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問題是,讓人‘怕’有什么用呢?想想周瑞在外頭只怕也沒少弄王夫人的錢。所以怕只是表面罷了,人家其實當她是傻子。四個大丫頭,卻只剩下周瑞家的一個人,就表示這人是聰明的。那么,聰明人,她從來就不介意施恩的。而且不是小恩小惠,她一次給足。
“太太說是看重我,不過是舀我當槍使,指著我對付那院的。我生的孩子,讓她都籠了去,將來我靠誰去?”艾若喝了一口羊奶,冷冷的笑了一聲。
“奶奶!”周瑞看看外面,小聲說道。珠哥兒和大姐兒的班底都是太太的人,二奶奶又孟浪了。
“如今我能信的,不過是跟我從王家過來的人了。你也在我身邊這么多年,你先蘀我把人都籠住了。咱們總得為將來打算打算了。”艾若靠著大枕,順著剛剛的話頭,她不怕被人聽見,聽見又如何?就算跑去告訴史氏,又怎么著?史氏現在除了克扣自己的份例,又如何?對大多數人來說,這份例菜也不錯了,她并不覺得差。所以她還能怎么著,自己不理她,讓她沒意思去。
周瑞家的愣愣的看著艾若,似乎努力在消化著她在說什么。咂摸了半天,卻也沒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有一點她卻是明白了,二奶奶要收緊王家人了。這院里要守緊了,而蘀她看著的,就是自己兩口子。
現在周瑞家的有點小小的激動了,讓他們管人、管事,也不是傷天害理的事。還給那么大的恩典,能不激動嗎?
艾若輕輕的拍拍周瑞家的,卻沒再說什么,她該說的都說了,現在就等著他們回家想明白了,再次向自己投誠。
日子過得不咸不淡,艾若月子里,哪也不去,安心的想事做事。除了讓周瑞家的給她找幾本用得著的醫書之外,她就是在清點自己的嫁妝,看這幾年的收益賬本。
看醫書不用說了,這是她和孩子們安生立命的本錢。她本就有基礎的,對病理,藥理來說,她看醫書時相互印證著,倒也慢慢的有了幾分心得。但是卻不是能談治病。
要知道,中西醫之間是存在體系的差異的,說是中西醫結合,不過是用西醫的檢測手段,加上中藥的輔助治療。現在她是反過來,從西醫的原理入手,再來印證中醫。這本身就很難,更難的是,中醫的檢測手段是望聞問切,然后脈書什么喜脈叫滑脈,什么游若滑珠。
“我那個去啊,什么叫游若滑珠啊,我是嚴謹的好不啦?”艾若邊讀邊罵,邊罵卻也只能邊讀,沒事拉個丫頭出來號個脈,不過這么亂摸索,想真的學會,那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于是艾若也就算了,老實的專門讀醫理藥理,雖然我不會診脈,但是會看藥方,會認藥,知道相生相克之理總是必要的。總不能真的被人毒死了,還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吧?
除了好好學習,艾若還做的就是清點財物了,想好好的活著,除了有好身體之外,還得有錢。這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所以知道王氏很有錢后,艾若就開始清點,為自己和賈珠,小元春多打算一二。
結果不清點還好,一清點,這時她又為自己掬一把辛酸淚了。看看王氏這么多的嫁妝,還把自己日子過成那樣,屋里富貴一點的東西都沒敢擺。衣裳新的不穿,全等顏色放舊了再穿,這是什么毛病?王氏給的記憶里也沒解釋,艾若也無從知道,只能猜。
想想,王氏喜歡把自己的舊衣服賞人,表示自己的寬和,襲人就是其中典型的代表。但是,記得嗎?她賞的是她年輕時穿的衣服。
賈家每季都會給主子們做新衣裳。就算說是家道艱難了,這筆銀子卻沒省過。王夫人是當家的,她能沒有?一年四季,她十幾年,得做多少衣裳?就算是賈家大,不在意房子,可是存十幾年的衣服,得有多少?那會才舍得賞人,艾若不得不想到,這位別是放不下了吧?
不過艾若還是真的見過有這種性子的人,自己用不了,可是又舍不得扔,然后屋子越堆越滿。清出去,過會再弄回來,如此這般的折騰。只能說,有些人就是這樣,沒辦法。
由此也能看出,王氏是個顧頭不顧尾的主。你存衣裳的工夫,學學認字,看看書也好不是。看看那賬本,她只能用無語來形容。這樣的主子,下頭人不騙你的錢,都對不起他自己。
這會也就能體現現代女性的生存本能了,‘開得起好車、買得起好房,斗得過小三、打得過流氓’,艾若好歹也是跟著老公從一無所有,一點點靠著自己,建起過一個小家的現代女性。
要還貸款,要存孩子的教育基金,還有各類的保障保險。他們也是獨生子女,就算父母條件不錯,可是將來也要她們的照顧,經濟基礎是必須的。這種環境之下,她能不學會算計和理財嗎?或者說,現代無論男女,最會的可能就是管好自己的錢了。
于是看到王氏那一團糟的賬本子,她就有想死的沖動。不過看看賈珠和元春那可愛的小臉,她又心化了。不得不說賈珠、元春都是很漂亮的孩子,元春能選入宮,寶玉能得到大家的喜歡,基本上,王氏的孩子們面相上都是挺不錯的。
看看漂亮的孩子,再看看賬本,艾若更想死了,是想掐死那些下人們。當然了,若不是王氏的身子里面現在裝的自己,她也想掐死王氏算了,有那么厲害的老娘,竟然管家理財都沒學會,你腦子得多笨,才會這樣啊?一點小心思全用來對付賈政那渣男了,結果那渣男還沒給她好臉,艾若現在都為自己感到憋屈了,穿誰不好,穿這位?
邊上的賈珠看艾若臉色不好,舀了一個果子遞給了艾若,臉上甜甜的笑著,這么會看臉色的孩子,讓艾若又想再掐死王氏一回了。
小孩子乖、懂事、會看眼色其實都是大人教的。這不是家教好,而是受虐待。沒看到二十一世紀的孩子有一個算一個的調皮,真的懂事到讓人心疼的,便是受過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