若能比賈瑗蠢嗎?她也眼睛一亮,卻沒說話,她在看賈瑗,現在看到賈瑗做出反應來了,也微笑起來,果然有高人指點就是不同,小胖妞越發的機靈了。
“娘,那破地方,花錢咱們也不去。”賈珠憤然說道,他也明白了,不過他只是想通了字面上的意思,或者,他多少明白一點,卻不想讓賈瑚去繼續受那個罪了。
“笨蛋!”艾若真的痛苦了,吼了兒子一聲,拉過了賈瑚,“瑚兒,你也聽到了,張家的學堂真的很好,回頭二嬸給你外祖母一封大大的束修,謝謝他們,讓你去讀書好不好。”
“二嬸,不用麻煩了。”賈瑚吸吸鼻子,賈瑚還在自怨自哀中,他其實也知道,二嬸為自己盡力了,所以他回張家是必須的,現在還得花錢,他更加悲痛了,覺得自己成了二叔家的拖累了。
“哪有麻煩,你是張家的外孫,雖不是外人,卻也不姓張。張家對內不收銀子,可是咱們卻也不好占張家的便宜。二嬸省得的,該有的禮數,二嬸一定給你做得全全的。過會,我讓你二叔去拜會先生,該送的禮,我們也不缺。你安安心心的在那兒念書就是。”艾若強調著,她相信賈瑚聽得懂自己在說什么。
賈瑚怔了一下,定定神,在腦子里把艾若的話過一遍,他又不是真的傻孩子,賈珠,賈瑗能想到,他剛剛只是心亂了,一時沒想到罷了。現在艾若把他摟在懷里說,說得這么慢,他若再不明白,就真的白在張家吃暗虧了。抬頭看看艾若,艾若對他笑了,“你是我們賈家的長子嫡孫,金貴得很,明白嗎?”
“瑚兒一定好好念書,不給二嬸丟人。”賈瑚咬咬唇,心里還是覺得內疚,因為他真的讓二叔二嬸為難了。
“你真是聰明,比珠兒聰明多了!”艾若忍不住親了賈瑚一下,回頭恨恨的看了賈珠一眼,“你是不是名字起錯了,不該叫珍珠的珠,該叫蠢豬的豬?”
賈瑗大笑起來,‘豬兒、豬兒’叫個不停。賈珠面紅耳赤,拉著艾若不依,連賈瑚都抹著眼淚笑了,邊上的小呆賈璉坐著拍手,口水流滿地,屋里笑聲一片。
周瑞家的拿出表禮,給艾若過目,艾若看了一眼,想想,讓周瑞家的換貴重的,并且連帶著兩位舅太太都各有一份。周瑞家的一怔,卻還是下去準備了。
艾若余光瞟到關姑姑抿嘴一笑,她明白,自己又做對了。心里才安了些,花錢買了賈瑚的心安,比什么都重要。孩子總得有底氣的面對眾人,不能養成慫性子不是。
送束修,一是讓賈瑚明白,自己花了大錢的,所以他是絕對有資格,跟張家的子孫一塊,在族學里堂堂正正去念書的;而送禮,是艾若自己靈光一閃,既然要送,就送貴點,好人做全套。也是讓賈瑚看看,你沒占張家一點便宜,你雖住他們家,但吃的,用的都是賈家的,而張家還收了我的重禮,他們對你不好,不是你的責任,而是張家自己的問題。這是艾若的原意,她實在是想用銀子砸出一個他們對賈瑚的好來,就算砸不出來,至少賈瑚心態上能好點。
但是剛剛在堂上,看看張家婆媳三人的態度,她突然明白,關姑姑覺得自己對了,顯然不是為了討好,而是出于別的目的。艾若本就不傻,還沒回家就自己想明白了,原來送束修,給厚禮根本就不是討好,也不是為了讓賈瑚心里舒服,而是上眼藥!
張老太太和張家的舅爺一定不知道賈瑚受了欺侮,不管張家的舅太太知不知道,她這么砸銀子,估計這會張家得鬧翻天了。總得有人出來負責,誰欺侮了賈瑚,就得付出代價。
艾若笑完了,又有了新問題,張老太太收了束修銀子,還一改常態的讓賈瑚跟自己回家,倒是讓艾若費解起來。艾若真沒想到欺侮賈瑚的是張家的表兄弟,她可能還是把人想得善良了。也沒想過這是張氏的嫁妝單子的收益惹的禍,之前還想著是不是族里的同學們給了賈瑚難看,讓張家人出手一管。
而老太太現在這樣,表明只怕兩位舅太太是靠不住了。也是啊,自己一心覺得張家不會跟書里的賈家一樣,鉆在錢眼里拔不出來,賈母就算真心的疼愛黛玉,但后來卻也真的被王氏架空,保護不了黛玉了。現在老太太讓賈瑚跟自己回家,只讓賈瑚在張家讀書,表明,張老太太只怕也被架空了,她覺得她自己保護不了賈瑚了,于是寧可讓賈瑚回賈家,至少賈家還有疼愛他的老太爺不是。
艾若自己咯咯的笑了起來,她從來就不圣母,張家人對賈家的態度,她一向不很喜歡。畢竟她現在也是賈家的人,瞧不起賈家,其實也是瞧不起她,她現在是賈家的女眷代言人,出去真的受白眼,她也受不了不是。
現在想到張家兩位舅太太只怕也不會好過了,她怎么能不開心。賈瑚回家,而張老太太斗爭了一輩子,就算權利被架空了,可是一個‘孝’字擺在那兒,兩位舅太太只怕也得喝一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