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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住要愛,精品。
“信中寫的什么?”韓謀配合得相當好。
春荼蘼從袖中抽出一張紙,遞給高公公,大聲道,“這是復寫本,原件會正式呈堂。信是杜衡親筆寫給羅立大都督的,囑咐他截住一個從長安前往西域的商隊,從中找到朱禮謀反的證據!”這是羅大都督失竊的那口箱子中令他急得發瘋的東西。當然,還有幾封與謀反案有關的幾封書信,但這里不必一一列舉出來。
“你這是血口噴人嗎?”杜東辰倒是不疾不徐,顯然對此早有準備。
春荼蘼同樣不急不躁,“信,杜大人還沒有看就急著反駁,這又是什么道理?原件中的筆跡,我私下找過很多曾與杜衡同朝為官的大人們鑒定過,確實是杜衡大人手書。”
“哼,難道筆跡不可以模仿嗎?這算什么有力的證據?反倒有些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的意思。說不定,這才是陷害。”杜東辰冷笑,“如果要模仿筆跡,我隨時隨地都能給你找幾個高手出來。”
“杜大人最后一句說的什么?我沒聽清楚。”春荼蘼轉過身,與杜東辰對視,分毫不退。
杜東辰迅速權衡了一下,覺得自己的話中沒有漏洞,就重復道,“筆跡不說明什么,因為是可以模仿的!”
“杜大人敢再說一遍?”春荼蘼挑釁的挑了挑眉。
“有什么不敢!”杜東辰大聲道,“筆跡不說明什么,因為是可以模仿的!”
其實春荼蘼一說出信件的事,公堂上就不那么清靜了,一直有人不住低聲議論。但杜東辰這一嗓子似乎是穿透空氣,立即令周圍鴉雀無聲。
春荼蘼突然笑笑,轉而道,“剛才說到朱禮謀反案的疑點。”說著面向公座,“皇上容稟。”
杜東辰提著一口氣。不上不下,登時說不出話來。
她不接這個話茬!她不接這個話茬!什么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示弱?說不過我了?不不,不能讓她擾亂思維,她從來就是用這個花招。明明心理有準備,卻仍然控制不住地被她左右。穩住,且聽她下面要說什么。
而對于春荼蘼來說,某些話,終于誘使對方說出。她的目的就已經達到。她也明白,自己這種跳躍性、發散性的思維和辯護方式,杜小哥就算知道,卻也不是隨便就能適應的,古代公堂又不像現代法庭那么嚴謹,所以她肆無忌憚。
“民女自從接觸這件案子之后,就一直在想,朱禮謀反的動機是什么呢?他是朝中一品大員,手握實權,爵位是超品。在皇上潛龍之時。還有幸成為皇上的知交好友。皇上仁慈,誰人不知皇上一直念著那些情分。對朱禮備加關懷和信任。在這種情況下,他為什么要冒誅九族的風險,投靠一個連突厥都無法統一的無能異族君王?”
“那是因為他的嫡親妹妹,皇上的良妃因謀害皇嗣而被打入冷宮,隨后畏罪自殺。”杜東辰辯道。這件事也鬧得沸沸揚揚,韓謀并沒有刻意隱瞞,所以民間也是有傳聞的。只是有不同版本,演繹成分很大罷了。
“這一段陳年舊事,我不與你爭辯。我只是有一事不明。要請教杜大人。”
“請講。”
“那朱禮是個昏聵之人嗎?”
這問題,讓杜東辰怎么回答?否定吧,于案件而言,是自己打自己的臉。點頭吧,豈不是質疑皇上的用人?這又是陷阱問題,讓人進退兩難。
但他反應也是奇快,模棱兩可的道,“明白人,可也會做糊涂事的。何況心傷之下,難免失去理智。”
春荼蘼挑挑拇指,意思是:回答得好,自己卻繼續道,“說得也有幾分道理,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明白人卻絕不會糊涂。至于說痛失親妹的傷情,我倒請問,朱禮可有妻兒父母?妹妹雖親,親得過那些人嗎?只要沒傻,是人就會懂得,為妹妹而招來滅家滅族的災難,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何況!”她提高聲音,“何況照杜大人的說法,良妃罪有應得,朱禮慚愧還來不及呢,居然敢懷恨在心嗎?”
“人心難測……”
“人心難測,卻也有跡可遁,不然人人不都成了瘋子,可以無思無想,無道無理,為所欲為?”春荼蘼毫不客氣的打斷杜東辰,“說起朱禮的頭腦,有太多明擺著的旁證。若他是個不明事理的,皇上會重用于他嗎?曾與他同朝為官,共過大事的大人們又有誰對他的辦事能力有過不滿?當年,群雄并起,他怎么會有如此眼光,從那么多爭霸者之中,選擇了我大唐如今的皇族韓氏輔佐?這樣明智的人,肩負著朱氏一族的重任,怎么會做出這種輕而易舉就能推測出必敗,毫無勝算,繼而導致抄家滅族的忤逆大事?將心比心,杜大人。這事換做是你,你會做嗎?連你這樣一個御史臺小官吏都明白的道理,朱禮會不懂?到底是你愚蠢,還是他愚蠢!”
她這一連串話,如同爆豆,一口氣說出來,砸得杜東辰不能立即反駁。
而她,卻再度轉向公座道,“其動機,是疑點一。請求皇上當堂紀錄,做為本方的證據。”
韓謀點了點頭。
大理寺丞康正源親自承擔典吏的職責,在公案旁邊的小桌上奮筆疾書。
“其時間,為疑點之二。”春荼蘼繼續道,“若有謀反之心,為什么不在大唐百廢待興之際出手,那樣不是更有機會?如今天下承平,在皇上的治理下各族團結,國泰民安,朱禮的腦子是被驢踢了還是被門擠了,選擇這個時候螳臂當車?”她說得半文半白,低下隱約傳來笑聲。
“疑點之三,是他的手段。朱禮的主要罪證,就是寫給西突厥新王巴戈圖爾的治國之《十議疏》。皇上親自鑒定,那是千古奇文、治國良策,可謂一言可興邦。西域如果按照奏疏中所言治理,不出幾十年,就能強盛起來,對我大唐構成巨大的威脅。但……幾十年啊。諸位!幾十年!且不論從街上隨便拉個突厥人來,他們都知道巴戈圖爾是個廢物,根本沒有當君王的資質和品格,更不可能令突厥日漸強盛。就說這時間……若以杜大人剛才所說,朱禮謀反是心傷親妹之死,他應該急于報仇才是呀,居然如此好隱忍功夫,能等上幾十年。不。他若有活到現在,是已經快到知天命的年紀,以此推算,他甚至不能活著看到西域強盛的一天。可是反過來說,他能如此隱忍,就一定不是昏聵之人,又怎么會做了這種百害而無一利之事!”話題,又拐了回來。這是辯護技巧,兩頭堵著,令剛才杜東辰所說之理由。都成了笑話。
“春六小姐,你再巧舌如簧。也掩蓋不了事實。”杜東西只能避實就虛,“《十議疏》白紙黑字擺在那兒,正是朱禮親手所書。”
“是嗎?”春荼蘼反問,笑得明媚,可站在她面前的杜東辰卻心里發毛,“杜大人沒忘記你自己剛才說的話吧?”
“哪一句?”杜東辰遲疑。
“你說……筆跡不說明什么,因為是可以模仿的!”春荼蘼露出輕蔑笑容。“你說得好大聲啊,震得我耳鼓都疼了。諸位,都聽到了吧?”
下面自有好事者。高聲應答。
杜東辰氣得臉色慘白。
春荼蘼則是一臉奸計得逞的壞樣兒。哈,對不起,以你的話攻擊你的話,那效果,真是杠杠的!不為了這一刻,不設下這咱語言的陷阱,剛才本姑娘何必和你廢那么多話?而有了這句話,杜家要攀扯《十議疏》出自白世遺的手筆,她也把路提前堵住了。
打官司,其實和下棋一樣。每一步,都留下至少四五步后手。能這樣,才是高手。
“疑點之四,是謀反案案發的過程。”春荼蘼等公堂上眾人略冷靜了一下,又道。
但她話還沒說完,杜東辰卻來打斷她,“剛才我說過了,所謂我祖父……不,杜衡給羅大都督的書信是不存在的,是假冒的。”既然,這死丫頭用他的話否定了《十議疏》,他也能以此來撇開那封信的影響。
可春荼蘼卻說,“我不是要提那封信。既然雙方爭議信的真偽,今天做為本案的第一堂審理,我覺得不必糾纏于此,把雙方證據都擺出來才是。后兩堂再好好說道說道,自有皇上定奪。”
杜東辰被噎,只得道,“那你質疑什么?”
“那個商隊,負責傳遞朱禮給巴戈圖爾那封密信的商隊。”春荼蘼朗聲道,“按照卷宗里所說,那個商隊是合法的,只是有一個突厥潛伏在我大唐長安的密探,扮作伙計,混在了商隊之中。那封信,就是夾在……夾在……什么來著?麻煩杜大人給提個醒。”
“他們是皮貨商,自然販的是皮貨。”杜東辰沒好氣地說。他才不相信春荼蘼會忘記這么關鍵之處,她就是要耍花樣,操縱公堂上的氣氛!
“對啊,他們是正經的皮貨商。”春荼蘼點點頭,“可憐,受了此案的牽連,全家發配到嶺南去,包括店里的伙計。但北人不習慣南邊的氣候,在路上一場熱癥,全死了。奇怪的是,這家皮貨商卻不是老字號,而是一家不起眼的小的店,卻沒想到資金極為雄厚,不知杜大人注意過當時的卷宗沒有,那些皮貨都是上等,好幾大車。請問,他們哪來的這些銀子辦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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